风来暗香满
天蒙蒙亮,周遭静默似太古。红绸软帐,春意浸染,耳边若有似无的,是她匀称轻缓的呼吸声,鼻间充塞丰盈的,是熟悉却又好似陌生的幽香。
深怕惊扰这般美好,动也不敢动,郭靖悄悄地睁开了眼,望着身旁熟睡的可人儿,爱怜感怀之情自胸腔满溢而出,瞬间红了脸颊,也红了眼眶。
望着她如画眉目,羽扇睫毛,郭靖不禁遥想起当年与她初次结伴闯荡江湖,那片星空下,那个为她数着睫毛的夜晚。心绪翻涌,情又如何自禁,低头吻上蓉儿小巧鼻尖,接着,他双臂一紧,将她收进自己怀中。
未料如此动作,却引得黄蓉一声嘤咛,悠悠转醒。
没想到会将她吵醒,虽急于表达歉意,可即便心中千回百转,口拙如他,却只能轻轻喊了声“蓉儿。”
眨了眨眼,懵懂片刻,忽地,昨夜与他的一场缠绵,滚烫悸动地涌进自己脑海之中。俏脸儿一红,向来口齿伶俐的蓉儿竟也语塞,只能怯生生凝望着他,欲语还休。
如此娇态,真是令郭靖疼惜到了心底,在她额前印上一吻,他温柔开口“是我把妳吵醒了。如今天未大白,妳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
微微一笑,蓉儿轻摇了摇头“今儿可是咱们新婚头一天,蓉儿得去替靖哥哥准备早膳,靖哥哥,你想吃点什么? ”
“岛上餐食不都有哑仆打点,妳又何必起个大早忙里忙外? 再说为了筹办婚事,妳这阵子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如今得了空闲,应当多睡一会儿才是。”不舍她辛苦,郭靖依旧将她拥在怀中,没有放手的打算。
“那怎么行! 你忘了师父们还在岛上,若不赶紧去给爹爹跟师父他们老人家请安,我们。。我们肯定会被取笑的。。。”眼波流转,黄蓉的小心思显然多出了几分。
虽然不懂妻子话中有话,但想起特地前来主持婚事的两位师父,郭靖自然不敢怠慢“妳说的有理,这样吧! 我同你一块儿准备早膳,到时,咱俩陪着师父以及岳父大人一块儿吃。”
换上新装,一番拾缀,铜镜前,黄蓉手持玫瑰金环,笑颜如花“靖哥哥,你替我将金环束上可好? ”
郭靖自知粗手粗脚,笨拙不已,梳妆打扮这等细腻之事又岂是自己所擅长。可念头一转,想起了蓉儿曾念与自己听过的诗句“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心想,如今我与蓉儿已成夫妻,这闺阁乐趣可必须懂得。伸手接过金环,他回以一笑“蓉儿有命,靖哥哥岂敢不从,若束得不好,还请夫人多多体谅。”
晌午方过,堤岸桥柳,望着渐行渐远的船舫,蓉儿的眼中满是不舍“师父他老人家真是的! 我嘴皮子都说破了,他也不肯多留一天。还有你的大师父也是如此。。。靖哥哥,难道师父们是在怪我没有好生招呼? ”
揽着她的肩,郭靖连忙安抚“七公向来自由自在,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是为了我俩的婚事,他老人家也不会在岛上待了这许多时日。至于我大师父,方才他不也说嘉兴那里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再说了,桃花岛对于他而言,始终是一个充满。。。”提及此,郭靖眉头一敛,沉默再没有言语。
他的心思,蓉儿又岂有猜不透的道理,笑着握住他的手,她柔声宽慰“咱们新婚燕尔,可得开开心心才是。自从回到桃花岛,我们还未去祭拜过你五位师父,不如我们这就前去,顺道告诉他们我俩成亲的好消息。”
“如此再好不过了! 蓉儿,我们不仅要去祭拜五位师父,还要到岳母大人坟前上香,我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
“就不知郭大爷打算跟我娘说些什么,该不会是想在她面前编派我的不是吧? ”灵动大眼转了转,蓉儿难掩调皮神色。
关于嘴皮子上的功夫,郭靖从来就不是黄蓉的对手,被她这番调侃质疑,郭靖只得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 在我心中,蓉儿是很好很好的。。。很好很好的。我很感激蓉儿的娘亲,谢谢她生了蓉儿。。。”
见他被自己逗弄得尴尬不已,噗哧一笑,蓉儿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傻哥哥,蓉儿逗你玩的,瞧你急成这样。不如这样,咱们来比比轻功,看谁先到师父的墓前。。。。”
话音未落,她纵身一跃,灵巧轻盈地奔出了一丈之外。
伸手抚摸自己的唇瓣,郭靖先是一愣,接着才回过神对着远处的身影笑喊“说好了比试,岂有先跑的道理。蓉儿,等等我。。。”
跪拜墓前,郭靖神色肃穆,虔诚开口“五位师父,靖儿来看你们了。这一年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娘亲更是为了成全靖儿,在大漠中慷慨赴义。如今,靖儿已经跟蓉儿结为夫妻,从此我与她将陪伴各位师父长住桃花岛。若是五位师父在黄泉路上见到了我娘亲,还请替靖儿陪伴照顾她,这一世,靖儿都会感激不尽。”
挨在他身边跪了下来,黄蓉眉眼舒展,温柔诚挚“五位师父,今日来得匆促,未能替你们备上佳肴水酒,不过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机会,将来,一定让你们见识到蓉儿的好手艺。待有朝一日,蓉儿也会随着靖哥哥远赴大漠,将靖哥哥的娘亲带回桃花岛永世安住,从此,咱们一家人就再也不会分开了。五位师父,请你们一定要保佑靖哥哥,永远都这么好,这么傻。”
郁郁桃林,点点桃花枝头绽放,目光所及,一片粉绿交织,美得如梦似幻。偶来一阵清风恣意飘忽,卷起了灼灼花瓣漫天缤纷起舞,吹乱了两人鬓角衣袂,将祈祷祝愿带入白云深处。
桃花岛一片春意,灿烂迷离如烟霞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