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深爱着的）
“嗒。”
　　雨还在下着。
“汝...为何...哭泣...？”
阴冷又黏腻的感觉通过脊椎的神经将这一信息传递到大脑——又下雨了。抬头再度确认当下是万里晴空无云，身上厚实的毛领子也没能拯救他，在春光灿烂的日子里他打了个哆嗦。
　　这引来了身边人的嗤笑，“太夸张了吧。”
　　“是今年倒春寒。”他瞥向少女的眼神直白写着‘来啊咱们互相伤害’，“在夸张上，咱们半斤八两吧。”
　　年轻的少女总会怀着一颗对美好事物无比向往的内心，这种粉嫩嫩的内心感染力巨大，哪是连这个战场修罗也没能免俗了去。显然没穿重铠的少女很瘦弱，单薄过头的春衫被她这么一穿倒像是扶风杨柳，忽略他今早看到她时那一地残肢断骸，她真难得有点婀娜风流的味道。被世人誉为由血和火浇灌而成的恶之华，连杀人都像是舞蹈般具有教人移不开眼神的美。
　　‘凡被这双手触碰到的都将被焚烧成灰烬，直燃烧到大地尽头，于是她将继续这场孤身而漫长的旅途。’他的父亲这么说过。他都在想什么啊，忍住想要敲自己脑袋都动作，眼却不着痕迹划过少女腰间——月前还被他捅了一刀。
　　少女没发现他的各种心思，皱着眉很嫌弃的看着他，“怕冷的娘炮。”她小声嘟囔。
　　我说少女呦，在你旁边的我是听得到的啊。他想赏赐一个白眼来着，不过这有点毁形象，最终他放弃了跟她讨论‘娘炮该不该怕冷’这个问题。
　　所以说为什么就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我是娘炮’的设定啊。
　　今天的我们依然热衷于互相伤害。
　　今天他的内心一如既往的活跃。
　　“不是说不来吗？”
　　少女像被禁了声就是不回他，不由得他就想到了今早的对话。
　　“谁要去啊，这样无聊的晚会。”
　　“云澜庭的焰火很闻名。”
　　“难道比我更会玩火？”
　　这能一样吗？她这话槽点略多，他面上不露神色道，“今年庙会上有几出新的戏剧。”
　　“说得没见过一样。”
　　你还真没见过。内心仍旧在吐槽，他道，“晚会上有一种糖糕味道很独特，嗯花灯也很漂亮。”
　　“谁会喜欢那些幼稚的东西。”
真不喜欢？
　　今早的疑惑至今仍存在他心底，瞥了身边少女一眼，一盏接着一盏花灯挂满了整一条街，少女的眼也被各色光彩占满，像块琉璃石。其实跟他家那个小表弟讨要糖果时的表情没什么两样嘛。
　　今天你一如既往不变的口嫌体正直啊，少女。
　　不过小表弟可以抢走糖果来调戏，少女可不同，敢抢走战场修罗最后一颗糖果的话...会跟他拼命的吧。
　　所以为什么是最后一颗。他有点疑惑自己心中的念头，直愣愣就盯着少女的脸。
　　“别多想啊，我是真不想来的。”少女发现了他的目光并回瞪了他，“要不是...”口气迟疑的顿了一下，“谁知道你们又在暗搓搓的准备什么，娘炮就是阴险狡诈。”她仿佛找到了正义的立场，愈发理直气壮了。
　　娘炮设定是阴险狡诈怪我咯。
　　深表冷漠的横了她一眼。
　　“那作为死对头的见面仪式...”话因为被他突然握住手腕而中断了，少女手中的匕首雪亮亮的。你究竟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藏进袖子里的。他一边好奇一边抽掉这玩意儿，“根据约定，不能动手吧。”手掌下滑扣住少女柔软的掌心，严防死守着她再掏出什么杀伤性武器，“这里可是中立地界。”
　　“好，那放手。”
　　一本正经的继续扣着少女的手，“我不想被捅。”
　　“哼...假正经。”
　　不，少女你理解错了，他只是面部神经坏死而已。
　　少女撇开了头，轻薄如蝉翼的鬓发没能挡住耳尖的一点嫣红。恰好几个小孩追追打打着从少女身侧蛮牛般撞了过去，她向旁边避了避。其实还是个很温柔的人啊，他想到。再看向前方，几个小孩已经扎进人海里头没了踪影。
　　“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坦诚到相当豪迈的少女似乎没有意识到这话有刺探情报的嫌疑，她就这么理所当然的问了出来，顺手把自己买下的糖画塞给了他。
　　不娶何撩啊，少女。
　　咦，为什么是娶。
　　槽点略多欸。
　　真不知道先吐槽哪个比较好了。
　　不管内心如何乘风直上九重天，他依然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在众多目的里选了最不起眼的一个做答案，“看灯会。”多直白毫不做作的三个字。
　　“你很闲？”
　　“我族人才辈出。”所以不缺我一个。
　　“你是族长吧？”
　　“族长也需要假期。”最好天长地久。
　　“在这种年初的时候？”
　　“我相信他们的能力。”
　　“他们就没想过怼死你？祭祀活动之类的应该很让人烦恼吧，没了族长在。”
　　他把一切道理浓缩成为用四个字就能解释的恒定真理，“有我哥在。”
　　“被你这样坑。”少女感慨万分道，“他可是真爱你。”
　　不，他只是打不过我，所以揍不了我。
　　比起少女家的姐弟情深，深知自家兄弟情深剧根本搭不起台子的他决定让少女也痛一痛，“那你呢？”
　　偷溜一时爽，回去火葬场啊，少女。
　　同样这时候应该埋死在公文地狱里的少女望天望地就是不肯望他一眼，好一会才叹了口气，“咱们何必互相伤害呢？”
　　于是挑起这个话题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为什么人们总是热衷于互相伤害。
　　扒一扒在很多意义上志同道合的我们。
　　所以这两大人形战争武器出现在净土乐园里究竟是人性的堕落还是道德的沦丧？
　　没套到情报的少女很沮丧，都走到河岸边也没再出声，这时候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船舟滞留河面。戏台搭建在水中央，红色帷幕拉的死死的，大概离开戏还有段时间。他递给少女一盒小摊上买的糖糕，“做回报。”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糖画。
　　“这儿真热闹啊。”竹签戳起一块糖糕，少女边吃着边感慨，“外边打的你死我活，这里的人好像根本沾过战火。”
　　“只要停战，外面也能变成这样的世外桃源。”
　　他原本都准备好了迎接少女不屑的冷哼，跟少女仇敌式如“天真是你们的本性吗？”般的嘲讽了，结果她只是戳着糖糕面无表情的问他，“总是顶着一张比谁都要正经的脸，实际上内心比谁都要活泼的你，现在来跟我讨论这个真的不是为了驴我？”
　　“......”
　　别把怼我当日常任务来刷啊，少女。
　　还有你重点错了。
　　“果然是在驴我。”少女神一般总结道。
　　“...没有。”他这小半生周旋各族，跟人卖了那么多‘联盟才是硬道理’的安利，对唯一一个不吃他这安利还硬是用小半生跟他互怼的少女，他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作为实力最强大的两族如果可以联手，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吗？”
　　“所以说你是觉得你可以分分秒秒吊打我？”
　　少女你的思维跳得有点快，逻辑这个好孩子快要被你玩死了。
　　果然今天的我跟我死敌仍躲不开互相伤害。
　　少女接着又说道了，“我们为什么要打？一开始是为了利益，为了生存，为了天下第一的位置，可战争一直都在吞噬着我们身边至亲族人的性命，我们的仇恨用血堆积着，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现在两族之间的阻隔已经不是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能够抵消的了，那祖祖辈辈顺着我们的血液流传下来的仇恨逼着我们不得不继续拿着武器去厮杀去战斗。即使我们倒下来了，我们的兄弟姐妹、族人挚友也必将踏着我们尸骨，继承我们的意志继续前行，战斗直到倒下。”少女抬起手抚摸他的脸，手指跟浸泡在江水般冰凉，他强忍着不闪躲开来，那常年握着兵器的掌心并不柔软，粗砺的茧子摩挲着，痒到极致默默生出一种尖锐的疼痛，“人的欲望不可能填满，而谁都想要更多想要最好的，哪怕仅仅是为了联盟的主次，这也将是一场漫长的战争。你得明白，我们已经牺牲的太多，根本没有退路。”
　　“但孩子是无辜的。”他反驳，“他们不应该继承这样的罪孽，而我们也不应该让仇恨继续下去。”
　　“但这就是现实，你得面对。”模糊的灯火光里，她仿佛在微笑，目光却是如此悲凉，“都说除非公母否则一山没有二虎，可换到我们身上都证明这是行不通的，我们一直都憎恨着彼此啊。这更别说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伊始，文化、信仰、甚至于力量源泉都
背道而驰的两族，这与生俱来的对立是改变不了的。”
　　“但即使是天生的对立，盘古大神也曾说过，‘孤阳不生，独阴不长’，我们既定是相互对立也必定共存。如今这种相互消耗...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锵的一声铜锣声，帷幕拉起，戏剧唱响，武生横空出世，争斗是世间不曾休止的主旋律，咿咿呀呀隔了江水到耳边便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了，隐约只知道是出以古远里某段历史为原型写的。他就这么看着两个人形在台上舞动，那仿佛就是这个时代现在跟未来的缩影，他已经看到了，那个最为惨淡的未来。
　　“再不去改变现在这个局面，两族就真只能活在未来的剧中了。”他道。
　　一种名为后怕的余韵同样攀上少女的脊背，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却在片刻后冷笑出声，“怎么会没有意义，若继续战争只会让更多族人死去，但是就这样终结战争，死去的族人又算什么了？”
　　“你动摇了。”
　　“胡说！”
　　他仿佛叹了一口气，“从来不会屈就别人的你，只要别人不问就一定不会去解释，也只有当你动摇的时候你才会说很多话，实际上你只是在逼你自己而已。”
　　“……”她看过来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这次她的神逻辑没有阻碍她出人意料的总结能力，“所以，你认为和平比战争更加重要？”
　　“你反驳不了我。”
　　“所以，为了和平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是杀父仇人你也会和解？”
　　“总会有人去结束这一切的。”他微微提高声音，“也必须有人去做。”
　　“不错的觉悟。”她不置可否的笑了，“那能不能告诉我，如果面对仍然坚持战争的敌人，你打算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和谈方式？还是采用暴力手段？”
　　她在挖坑。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但看着她难得没有直接抽刀子，他硬着头皮回答，“必要时候，先兵后礼也是一种策略。”
　　“用战争来终结战争，你矛盾了。”果然来了。
　　“我只知道在面对流脓的伤口时，如果不把伤口再度撕开把脓水彻底清除干净，只会让表面愈合而内底子里却烂透。”
　　“我都快在你的话里闻到血腥味了。”她的语气很沉重，“这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现在你想要实现它必然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也许就会有更多的人为此而牺牲，你也不知道这样子的牺牲会不会比战争还要多，最终，你们一族没有消亡在战争却为了你的理想——全族殉葬。”
　　他定定的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启路明星，他的话语透露着坚定，“实践和平这条路必然是会出现牺牲，但为了更多人的和平，我想我已经做好这个觉悟。”
　　她看了他很久，久到他都以为她看的不是他了。“真是可怕的人啊。”她只留下这样意味不明的话作为结语。
　　接着她又道，“所以我们合不来。”
　　逻辑呢？离家出走了吗？！
　　之前还勉强跟得上她的逻辑思维，这次他彻底的掉队了。
　　好气哦。
　　已经各种死逻辑的他默默看着她在说。
　　“人这一生都在失去中度过。”
　　这跟我们合不合得来有什么关联吗？
　　“而你是一个可以为了和平牺牲自我的野心家。”
　　娘炮的设定里又多了野心家这个属性了吗？
　　“我没有你的大义，也没有你的不顾一切，我只想要保护好我所在乎的人，我想要我的弟弟不必上战场，不必再为了生存去猜度这个世界，不必去承受不断失去的非人痛苦，能永远怀着希望无忧无虑的面对新的一天...为此我愿意献上最好的一切……”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在我决定来见你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你知道我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站在这里跟你说话...或许能理解我一点吧。”
　　什么...情况？
　　“我已经不用再害怕失去什么。”
　　为什么？
　　“我弟弟已经死了。”
　　拜托别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啊，明明都快哭了。
　　“已经一无所有了我。”
　　那我算什么？
　　他的疑问似乎传达到了她的心底，她的表情有一瞬间被冰凝结，接着化作了一滩水。她说，“世界上会对我最好的人已经不要我了。”
　　不要...你了？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的撞进了她的眼中，反而是她避开了眼，侧过身敲着阑干曼声念着也不晓得由哪个偏僻地方的歌谣，跟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剧违和到了极致。他的内心忐忑极了，而她却唱的那么高兴，直教人以为这光怪陆离的荒诞才是这个世界正确的景象。
　　“能为了大义放下仇恨的你...圣人呵。”少女在唱到最后的最后已经出现了听不清的模模糊糊，像是梦中的呓语。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雨声仿佛隔了一个时空再度在他耳边响起，有人在说话，那场不曾停下的夜雨冲淡了她沙哑的嗓音，她似乎在跟他说着什么，但他根本听不到大概也不怎么想听，内心住着的猛兽在锁链里挣扎着嘶吼着叫她闭嘴不要说了。
　　在莫名的憎恨着。
　　他这样想着，吹着干冷的风，直到干涩由眼睛传递给大脑，那是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帷幕已经拉下了，河面星星点点的画舫未曾离去，是在等待着接下来的焰火盛宴吧。
　　当下的清风极为舒适，他眯起了眼看江面灯火，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口的变成了这一句试探，“其实我们不只可以是对手仇人，还能有更多的更多。”
　　然而她看过来的目光里却有着某种包容，包容得近乎是在宽恕由妄念生出来的情爱罪孽，“因为我们在这座城里。”
　　“所以都是假的？”他伸出手触碰她的面颊，再冰冷的肌肤也能让他知道那是真实，“其实想想吧，我也该明白的，你就在我跟前，没有厮杀，没有流血，那是我渴望的未来，对我来说这简直...像做梦。”
　　“是啊，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的话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感情色调，就像是一句被她写在白纸上的话，他隐隐觉得那个句子停顿的地方里似乎用着某种较淡的水浅浅写着一个模模糊糊像是‘恶’的字。
　　噩梦...
　　梦...
　　就那么突兀的，她问道，“想过吗？我是谁？”
　　你是...你是……
　　“你啊，不该在这的。”
　　他要失去她了。
　　没有一刻，他是如此清晰明白的感觉到这个念头。
　　“那雨声……不是一直都能感觉到吗？”
　　他的呼吸骤然间变得沉重，比夜还要沉重，重的斩断了他的声线，让他无法去回答什么，哪怕是一个是或者否。
　　“为什么你始终不去相信？”她说话的速度很慢，慢的像是凌迟，只让人觉得冷酷，“我已经…”
　　别说了。
　　“真是可怜啊…被抛弃是这么凄惨的事情？”她的脸上所显露的，是一种他未曾见过的悲悯，“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呢，现在才来后悔是不是有点迟，不过我想你并不后悔啊。”
　　“明明我没有想置你于...”
　　“但你已经去做了。”她的声音反而低了下来，在他任性的拉住她的时候，“这很好，本就该这样，你没必要为此自责，真的，现在这样我很高兴。”
　　“那你留下。”他任性的提出了要求，“不要走了。”
　　“那你想过...”她又一次重复了同一个问题，“我是谁？”
　　连呼吸都一直恪守着平稳节奏的他忽而在思绪电光闪过的某一个点被打乱了，胸腔里的心脏极其不适应，于是加快了跳动的节奏，于是血液流淌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了，终于所有都乱了应该有的分寸。他几乎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也许死机在混乱思绪里的大脑根本帮不了他什么，但是出自于一种本能的行为，他抓住了她的手，嘴唇虚虚合合好几次才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不明白来由为何的话，似乎只是想要一句原本已经没机会说出来的话告诉他想要倾诉的人。
　　“不...我不要。”
　　安抚般用空余出来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像纵容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小孩子，她问了一个毫无边际的话，“这是代价。”
　　“什么...代价？”
　　热闹的繁华似乎骤然间离得很远，远的隔开了一个时空，模糊到了极致就是虚假，而她唇角的弧度不曾变更，就像黑暗里引路的北极星辰，那么耀眼，是唯一的光。
　　“仇恨、杀戮、憎恶...汇集所有黑暗，打破了所有底线，没有道德就没有错，没有规则就没有对，所有的行为都将被定义为合理，而这，就是一个背德的错误时代，一个被我们所憎恨的、所深爱的…”
　　她的背景是一条静默流淌的黑暗河流，烟火斑驳了天地，她的眉眼也在光色迷离里模糊了模样，他莫名其妙的在想，那晚他们一定放了一夜的焰火。
　　然而雨声还在继续着。
　　“...你的想法是那么的远大，同样也那么的遥不可及，但你有着跟这样的想法所相配合的意志跟能力，为了达到你想要的世界会有多少现有的规则被颠覆，被你所否定的存在也必将会被牺牲——这个过程遍布着血海枯骨的道路是艰难的...还不明白么？在血与火构建的黑暗世界里摸索着和平的我们...”
　　“都是殉道者。”
“师父，师父？”
　　一瞬间的茫然像掉入水中的石块，转瞬就消失在涛涛流水里，快的叫他来不及去深思违和的原因。他整理了下思绪，环视了一周醉生梦死里的各色神仙，嗯，他是受邀出门参加——曾经的小徒弟、现在的天妃宴会来着。现在太平不知道多少年了，连最高统治者的面孔都不知道换了几张，他也老的连吐槽的欲望也没有了。
　　恭喜表里如一了。——这是来自一个至今仍端着宝相端庄的壳子实际上比谁都不要脸的故友在他去年回归宴送来的贺词。
　　真相当的…没有同族爱。
　　反正从古至今他俩就没相互看对眼过。他十分坦然就接受了这个“同族爱死光光”的设定，这还不都是因为……思路卡壳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想不起原因了。
　　“师父。”
　　一把推开左侧喝醉酒要抱着他大腿喊媳妇儿的他哥，他抽空对上小徒弟担忧的眼神，“嗯？”
　　“师父刚刚在走神？”
　　不，他只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老了而已。顺手捞起撞过来的白团子防着撞到桌子上，是小徒弟的儿子。他直接将喊着他师祖的团子塞给他小徒弟，本是想说让小徒弟当着点心别自己毛毛躁躁连着孩子也看不住，结果眼神在他那个身具除了生娃外各种功能的便宜弟弟溜达一圈，其实跟除生娃外啥都不会干的小徒弟天设地和嘛。他捡起兄弟爱的转了一个话题，“我在想云澜庭。”
　　“咦～那不是个鬼地方吗？”某醉鬼——他哥又一次凑了过来，“对嘛，是不生不死的鬼呆的地方呦～”
　　“你喝醉了。”面不改色的一手刀劈晕了他哥，他对着面带疑色的小徒弟说道，“一个普通的城池而已。”
　　小徒弟被他便宜弟弟拉走前好像还是不怎么放心的样子，“是不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总觉得师父今天心不在焉的。”
　　真的没什么，只是觉得像哪里缺失了一块。
　　他略一抿唇，宽慰道，“大概太吵了，不习惯。”
　　少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过头看向身侧。
　　空荡荡的。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
　　什么？
圣人，你将名留青史...
　　英雄啊，你将圆满余生...
　　可我还是觉得你很可悲啊...
　　爱上一个骗子...我可怜你啊...
　　为了大义放下爱...我同情你啊...
　　千言万语汇集成在她眼神里，他仿佛就这么失足跌进了一个幻梦里，那里她渐行渐远的孤独背影就这么坚决不迟疑的消失在了黑暗里，如一颗划破夜幕的流星。
　　我该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有什么擦去了他的泪水，他也在竭尽全力的去控制住，他自己也知道，这恐怕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了，不能再浪费哪怕是一刹那的时光，这都是从流逝的生命里偷来的。
　　“...如此伤心的...你啊...”
　　暗沉的夜，暗沉的眼，那是她濒死的样子。真的是，美极了。
　　呐，高兴吗？
　　你的星辰为你陨落了。
　　似乎有另一个自己在耳边轻声询问着这个近乎窒息的问题。
　　“来...看着我的眼...”
　　似乎有什么光芒自她眼中乍然刺入脑海，璀璨到容不下旁的色泽，于是某一块就这么悄然的被抹去了。印象最后停留在一朵忘川河畔怒放的曼珠沙华。那传说中的恶之华，竟美得如此哀伤。
　　“...忘了我这个骗子吧......”
　　不...我不要。
　　“...被我所深爱的...”
“嗒。”
　　雨还在下着。
　

我不猜了，坐等揭晓答案

米米

这个……猜不着

这个也挺长的啊，为什么没人猜这是陌陌，那我也猜米米好了

作者：@墨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