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安东尼奥从没想过还会遇到亚瑟柯克兰。
他甩头、揉眼、掐脸,连番自虐后发现他还站在那。站在签到处弯腰签字,方格围巾在风中飘扬,拉出漂亮的弧度。
他侧过身,确保脸不会被看见后开始思考究竟是撞脸还是他脸盲晚期。在对方走后,他朝着那个负责记录的二年级抛了个友善地微笑,不去理会后面“安东尼奥又在泡男人”的窃窃私语,温和地询问道:“我能看看名册吗?”不等对方回答就找到最新的一栏,那个熟悉的名字安慰了他——至少他不是瞎子。
“有事吗?”这个学弟有些紧张,或许是没想到会跟学校的名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安东尼奥送上春风般地微笑:“这人是谁?为什么来我们学校?”
学弟的表情一下变得高深莫测,这个表情安东尼奥很熟悉——又是一个轻信流言蜚语的人,或许他心里正在感叹‘安东尼奥真是名不虚传见到有钱男人就出手’——他冷冰冰地说道:“这是新的股东。”
操。
他在心里啐了一口。这时手机震动他掏出一看,直接骂出了声。
“先生,我一直申请这项奖学金,之前从没出过任何问题。”
“就像我通知的那样,这学期开始学校有政策调整,何况你的学分还没修够,你是没有资格——”
“我一直在剧团实习,先生。过两个月我就能拿到证明去换学分,但在此之前我不能——”
“总之这个名额人数有限,我们要优先其他更符合要求的学生。新股东成立的奖学金项目比较适合你的情况,你为什么不去听听说明会呢?”
从教务办公室出来已经快三点,那个劳什子的说明会应该差不多结束。他一点也不想去考虑那些事,有什么比前男友当上了学校投资人还掌握自己经济命脉更令人绝望。他甚至觉得被传成拜金卖屁股的碧池都比这好点。
……算了,那也很糟。
他扭开洗手间的水龙头,打算洗把脸清醒一下。突然一股大力搂过他的腰,把他整个人带进隔间,摔在马桶盖上。他还没回过神,有东西就溜进他的裤子。
他在心里咒骂,左腿猛地一蹬却被人握住脚踝。安东尼奥转过头,恶狠狠地说道:“滚开!乔治!”
“怎么了东尼小宝贝。”被称作“乔治”的年轻人亲昵地凑上去亲吻他的脸,“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想给你找点乐子。”
“滚回去操你自己!”安东尼奥试图用另外的脚蹬他也被轻易握住,他不再挣扎,闷声闷气地说,“你消失的这些天是去锻炼身体了??”
“想我了?”他把安东尼奥的双腿分开,把自己的大腿挤进去。“不就是个奖学金,我帮你出就是。”
“这不是重点——你在外面偷听??”
“奖学金名单已经公布,没你名字,我想你需要这笔钱。怎么样,陪我睡一晚?”
“滚/你/妈/的。”安东尼奥抓住这个松懈的刹那迅速转身,但对方比他更快——除了从背后位变成面对面的姿势,其他并无改变。乔治用右手禁锢住他的手,剩余的全部力量压住他的下半身,他坐在马桶上,水管压的后背痛。乔治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疯狂的攫取,舌头在口腔里四处肆虐,唾液顺着嘴角流下。这是纯粹生理上的索求,没有情爱润滑,他只觉得舌根被吮吸的发麻。安东尼奥还没来得及咬对方的舌头,隔间的门被突然踢开。他又要给自己的“光辉”历史加上一笔了吗?乔治依依不舍的转过头,在漏出的缝隙里,他看到亚瑟柯克兰冷漠的脸。
“开心点东尼,虽然被学校新股东外加前男友看到自己在和男人做不可描述的场景的确很糟糕,但没有任何一条校规规定不能在厕所谈恋爱嘛。”
“我再重申一遍,这不是恋爱,是性/骚/扰。”
“噢。”法/国人的目光从一排排整齐的花篮掠过,“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安东尼奥没好气地说:“我没兴趣。”
他把个人物品归置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个花篮扔进垃圾桶,脑子里快速闪过昨天的后续——他和亚瑟五年后的再遇竟然是这种场景,而那眼神就像两道火辣辣的射线让他浑身不自在,这比任何一次骚扰都要不舒服。股东先生的唇线抿出不愉快的角度,他扬着下巴,露出招牌的、不屑的眼神。乔治也不甘示弱的回望过去(虽然他不敢继续之前的事):“先生,有事吗?”
亚瑟继续居高临下的看着,连手都依旧插在外套口袋里。“噢,动静太大我来看看,不过你们似乎违反了校规。”
“校规可没规定不能在厕所里做/爱。”
安东尼奥想把头埋进马桶。做/爱?他们?开什么玩笑他才没同意,他在亚瑟·柯克兰面前说些什么鬼??
可他不敢说话,他怕被认出来,虽然他的模样和以前有些不同,但那是柯克兰啊,他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的机会。
不过令人失望(他并不是还对前男友怀着什么想法,他没有)的是,亚瑟似乎完全没认出他,他的表情无懈可击:“校规有说过不能破坏公共设施,”他像一个挑剔地贵族老太太,“我确定听到了几声马桶因为碰撞发出的悲鸣,还有这数不清的脚印——先生们,你们的私生活我不管,但你们有必要被罚劳动,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投资是送给公子哥寻欢作乐。”
“真浪费啊甜心。”弗朗西斯凑过来亲昵地说,“你不能因为心情不好惩罚这些美丽的花儿。你只是被罚劳动不是吗?”
“钱。我辞掉了打工的活儿。”
“这么突然?”
“如果你有个成天摸你屁股的老板你也会这样做。”
“……老实说你要不要找个东方人算命,可能体质有毒。”
“我都不知道这世界基佬这么多,虽然我也是,但是他们太夸张了!”
“但你不是有个股东前男友嘛。”
提起这个安东尼奥露出便秘一般的神情,这与他漂亮的脸蛋儿并不相符。“不要提他,我在考虑转校。”
“你们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昔日亚瑟柯克兰还没继承家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少爷,时不时出席那些纨绔子弟狼狈为jian的酒会,小少爷闲得无事看上了被朋友叫过来帮忙的服务生,在厕所隔间的亲热之后诡异的开始了跨阶级的恋爱关系。
而服务生现在只想把这段黑历史埋进记忆的长河再也不翻出来。
“什么也没有。你只要记住他是个令人作呕的人渣就行了。”
“但你得从人渣那里捞到钱。东尼,没有奖学金你就得退学。”
安东尼奥把头发扎起来,露出线条优美的颈脖,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五年前他还是个乡村土鳖,穿着廉价的二手套头衫在伦敦念书,不合身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口音过重的英语,英/国人都不怎么搭理他。那次兼职是个意外,啫喱水拯救过的发型凑合能看,不知道亚瑟是有特殊癖好还是慧眼识珠。分手费非常阔绰可能是他唯一的优点,而财政困难的安东尼奥当机立断收下。这笔钱足够他过的好上一些,剪了清爽的短发买了几件新衣服,他开始打理容貌为表演系入学考试做准备,然后被骚扰的噩梦就没再停下。
他应该认不出我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是喜是悲。
亚瑟的到来在学校掀起轩然大波,的确,谁不会觉得二十来岁的年轻投资人是件很酷的事呢?何况他长得够辣,女孩们都约好了一样开始打扮,就连清扫厕所的阿姨都涂了粉底磨平细纹。听说那场安东尼奥没去的说明会全场爆满,连窗台都站了人。而股东先生带着磁性的英腔一出,没人在乎这个说明会到底在说些什么。新股东住肯/辛/顿!新股东有一艘游艇!新股东在南/法有套度假的房产!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吵的安东尼奥头疼。肯/辛/顿的房子是和他哥合住,游艇是客户送他爹老柯克兰不喜欢扔他养的,至于南法的房产也不是他名下的好嘛!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爷突然成了投资人,或许是老爹丢了他一笔钱搞理财,但投资学校??他搞不懂亚瑟为什么选这么一条短时间收效甚低的路,但这就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了,他只需要搞到这笔钱。
虽然过几日学校肯定又要疯传“那个安东尼奥傍上了新股东真不要脸”。
按理说股东并不会经常在学校,可能是最近新官上任要表现,也可能是真的很闲,亚瑟三头两天往这边跑,要逮住他并不是难事。
不过在小便池前偶遇实在超出了可控范围,他的命运一定是被巫婆用“厕所”当关键词下了诅咒。
“嗨……柯克兰先生!”他率先打了招呼,即便刚刚拉开裤链——反正看到这张脸也尿意全无。原本以为亚瑟会忘记上次的事、或故意装作不认识,但他并没有。
“嗯,是你啊。”他扬着下巴看人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又来约会?”
“哈哈哈……先生您真会开玩笑。”这嘲讽的口气,真是五年如一日的柯克兰。“您上次教训的对,我们的确不该破坏公物,之后的清扫让我们受益匪浅。”开什么玩笑乔治压根就没来,他一个人擦干净了所有的瓷砖和木板!“希望您不要误会,说明会您的演讲太精彩了,关于新设立的奖学金我勉勉强强还算够格,想咨询一下申请的事……”
“所以你们真的是约会?”
他妈的他就没听?他知道这串低声下气的词儿他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嘛!“并不是,我在拒绝他的追求。”话题怎么就扯不到奖学金上呢??
“用那种方式拒绝?安东尼奥,听说你风评很差啊。”
安东尼奥忍了半天才没把热情洋溢的脸换成翻白眼。冷静,冷静,他只是听了些乱七八糟的瞎话,这不会影响我什么——
“学校嘛,总会有一些不实的传闻,我相信您的判断,我的成绩能够证明。”
“嗯,GPA的确漂亮,但这和为人的品性没有太大关系。在我眼里,好学生的标准并不只是分数,我会提醒教务不要通过你的申请,失陪了。”
不会影响个屁啊——他有点愤怒,这简直是报复。不是对五年前的“安东尼奥”的报复,而是对“安东尼奥”这种人的报复。“先生,如果你全凭主观印象和喜恶来判断一个人,那么就太失败了。我不知道你投资这所学校有什么打算,但我只能说我很失望。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我会休学打工来凑够学费。失陪了!”
他抬脚想走,亚瑟挡在面前。“打工?”
他已经不再吝啬白眼,口气也非常不友好。“没错,打工,不吃不喝不睡刷盘子不到三个月就能赚够学费。是不是特别棒啊少爷。”而你就是个盘子都洗不干净的废物!
他还在回想当初亚瑟是怎么用炉子烧穿不锈钢锅的传奇经历时,厨房轰炸机突然开口:“那来我这打工吧,我需要一个来往公司和学校的跑腿小弟。学费先帮你垫付,工资按时薪10镑算,以指纹打卡记录为准。”
安东尼奥愣在原地,他在开玩笑吗/还他妈指纹打卡/为什么给投资人打工的时薪跟伦敦餐馆的价位一样/他竟然知道市场价他这么贴近生活吗……一大串疑惑堵在脑子里,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顺便一提,你裤链开了你知道吗?”
“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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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亚瑟只是知道东尼的名字,“校园名人安东尼奥”,这又是个烂大街的南欧名字,并不是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