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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回同宜尔哈住在一处了，想做些什么便更痛快了些，比如说昨儿晚上我想看星星，就将宜尔哈从屋里拽了出来，直接将人拎到后花园，两个人坐在一块儿看了半宿星星。开始旨意下来的时候，我对宜尔哈有愧，毕竟这是她的储秀宫，可是宜尔哈这厮却仿佛开心得很，那模样好像是这正苑挡了她的美貌一般，叫我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摸不清头脑。
3
可是她自个儿不觉什么，也让我放心了许多，这厮如今整天自比貂蝉，开心的很，日后就这样将她放在我身边，我还能护她几分，倒也是好事一桩。这几年我们在宫里待着，连我都有几分长进，宜尔哈却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面上瞧着不知多精明，里头却是个傻的，脑子里琢磨的东西没什么心机，若她这幅样子不在我身边放着，我还真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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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已经全然不顾自个儿是不是主位了，可是有的话我还是得说，毕竟我俩是亲姐妹，外人看着就是我这做妹妹的挡了姐姐的路，惹人闲话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毕竟走到这一步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毕竟在这里没有我与宜尔哈，只有安达拉氏。因此我一面跟她分辨哪颗更亮一些，一面跟她说一说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她也的确没心没肺，只说一句这宫里的是非越来越多就继续看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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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我许久之前就听闻恩妃娘娘沉迷自己的美貌不问世事已久，乍然听得她这番说辞还是有些陌生，那样明媚的宜尔哈，如今也变成了愿意待在自己的小小天地里的人。也好，我长这么大都是她护着我，也该我护她一回了。这样想着，便也不觉什么，只专心听她将嫦娥看上了天蓬元帅抛弃了后羿的故事，虽然听着与我所知道的天壤之别，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9
虽是入夜，却繁星璀璨，月色清明，晴朗的很，想来明日也该是个好天气。待了一阵儿，后头便有宫女来催了，说是夜深了，叫我们快些歇息。只是我精神好的很，断不敢拖累宜尔哈陪着我了，干脆将她送回懋顺，这才回了正苑。我素来认床，甫入宫的时候可吃了不少苦头，这几年才顺过来，却又要换了地方，也不知以后还要闹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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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明镜细心，将这塌上的布置同柔容做的一般无二，我睡在此处，心里竟仿佛还在柔容似的，很快就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光大亮，却带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循着雨声缓缓起身，明镜听见动静也推门进了屋，忙活着要为我梳妆。我并未拒绝明镜，毕竟这每日的定省还是少不了的，既然起来了，就不要再躺下去了，误了时辰也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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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面用着早膳，一面跟明镜说昨儿夜里还是晴空一片，怎么今儿一大早就下起了雨，那声音还泠泠作响的，细细听上去倒好像谁再哭。明镜笑骂我话本子看的太多，如今看出了癔症，听见个雨声都像哭声，改日听见旁人说话莫不是还得以为闹鬼了。我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他，反正我总觉得今儿这天反常了些，也不知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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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着从前，仙仙最受不得这样落雨的时候，她自幼便是不大强健的身子，最怕受凉，若是冬月下雪，出门定是穿的厚厚的，反倒没什么大碍，就如今的时节，穿太厚怕热着她，穿少了又怕她受凉，每到这个季节，都能让我犯愁许久她的用度，也不知道她那样的小身板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我为了她这样焦头烂额却还不够似的，当真是前世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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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着，便想起迁来储秀宫的时候，宫外极儿送了一件儿柳叶纹云锦的衣裳，说是这个季节正好穿，我这会儿想起了仙仙，便忍不住想着将衣裳给她送过去，毕竟她身子孱弱，有什么东西还是先紧着她来才是正经。这样想着，便叫明镜去将这衣裳找出来，待会儿定省过后直接往永寿宫走一趟，直接将衣裳给她留下，也省的我单独往外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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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应了声，便下去找衣裳了。我便坐在绣塌上，百无聊赖的拿起昨儿看了一半的书，虽算不得志怪之类，却也与寻常嫔妃看的东西不大一样，毕竟我这个人，实在不爱看什么四书五经，每每能拿起几本书瞧上几眼已经算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明镜经常劝诫我，说王爷是个饱览诗书的人，我这做额娘的却是惫懒，由此可见儿子如今有出息跟我着实没有太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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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倒是一点没错，索伦图不像我，倒有几分当年阿玛的样子，我犹记当年对索伦图的一句乃文乃武，如今看来竟是成真了。可是我确实不大愿意听这样的话，毕竟哪个做额娘的愿意自个儿的儿子同自己没有半分干系呢，当真是有些残忍。这样说来，也不能说同我完全没有干系，看在我十月怀胎生了他的份上，也得算是有几分微不足道的干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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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外头华盏进来说是永寿宫玉妃娘娘身边的明楼来了，我略愣了愣，忍不住笑了出来，想来我与仙仙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却也从未如此默契过，我这头衣裳还没准备出来，她这就派人过来拿了，当真有几分急不可耐的样子了。我心里觉着有趣，却没说什么，只面上几分笑意能看出心情不错的样子，曼声开口。
：外头下着雨，快带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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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自外间入，却只现在内门外，并不肯再往前一步，我觉着有异，心里满满的有了几分不大好的预感，赶紧往外走了几步。明楼见了我，连忙俯身行礼，我开口道免，只问她怎么了。毕竟明楼如今的样子，实在不算太好，明镜若是在此，只怕也要心疼的。外头这么大的雨，她好歹也是永寿宫主位娘娘身边的宫女，身上的衣裳却湿透了，跪在我面前，颇有几分狼狈的样子。
：娘娘！娘娘您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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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进门的时候，面上神情虽焦急，却并不慌乱，眼下见了我，竟带了几分哭腔出来，让我也免不了心惊。明楼跟随仙仙已久，从蒋贵人到皇贵妃，早就见惯了大是大非，眼下竟如此不能自抑，想必是仙仙那里，真的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面上冷冽几分，语气却还沉静，低声开口。
：这么多人在这儿，别丢了你主子的颜面！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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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听了我的话，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定了定心神，在我耳边低声开口，说是仙仙一大早就去了慧曜楼，怎么劝都不肯回来。我略加思索，想起了她这几日种种反常，到底有了些头绪。
：你且先就在这儿等着，叫明镜给你换身衣裳，本宫去接了你家主子就回来。
话音落，顺手在门边拿了一把伞，转身往外走，华盏有意跟着，被我就在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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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储秀宫到慧曜楼这段路，我是第一次走，入宫十年有余，我也是头一回来慧曜楼这样的地方，大抵菩萨解不开我的心结，我总去钦安殿。殿内有宫女守着，见我来了正要行礼，我抬了抬手示意不必，顺手将伞给了她们，缓缓的进了殿内。
：你知道你病着吗。
我沉声开口，仿佛对眼前的情景早有预料，根本激不起多少波澜。可是眼中惊涛骇浪，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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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了解他，正如这会儿我也明白她这样带着无限的伤情与狼狈，跪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这样任由他自生自灭。于是我缓缓的蹲下身，蹲在她的身边，察觉她周身的寒气，心中恼意更盛几分。强压下怒火，耐着性子同她周旋，这会儿最要不得的，就是同她一块儿哭天喊地，实在无用的很。
：既然你知道，又为何还跪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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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仙仙——她一步一步的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初入宫门的那份意气风发的情怀，不知随着哪一阵风烟消云散，再寻不得半点踪迹。于是事到如今，我怨过她，骂过她，更多的却只是难舍难分。我们本就是在一起的，这是她的魔障，又何尝不是我的呢。
：你这样不懂怜惜自己，还指望着谁来怜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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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襟带了些自外而来的水汽，随着供案上袅袅青烟，氤氲着一个隔绝世事的梦境，可梦境，终究只能是梦罢了。我缓缓的，靠近了她，在她耳边低声开口，似是诉说，却更像是悲痛之后的宣泄。她不是一个人，没有资格就这样消沉下去。
：什么都不是你的，可身子还是你自己的！这些年我为了你这样尽心的调养你的身子！你就半点都不顾念我的苦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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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是永寿宫主位，就该拿出主妃的样子！如今这个样子又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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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族中也是三位入宫，算得上出人头地的却只她一个，若连她也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这宫里谁还会记得有临安蒋家的一席之地。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没有这样满怀踌躇的机会了，只可惜她还没有大彻大悟，否则也不会这样折磨她自己。
：你若实在不愿担着主妃的位置，大可禀报皇上让贤！可我希望你这样做之前，再想一想，想一想你身后的临安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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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十年有余，早就看惯了是非，那份当年求之不得的恩宠，如今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么多年，我学会最多的，便是原谅了旁人的自私，毕竟在这宫里，能活下去已经不易，谁不是为了自己呢。可是我不能原谅仙仙此时不管不顾的悲痛，她不能只顾着她自己，她身边还有很多人都在指望她。
：你这样自怨自艾，除了沦为旁人笑柄，还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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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是她从未有过的低沉话语，我将那话中每一个字都听进心中，仿佛一片沉重的叹息，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可是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她怎么办呢。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走，至少陪着他，叫她看清楚这会儿的路。我听着她满怀痛楚的提起那个我多年来不忍提起的孩子，强忍心中悲痛，厉色开口。
：定球——你如今还能想起定球？那我可真得说一声玉妃娘娘好记性，还能记得那个早早离开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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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稀记着，当年仙仙早产，生了球球，足足早了半个月，宫中太医皆惊慌失措的样子，彼时索伦图还在我腹中不曾有过动静，长姐与宜尔哈为着索伦图，无论如何不许我去钟粹宫，可我还是去了，带着慌乱与恐惧，生生的陪着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为了球球，受住了那样的痛苦，可是球球还是早早的走了，在一个桃李压枝的日子，没了任何声息。
：定球若是活着，见到你这幅样子，定是以有你这样懦弱的额娘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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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的平静了许多，我也定了定心神。缓缓的朝她伸出手，等着她能顺着我的手起身，随我走出这大殿，再也不要回头了。过去到底是过去了，哪怕如今球球的模样还在我脑海里，那个孩子却到底是回不来了。从来都盼着她滋生顺遂，却未想过，原来球球离开她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顺遂了。
：慧曜楼是佛门清净之地，容不得你在此处自怨自艾。你若还能想明白我方才说的半个字，便跟我回储秀宫。

2
【我白日里浑浑噩噩，却忽然想起一桩旧事来。几年前维幄禁足，还是拜我那姐姐所赐，起因却是当时景阳宫里的一尊佛像。我从前未曾想过这些，这几日却是不同往日了，因此身子虽弱了些，心里头的执念却更胜一筹，因此也不管明楼的劝阻，叫人也去寻一尊佛像放在我寝殿中，也算是我为了这半生的所作所为与因缘得失，说到底，不过我心中有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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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见我执意，也不敢多加阻拦，忙叫人下去将佛像供到内殿来。我总觉着，在宫里的这几年，看着光鲜，内里却颇有几分没落的意思，外人瞧着我身居皇贵妃，又主永寿宫，与寻常人不可同日而语，可就算如此，也只有我自己心里知晓，我如今所得不过都是老天还给我的罢了，欠了债就要还，天经地义的事情，又有什么稀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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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东仙亲自将佛像摆好，又缓缓走近，看着我的样子欲言又止，我极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什么。头几年，心里还有什么东西撑着我，可这些日子，却越发浅薄起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缘由，更不知道如何疏解心中这份郁郁寡欢，入宫十几年了，没心没肺的那套本事我却丢的一干二净，想来我也并非如我自己想的那般通透吧。】
8
【明楼执意就在屋里陪我，我却只想一个人呆着。我记着我还是贵人的时候身边只有明楼，而后一路到了如今的位置，每每出门去身后的排场也似是大了许多，大多数时候我身边总是有人的，从来没个消停的时候，说起来是奴才的本分，又何尝不是一样约束呢，因此我的确很久没有完完全全的独自一人待一会儿了，往常我顾着规矩，今日却无论如何不想再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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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一向说不过我，从来都被我三言两语就堵的无话可说了，何况这回我并不想多说什么，几个回合下来，明楼就败下阵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内殿。待她合了门，我才缓缓的起身，带着几分无欲无求的意味，站在佛像面前，目光定定的看着青烟缭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迎你入殿的是我，如今说不出来的也是我，你说，我还有什么能求你的呢。目光渐渐沉了起来，眼前也微微发黑，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眼中彻底暗下来，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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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梦中悠悠转醒，梦到了什么如今想来已经记不大清楚，只是觉着无端的沉重的很，目光看向床边，明楼正俯身在那，我想开口叫她，却发觉一句也说不出来。喉间烧灼般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怪不得昨儿就觉着头昏脑涨周身发寒，原是染了风寒。这几日心里算不得痛快，本想着心里不舒服几日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这短短几日就已经够我生一场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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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明楼听见了什么动静儿，睡眼惺忪的醒来，见我睁着眼，连忙起身问我是否还有不适，说昨晚发了高烧，太医来了说是忧思过虑的缘故，说到此处明楼似乎被说到伤心处了似的，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叫我千万保重身子，让我竟多了几分愧疚的意思，可是这些愧疚却并非良药，况且我这个人素来是想做什么，便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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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又说了什么，我也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想要起身，却发觉身上重的很，明楼连忙将我扶起来，靠在床上，说她下去叫人煎药。我只是点了头，明楼颇有些不放心的走了。目光不经意落在内殿的佛像上，忽然浮出几分笑意，我昨晚才将你迎入，却出了这么个岔子，想来你是不愿听我讲一讲那些前尘往事了，也罢，那便不与你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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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漫无目的的想着，明楼端了冒着热气的汤药进门，我看着碗中暗色一片，怎么可能下得去口，却为了待会儿明楼不会阻拦我，难得的没有闹着要倒进花盆里，反而就着明楼的手，乖乖的喝了一整晚下去，明楼颇有些差异的看着我，说我鲜少这样好说话。我绽开一个笑意，却有几分苍白无力的意味。】我今儿乖乖的喝了药，你也乖乖的陪我去一趟慧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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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才出口，明楼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严词拒绝了我，说我还病着，这么个节骨眼怎么还能跑出去了，何况外头下着大雨。听着她的话，我才缓缓的抬了头，想必我真是病的不算太轻，方才就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声音，却未曾想过正在下雨。这样想着，并不管明楼说了什么，怎么也不肯消停的躺回床上。】明楼，你知道吗，不管你今日拦不拦我，我都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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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话中的冷意太重了些，明楼动了动嘴竟什么也没说出来。我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微微叹了一口，面上却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明楼又沉默了一阵儿，似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还是起身去给我拿了衣裳，又加了一件厚厚的披风。事到如今，她这么不情不愿的放我出去已经很是不容易，我也懒得再分辨什么冷热之类的话，只是将她拿来的衣裳都穿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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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去慧曜楼，我也说不清我到底要去做什么，或许只是烧香拜佛，又或许是将我心中无处安放的东西找个稳妥的地方放一放，入宫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过来了，争斗、算计，每一样我都沾过，可是到了今日，我真的有些累了，累的多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就这么静静地。或许明楼发觉了我今日的不妥，唯恐叫人发现了什么钻了空子，不许旁人跟着，连东仙都不许靠近，只一个人撑伞，与我一同往慧曜楼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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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永寿宫到慧曜楼，这段路着着实不算辛苦，可是对于如今的我而言，却是千真万确的路途遥遥。原本身子就不算太好，如今病着，这无能为力的感觉又加深了几分，实在不算舒服。雨势越发猛烈，是以到了慧曜楼门前的时候，身上的衣裳湿了大半，明楼见状更焦急了几分，正要说些什么，察觉到我神色清冷，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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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慧曜楼门前，我止住了步子，明楼也随着我停了下来，急切的问我是否有什么不妥，是否现在就要回永寿宫，而我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叫她在外面侯着，独身一人进了殿内。我看着殿内正中的佛像，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明楼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只是默默地走到前头，略思索了一阵儿，缓缓的跪了下来。我抬头看着殿中神佛，琢磨着该从哪说起。】
30
【我想到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初入宫门的情景，想起了当初御赐封号，又想起了早早离开我的定球。人活着本就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我如今看惯了这些，自己却承受不住了。我正神思天外，一个人影自殿外而来，缓缓的站在我身后。不必回头，我便知道那是谁，也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她未曾开口，我却带着几分笑意，仿佛同往常一样。】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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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她的话，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并非是她说的好笑，只是如今，除了这样笑，竟不知该对她露出什么样子。我一生自诩风流，偌大的紫禁城，无人可拿捏一二，若非要说能对我管教几分的，怕也只有维幄了。我莫名的不敢回头去看她，只能定定的看着眼前青烟袅袅，仿佛沉浸在什么故事里一般，轻声开口。】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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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似乎从天外传来，又仿佛就在我身边，带着缥缈的意味，入了耳，却怎么也入不得心。我也不知这是什么缘由，却突然觉出几分解脱的意味，若是当初，我没有随着姐姐们入宫，不知如今又该是怎样的光景。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我终究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外面风穿过殿内，身上又凉了些。】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跪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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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子一直不好，从前未入宫就不是多强健的身子，而后定球早产，更是伤了身子，此后便一直没有大好，维幄当年也是千方百计的替我找了各种药材滋补着，却到底也是时好时坏，如今这幅样子，倒真不必有什么顾虑，因此这会儿听了维幄的话，心中凄凉了几分，却不曾动摇过什么，比如如今的样子。】怜惜不怜惜，又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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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着，初入宫门时，我不过是个贵人，又是汉军旗出身，不比满军旗嫔妃初入宫就有御赐封号，同宫里旁的嫔妃到底该差了些什么。好在后来，阴差阳错，那颗伴了我多年的玉珠成了我的契机，从此后，一帆风顺，一路坐上永寿宫主位的位置，又抬了皇贵妃，已是旁人没有的风光，可是这风光，又有何用呢。】我身在主位，却到如此地步，当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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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她的话，眼眶中转了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我今日未施粉黛，哭一哭倒也没什么好顾及的。维幄对我一向奉行当头一棒的规矩，不管我多得意风光，她都能让我霎时清醒。她今日也是这样对我，却没多大作用，毕竟我如今的情形，就连我自己都知道不大好。缓缓的转了头，对上她眼中波澜万千。】如果可以，我也不愿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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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的转了身，看着外头雨幕成帘，淅淅沥沥的，却没什么动听的意味，只是一阵一阵的，洗刷着这天地万物，也洗刷着我的心。临安蒋氏，也算是汉军旗中的翘楚了，只是这后宫却不大争气，这么多年了也不过只有我一个皇贵妃罢了，姐姐本来位在长春主位，自个儿却不算争气，说起来文妃妹妹入主长春，也是理所应当。如今看来，难不成我连就此停滞都不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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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过去几个小孩子，宫中没有这样年纪的皇嗣了，不知是哪家宗室府上的，笑闹着跑过去，却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定球还未开牙，偶尔也能这样随着我出来跑一阵儿。我恍惚间看着门外的身影，仿佛变成了定球，可是我却没法开口叫他，只能看着他越跑越远，彻底离了我的视线。定球啊，他是我的孩子啊。】维幄，你还记得定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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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定球早夭，我不愿让人看出我的不妥，有什么不情愿我全都埋在心里，那段时间陪着我的，无非维幄罢了。我不怪老天，是我自己没有福气留住定球，才让他早早地去了，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愿提起此事，可是到了今日，就算我再不愿想起，他的身影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怎么也不肯离开，扰我心神，又让我心甘情愿。】你说他现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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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定球的名字，不由狠狠瑟缩一下，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念球球，想念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的身边，只有龄山这一个孩子，她虽然待我如生母，可早晚有一日都是要嫁人的，都是要离我而去的，而后来，便又是我一个人了。这些年的孤寂，渐渐压趴了我，可不，我却不愿让球球，让那个孩子，以我为耻，我怕我以后见到他们，他们会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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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所说的，字字砸在心上，我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有多么的愚蠢，也明白了原来这些年，看似是她活在我与文妹妹的庇护之下，实际上，却是我们活在她的保护之中，她从来比我更加坚强。我从前自诩洒脱，只是假装说服，自己不想要罢了，可实际上，哪里有什么不想要的。我缓缓伸出手，就好似终于打破了我的怯懦，与她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