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入夜,月光洒在白茫茫大地上,看起来凄凉又冷清。
黄衣女子抱着酒坛子倚在房梁上,双眼迷蒙地寻着月光。青丝绕指柔,双颊显潮红,她失了鞋履,赤脚放在冰凉的瓦砾上。若此时来一人瞧见她,定会觉得自己看着了仙人。
可不就是仙人。
“三姐……”绿衣姑娘踏月而来,轻声落在了黄衣女子身旁。
黄衣女子抬眸,而又笑道,“我道她会让谁来,原是你。”喝罢一口酒,“若是大姐,我今日就回去了。”
绿衣姑娘俯下身去,伸手去触她的柔夷,那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底,竟是鼻一酸,心一揪,掉下泪来。那滴泪落在黄衣女子颊边,她擦了干净,又伸手在绿衣姑娘脸上抹了一把,“哎哟,我的好妹妹,谁欺负了你来?三姐揍他去!”
“三姐……回去吧……”
黄衣女子手一顿,而后勾了勾嘴角,“哪能那么好回去啊。”慢悠悠将双手枕在颈下,“你回去告诉那人,他欠了我一条人命,若是不还回来,那便终身都欠着我了。”
“母亲她……”绿衣姑娘情不自禁去拉了她的衣袖,却瞧见自己三姐听见“母亲”时,眸子闪了一下。她说,“对不住,若今天来的事母亲,我也是那句话——哪能那么好回去啊。”
绿儿还想开口,她却突然起身,笑吟吟地看着她,“罢了,四妹,你便回去向母后报个平安吧。就说我什么都好,除了还恨着。”
除了还恨着。
绿儿想,若不是三姐还恨着,怕是早已随那人去了。这么想着,也掉下泪来。
这宅子是数月前黄儿初到长安时买的,别院偏僻,她倒是第一次喜欢这么清净的地儿。本想着若是他不还了,那她就赖在长安不走了。
长安城内是夜也热闹得很,她在房梁上便能将城内的攘来熙往尽收眼底。马蹄声来得突兀,她听着便将酒坛子放在一旁,起了身看个清楚。
“小王爷。”一小厮停在她宅子门口,“城内城外都寻了个遍,没瞧着那个刺客。”
刺客?
忽见一男子白衣而立,衣角被月光晕染,她想,这男子应当是长得极好看的。男子看了一眼她的门邸,启唇道,“每个角落都搜过了?”
她算是看清了这男子的意思,说罢了就是她这院子还没有搜吧。便出声问道,“喂,你们可是在寻什么人?”
白衣男子问声看向她,月光下,他那副本就柔和的模样倒显得秀气起来。他看向黄衣女子,心中了然这应当是这府邸的主人了。
“姑娘莫要惊慌,在下奉命捉拿犯人。望姑娘允许在下进来搜一下府邸,一是保证姑娘的安全,二来,小人回去也好交差。”
她轻功极好,赤着脚很快来了他身旁。习武之人常年内力相助,她赤脚在雪地上半分寒意也无,倒依旧桃花笑春风般,“不瞒公子,奴家也是才搬来这府邸不久,习惯了清净。倒是没想着,今日竟有贵客来访。”白衣男子刚要回话,她抬手就阻止了人家,“罢了,去搜吧,搜到了算我输。”
然后就是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坐在一旁,白衣男子抿着唇没有说话,倒是那小厮按捺不住吩咐了人进去搜。她言笑晏晏看着那人,眉眼弯着又开口,“方才,我听那人唤你,小王爷?”
白衣男子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在下散王爷一个,叨扰了姑娘。”
她“噗”地笑出声,冰冰凉的手指触上他的额间,“死脑筋。”然后伸手从袖间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透亮,只是有紫雾环绕,看起来煞是好看。白衣男子对这物熟悉,那是他出世时父王为他们几个一人求了一个,只是他的赠与了故人,已是好几年没带在身旁了。
“如今见了这物还不识我?”她抬眸,眉眼之间似是故人来,原是多年前,似也有这么个女子站在他面前,“我马上回西夏了,都不送个东西给我留作念想吗?”
“黄儿?”他开口似是询问,又像是在问候多年未见的朋友。
“是我。”她将冰凉的手放在他颈边,冷得他一颤,“绕是我长得和从前不一样了?金吒为何竟认不出我来,亏得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他从马背上纵身下来,她就认出了他来。而她就站在他面前呢,他也没敢确定。她手有些寒意,“又是不着鞋履?不抱暖炉?”
“搞那些玩意儿作甚?西夏比长安冷多了,我也没见冷啊。”她幼时中过热毒,后来毒解了,也落下个怕热的习性。
“……”金吒叹了口气,“为何不去王府找我,跑来这山疙瘩受罪?”
“我若是跑去了,还不得被赶出来。”她悄然一笑,“再说,这次我可是偷跑出来的。不知道西夏什么时候把这事儿奏上来,到时候还不是王爷奉命拿我?”她又不傻,何苦送上门去。
“胡闹!”他还想着西夏王怎么舍得让宝贝女儿来长安,哪成想全是这女儿自己跑出来的,“发生了何事?让你连家都不要了?”
黄儿闷口不说,金吒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伸手将她的手包进手掌,“罢了,如今你随我回王府吧,我护着你。”
“这倒是不必了,我在这山野间挺好的。”偶尔爬爬房檐,偶尔一个人坐着研究中原的茶道,倒是惬意得很,“况且这地儿可比王府清净多了,我的好哥哥,你放过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