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假包换
却说墨语东方白一行人，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原本两日的路程，足足走了五天。这一日终于远远已经可以望见恒山。正值晌午，丽日绰绰。虽是初秋，但阳关大道上也颇为暖和。偶有微风拂过，甚是秋高气爽。
墨玲骑在马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转头问东方白：“东方姐姐，你妹妹，那位仪琳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呀？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墨语在一旁笑骂道：“臭丫头，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让人省心？”
东方白却摇摇头，道：“我妹妹小的时候还真的和玲儿一样活泼可人，颇为让我不省心。只是出家之后变得木讷本分多了。”
墨玲眼珠转动，狡黠一笑，道：“东方姐姐，不如叫你妹妹还俗吧。做尼姑成天吃斋念佛的有甚么意思。她既然是你妹妹，想来也定然生的国色天香的，做尼姑岂不可惜了。我要是男人，一定要等她还俗然后娶她回家。”墨语小声嘀咕了句：“幸好你不是男人。”
东方白摇头苦笑：“我是想让她还俗，只怕她不会愿意。”
墨语也道：“是啊，这位仪琳师父虽然年轻，却已是恒山派第一代的人物了，哪能说还俗便还俗。”墨玲拔着脖子说：“那可不一定，等咱们寻着这仪琳师父，我带她去京城玩几日，保证让她乐不思蜀，再也不想出家当尼姑了。”
墨语“哼”了一声，道：“到时候只怕是你自己乐不思蜀吧。”
正说笑间，道旁树林中走出一人，挡住去路，扯着嗓子喊道：“都给我站住，别走了。”虽然他这一喊颇为用力，却没不见有多大响动。墨语等人抬眼一看，见来人瘦小枯干，浑身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十斤分量，一张刀条儿脸，生的獐头鼠目，手里拿着二尺长的一把小刀，锈迹斑斑与铁片无异，连杀猪刀都大大地不如。
墨语在马上俯下身端详了半天，心中暗想：“我也见过相貌难看的，可也没见过这么难看的。这厮分明就是黄鼠狼成精了。”墨玲眨了眨大眼睛，道：“哥，这人长得……长得……”
那人极其不耐，道：“你们一个个都看甚么看。”墨语开口问：“你是甚么人？因何挡住我等去路？”
那小个子摇头晃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说到最后还带上了吊嗓唱腔，一个“财”字拉了个长长的尾音。
墨语道：“哦？此山是你开？那你可好大本事，连恒山都是你开的。匪号怎么称呼？”那人极为得意的道：“小子，你听好了坐稳了，别我一说出我的大名，你吓得从马上栽下来。轻剑快马血光寒，百战不死黑乌鸦。我乃‘黑乌鸦’墨语是也，如假包换！”
墨语先是一愣，之后怒极反笑，道：“你便是那墨语？既然是‘轻剑快马’，那你的剑呢？怎地改使刀了？”
那人听墨语笑声极为不屑，甚是恼怒，喝道：“兀那小子，你懂得甚么？对付你这样的鼠辈何须用剑。武功练至精深，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摘叶飞花皆可伤人。”
墨语故作惊恐，道：“原来如此。却不知墨大侠为何做起了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勾当？”
那人道：“甚么拦路抢劫？这叫劫富济贫！看你们穿的尽是绫罗绸缎的，还骑着高头大马，想来身上银子不少。你们人可以过去，把钱财马匹留下！”
墨玲终于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那人看了看墨玲的表情，终于意识到可能有些不妙。果然，墨语一听到“劫富济贫”四个字后怒意更甚，再也没心情与他闲扯调笑，一声清啸从马上纵身而起，掠到那人身旁，一把抓住他右手的手腕，用力一扭。那人“哎哟”一声痛叫，短刀落地。墨语再一抖手腕，已将那小个子在地上摔了七八个筋斗。那人在地上兀自打着滚儿，不住地呻吟哀嚎。
墨语上前一脚踩住他胸口，厉声道：“你是墨语？你是墨语那老子是谁？你竟敢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看我不把你撕碎了扔到河里喂王八！”小个子虽然给摔了个七荤八素，却素来机灵，一听到此言便知道是遇到正主本尊了。当下口中连连求饶道：“墨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这骗人的勾当小的今天头一次干就碰上您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依着墨语的性子，直欲将其脑袋拧下来当球儿踢。但看这人毫无武艺在身，不似江湖中人，便收了杀心只想教训一下罢了。于是转头问东方白：“东方姑娘，你说这人该如何处置？”说着还给东方白使了个眼色，东方白心领神会地回了个眼色。
那人觉得事有转机，喜不自胜，只盼着东方白人美心善，说几句好话，他便可以安然无恙。岂料，东方白却道：“他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信。依我看，这种人还是杀了干净，免得以后坏了你的名声。”
墨语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这就把他扔河里喂鱼！”那人一听此言，登时吓得面如死灰，语带哭腔哀求道：“大……大侠，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岁孩童，念在我是初犯，饶我一命，小的保证不再招摇撞骗了。”
墨语伸手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抽了他几个耳光，道：“八十老母？你年不过三十哪里来的八十老母？果然是满口没一句实话！”
那人一听，连忙跪倒，磕头好似鸡鹐碎米，哆哆嗦嗦道：“我说实话……说实话。小的叫陈老六，外号叫‘六条’，光棍一条，也没有甚么老母。原本是前面镇甸一家茶楼的伙计，因为……因为手脚不干净，拿了……拿了客人的东西，昨天晚上被掌柜的赶了出来，实在没有糊口的营生才……才出此下策。”
墨语道：“你叫‘六条’？怎么不叫幺鸡！我问你，你既不是江湖中人，也不在朝为官，因何知晓我的名号？”
陈老六道：“昨日中午，有一伙人到茶楼喝茶，我听他们说起来的，他们喝茶的时候议论了您好半天呢，我这才知晓大侠的威名。”
墨语问：“那是些甚么人？”陈老六答：“小的也不知，只是他们都穿一样的衣服，都是黄色的衣衫，还都带着长剑。”
墨语微微点头，道：“原来是嵩山派的，他们还说些甚么？”陈老六道：“他们还说甚么魔教教主……东方甚么的重出江湖，正与您……与您一路同行。”说这话时他瞟了一眼东方白。
东方白心里一惊，暗忖：“我刚刚离开冰湖没几日，应该没人知道我的行踪。难道是路上给嵩山派的人看见了。”却听墨语怒喝一声：“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陈老六吓得体如筛糠，结巴道：“小的句句……句句属实，不敢有……有半句假话。”墨语冷哼道：“你滚吧！再敢冒我名号有如此刀。”说着他左手一招，那把掉落在地的短刀飞入手中，内劲一发，一连串的脆响，竟然将其震成数段寸余长的铁片，叮叮当当散落一地。陈老六先是目定口呆，随即缓过神来，如获大赦般连滚带爬奔入树林没了踪迹。

第十章 ‘墨’论正邪
墨语回转身跃上马背，对东方白道：“东方姑娘别听嵩山派那群杂碎胡言。让我遇上，非敲掉他们满口牙齿，看他们还敢不敢乱嚼舌头根子。”
东方白只是略微点头，并未搭言，催开宝马，朝恒山脚下而去。墨语和墨玲也忙打马紧随其后。片刻间便来到恒山脚下，东方白勒马而立，忽然对墨语道：“请你帮我个忙。”
墨语连忙说：“姑娘尽管吩咐。”东方白变戏法般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墨语，道：“你拿着这个上山去找仪琳，就说山下有人找她。她只要见了这香囊便会跟你下山。”墨语接过那香囊，说了句：“姑娘放心，我定将仪琳师父请下来。”说完，他跳下马，足尖点地在山间窜高伏低，直奔山上行去。
东方白和墨玲在山下立马相候。终于要见到妹妹了，东方白思绪万千，喜悦，期待，忐忑，种种情绪一股脑儿的袭来，以至于墨玲在一旁和她说了些甚么她都全然不知，只是“嗯”“哦”的随意敷衍。
过了约莫两炷香时间，墨语由打山上沿着山路而下。东方白往他身后望去，不见妹妹仪琳，心中焦急。待墨语到得近前，恭恭敬敬地把香囊交还，她迫不及待地问：“她不愿见我吗？”
墨语忙回答：“姑娘不要着急，令妹现下不在山上。”东方白又问：“她不在山上？去哪了？”
墨语道：“明日是恒山掌门仪玉的生辰。本来出家之人不过甚么生日，但五岳剑派其他四派都已经送来贺礼，各派掌门也都欲前来贺寿，仪玉掌门也盛情难却。据说那西湖梅庄的令狐冲老早就派人送了寿礼，仪玉掌门就派仪琳师父给送回礼去了。听山上的小尼姑说中秋将至，仪琳师父可能要在西湖与令狐冲夫妇共度佳节，这几日不会回来了。”
东方白听来一阵失望，沉默不语。墨语问：“东方姑娘，我们是否折返向东去杭州？”东方白也是委决不下，去杭州岂不要与那人相见？思量良久，才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杭州，不如先去瞻仰一下‘三千’前辈故居，借住几日不打扰吧？”
墨语连忙道：“姑娘这说哪里话来，只要不嫌弃陋室狭小，家师故居定然蓬荜生辉。”东方白道：“客套的场面话就不多说了，我们走吧。”
忽听一人大声说道：“恐怕今天你走不了了！”东方白循声一瞧，说话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红衣男子，相貌还算端正，手提长剑，身后跟着两百余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看打扮服色，分为红、黄、白、青，且都拿着长剑，江湖中人一看便知是衡山、嵩山、华山和泰山四派。不过这群人中除了华山派的施戴子之外，其余各派为首的都颇为年轻，她一个也不认得。其实，墨语和东方白早就察觉到了这群人，只道他们是来祝寿的，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想这伙人径直朝自己而来。
墨语低声对东方白道：“说话的这小子叫赵世珪，是衡山派莫大的徒弟，五岳剑派年轻一代里的翘楚。近几年莫大先生行踪不定，由他代理掌门。这厮自称是宋代皇室后裔，好不要脸。估计这伙人是冲我来的。”
却见那赵世珪走到近前，用手一指东方白，道：“东方不败，你这大魔头居然没死！这十年你匿影藏形，现在又要出来祸害人间不成？”不等东方白说话，墨语抢先道：“原来是你在江湖上散播东方姑娘的谣言，今天这么大的阵仗，你是何居心？”赵世珪面露惊诧地看了墨语一眼，又转头对东方白道：“好歹你也是一代魔教教主，怎地重出江湖还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
东方白本不想再与江湖人士有任何瓜葛，但听得他此言不由得心中傲气上涌，跳下马来，扬声道：“不错，我就是东方不败，你能拿本座怎样？”说完，她偷偷看了墨语一眼。
墨语此时心中骇然溢于言表，虽然早有怀疑，但听得其亲口直承也是大吃一惊，口中喃喃道：“原来她真的是东方不败……”东方不败见他如此，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凄苦难过，暗想：“原来他也这般嫌弃我这个魔教教主。”却不知墨语此时心想：“她便是东方不败又如何，世人都说她是大魔头，难道我就比她为好？墨语呀墨语，人家救了你妹妹一命，你若是嫌弃于她，那全天下忘恩负义第一可就非你莫属了！甚么正邪善恶，管它做甚。哪怕日后东方姑娘做出甚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我纵然是与全天下为敌，粉身碎骨也定要护她周全。”
墨玲瞪着大眼睛不错神儿地看着东方不败，眼神里尽是惊喜，似是发现了甚么珍奇异宝。
赵世珪环顾左右，朗声说道：“我五岳剑派开宗立派数百年，向来是名门正派，以匡扶正义为己任。除妖灭魔，责无旁贷！然而，除妖灭魔，必当先诛首恶！今天我等就一起铲除东方不败这魔头！”他说完，见东方不败对他正眼也不瞧上一眼，不禁怒道：“大胆妖邪，竟敢如此小视我五岳剑派的英雄！”
东方不败正欲出言相讥，却见墨语已跨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冷笑道：“好一个除妖灭魔，责无旁贷！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想杀了东方不败扬名立万罢了。想要打架，我墨语奉陪！”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墨语在江湖上凶名极盛，赵世珪近年来才崭露头角，因此对多年以前便已成名又销声匿迹十年的东方不败倒也不如何惧怕，却对墨语有几分忌惮，虽然心中恼怒，表面上还是拱手道：“墨大侠近些年来虽然与我们江湖绿林道有些嫌隙，但素有侠名。一时不察，被这妖邪诓骗，如今既已知道她就是东方不败，因何还要与这邪魔歪道为伍？”
墨语冷冷的道：“我不认识甚么邪魔歪道，我只认识救我妹妹性命又和我一起喝酒聊天的东方姑娘。她是东方不败又如何，你说人家是邪，那你们就是正吗？”东方不败听闻浑身微微一颤，那句“不认识甚么邪魔歪道，我只认识救我妹妹性命又和我一起喝酒聊天的东方姑娘”犹在耳畔萦绕，心中竟说不出的欢喜。
赵世珪听墨语这么一问，正色道：“那是自然。我们五岳剑派中的人物哪一个不是一身正气。”墨语点点头，道：“那我问你，何为正，何为邪？”
赵世珪哈哈笑道：“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正者，匡扶正义，除暴安良；邪者，祸乱天下，荼毒百姓。这还有甚么好说的。”
墨语又点点头，道：“好，那我再问你，残害手足，屠戮同门算是正还是邪？”赵世珪道：“当然是邪。”墨语忽然问了句：“那你说唐太宗李世民是正是邪？”赵世珪想也不想，答道：“贞观之治，国泰民安，如此万世之功自然是正。”
墨语等的就是他这句，笑道：“你说这话岂不是自相矛盾！若是没有玄武门之变又何来贞观之治？依你说法，李世民立万世之功该是正。但他在玄武门杀兄戗弟，又该是邪。这又作何解释？”
赵世珪被问的无言以对，“这个……这个……这个……”他“这个”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墨语朗声说道：“由此可见，胜者至善，败者极恶！所谓的正邪不过是胜者编造出来的谰言，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甚么正与邪，正亦是邪，邪亦是正。”

人工置顶

第十一章 一气吹九牛
就在此时，一群身穿黑色缁衣尼姑由打恒山之上雁行而下，为首的中年尼姑正是掌门仪玉。仪玉来至近前，双手合十道：“墨施主不但艺业惊人，而且踔厉骏发，能言善辩，真乃当世奇才。”旋即，又转向东方不败，念了声佛，合十行礼，道：“这位可是东方施主吗？”
碍于妹妹情面，东方不败倒也不会对恒山派如何无礼，当下还礼答道：“正是东方不败。”仪玉又施一礼，恭敬道：“尊客光降，敝派真是蓬荜生光。”
赵世珪抢上前一步，道：“仪玉师姐，你对她这般客气作甚。今日我们五岳剑派汇聚于此，定要铲除这个魔头。”仪玉淡淡的说：“赵师弟，我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的恩怨早在十年前就已了结，你现在却为何咄咄逼人，揪住往事不放？”
赵世珪道：“了结？那也是我们五岳剑派和令狐冲夫妇的恩怨了结了。至于这东方不败，嘿嘿。常言道：‘除恶务尽’，今日若是放她走路，必然养虺成蛇，他日定成大患。”
仪玉摇头道：“东方施主早已不是甚么魔教教主，日月神教近十年来也不曾做过违背江湖道义之事。依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
不待说完，赵世珪便抢先一步道：“仪玉师姐是出家之人，菩萨心肠。且明日便是您的生辰，与人动手确实不宜。这妖邪就交于小弟处置，今日定当取其性命，好扬我五岳剑派声威。”仪玉叹了口气，念句“阿弥陀佛”便不在说话。
墨语在一旁轻蔑一笑，道：“就凭你，还不配和东方姑娘动手。杀鸡不用宰牛刀，我收拾你就绰绰有余。”
赵世珪听闻此言火气上涌，面沉如水道：“墨大侠，你今天在此插科打诨，看来是执意要与这妖邪之人同流合污，那我也只好得罪了。嘴皮上的功夫我说你不过，却不知阁下武功如何，今日定要讨教几招。”说着，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墨语却不拔剑，促狭道：“听说你们衡山派有一式剑法叫甚么‘一剑落九雁’，真是巧了，我也有一手绝技，叫做‘一气吹九牛’，跟你们衡山派的‘一剑落九雁’那可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呀。你是一剑可以刺落九只大雁，我是一口气能吹飞九头牛，哈哈，有意思。”
在场众人之中有不少都轰然而笑，尤以墨玲笑的最欢畅，她前仰后合，咯咯咯笑个不停。赵世珪哪里还听不出墨语话中之意，登时怒道：“姓墨的，你竟敢辱蔑我衡山剑法是吹牛的把戏！”
墨语哈哈笑道：“我这怎么能是辱蔑你们衡山派的剑法呢，我墨语可是大大的老实人，从来不打诳语，你们衡山派剑法中的‘一剑落九雁’原本就是吹牛的把戏，莫说是一剑刺落九只大雁，便是一只也刺不下来。”好巧不巧，有一群大雁排成个‘人’字自北向南徐徐飞来。墨语用手一指，道：“这群大雁来的正好，你使一招‘一剑落九雁’给我看看，只要能刺落一只大雁，今天我就不与你为难。”那群大雁飞得不甚高，却也至少有十几丈，即使弯弓搭箭也未见得一定射的到，更遑论用三尺长的剑去刺了。
一时间，赵世珪又羞又恼，脸色涨的有如酱爆猪肝，颤抖着手指墨语道：“你……你……你……”
墨语道：“怎么，刺不下来？既然‘一剑落九雁’如此不济，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一气吹九牛’如何？”言罢，他忽然仰天长啸，引吭九霄，声动十里，既如雷声隐隐，又如鸾歌龙吟。五岳剑派群豪听来都觉头脑轰鸣，心中烦恶。几个修为尚浅的年轻小辈直欲张口呕血。
那群大雁被震的扑啦扑啦掉落一地，俄尔又纷纷怕打翅膀飞起。五岳剑派众人无不骇然，这墨语不但以啸声震落大雁，还用极其高明的柔劲将其托住使之不至坠亡，这份能为远非他们中任何一人可及。
墨语伸手逮住一只还未来得及飞跑的大雁，嘿嘿笑道：“我早说了，你这杂毛畜生定然是敌不过我的‘一气吹九牛’，怎么样，栽了吧。哈哈，哈哈。”
赵世珪气得肝肺欲炸，怒喝道：“你……你骂谁呢！”墨语指了指手里的大雁，道：“我是跟它说话，你这般生气作甚？莫非你的绰号叫做‘杂毛畜生’？”
赵世珪早已怒不可遏，拿剑尖指着墨语道：“你今日数次辱我衡山，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墨语双眉一挑，道：“不善罢甘休你又能怎样。”说着，一股无形的煞气涌将出来，山呼海啸般朝赵世珪压去。
赵世珪只觉得那股气势无孔不入，如巨浪般从四面八方拍过来，压得他呼吸艰难，冷汗如雨，不自禁地后退几步，强自稳住心神一剑向墨语刺出。
墨语喊了声：“来得好！”闪身避过这一剑，探出右掌朝对手咽喉抓去。这一抓看似只是极其寻常的锁喉功夫，但赵世珪骇然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避不开、拆不掉这一招。眨眼之间，他便已被扼住喉咙，只觉得呼吸一窒，眼前发黑，浑身再无半点力气，嘡啷一声，长剑落地。
五岳剑派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谁都料想不到，衡山派的代掌门仅仅一招便被擒住！恒山派掌门仪玉心头更是焦急，她暗想：“江湖传言这墨语性情乖张，出手狠辣，素来有‘乌鸦一怒，血流十里’之谚。今日若真让他在恒山脚下杀了衡山派的代掌门不但我恒山一派威严扫地，莫大先生以后问将起来也是无法交代。”言念及此，长剑猛地出鞘朝墨语手腕刺去。这一剑包含恒山剑法绝旨，尽显其精微奥妙。寻常江湖侠客遭此一剑定要松手纵避，墨语却左手一扬，拿天尺剑的剑柄一格，震开来剑，右手一抖已将赵世珪摔出三丈余远。
仪玉被这一震，手臂发麻，长剑几乎拿捏不住，连连后退七八步才卸掉这一股劲力。五岳剑派群雄相顾失色，墨语兔起鹘落间便击败两大掌门，众人再无敢上前者。
仪玉剑交左手，剑尖指地，右掌立与胸前，对墨语道：“早就听闻墨施主一手‘只手擒龙’的擒拿功夫独步江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墨语哈哈一笑，道：“仪玉掌门过奖了，只不过我这‘只手擒龙’今天擒到的可不是龙。这年月，世风日下，便是只乌龟王八也敢说自己是龙种。”他说此言，自然是讥讽赵世珪以皇室后裔自居。
赵世珪从地上爬起来，浑身剧疼，口中大喊：“这厮妖法厉害，非一人能敌。我等与之交手不必计较手段是否正当，大家一起动手将东方不败和墨语除了！”五岳剑派众人一阵错愕之后，衡山派的弟子率先拔出长剑，其余各派人等也都抽剑在手，唯有恒山派的尼姑暗自不动。
东方不败眼见如此情势之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便跨前两步欲要动手。墨语右手也按住剑柄蓄势待发。天尺剑尚未出鞘，便已嗡嗡震鸣，似是迫不及待要饮人鲜血。他见东方不败气概不凡，雄姿飒爽，哈哈笑道：“今日能与东方姑娘并肩作战，当真是荣幸之至。”
东方不败听来心中也是万丈豪气翻涌喷薄，高声道：“好，今天就杀他个七进七出，看看如今的五岳剑派有甚么本事留住我们。”她又转头对仪玉道：“仪玉掌门，你也看到了，是你们五岳剑派要与我等为难，想要倚多为胜。讲不了，说不得，我今天可要大开杀戒了，玷污了佛门净地可怪不得我！”一边说话，一边踱步上前，衣裳猎猎鼓舞，气势如山岳汪洋。

第十二章 如遇古剑
五岳群雄登时感觉一股狂风巨浪也似的无形真气瞬息劈头盖脸，极速席卷而来，顷刻间将他们压得呼吸不畅，都连连后退了几步，面露惊恐。赵世珪见有军心动摇之势，便大声喊道：“他们不过才三个人，我们有几百人，任他们武功再高也要束手待毙！”群雄均觉有理，各自挺剑朝东方不败三人围将过去。
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我看你们哪个敢对东方教主无礼！”众人循声一望，只见东北方向来了一支马队，约有几十人之众。这伙人衣着统一，旗幡招展，尽是手提长刀的精壮汉子，俨然如一小队的骑兵。一面大旗金线描边，绣着一对日月。为首一人却是个红袍金冠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肤如菡萏，明媚动人，正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凤血焰。她右首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穿黑袍，腰系黄带，手提五尺长的大号唐刀。便是那扮作客栈掌柜的圣教长老温明。
五岳剑派众人一片哗然，不少人惊呼道：“是魔教，魔教来了。”凤血焰来至近前，勒住马，又喊了句：“五岳剑派的鼠辈，你们谁敢造次！”说着话，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长剑，以剑指日，剑身样式古旧，色泽发暗，隐隐透着金光。忽然之间，阳光骤暗，四周变得阴冷异常。五岳剑派群雄又是一阵骚动，有人道：“这是甚么妖法？”也有人道：“魔教妖术诡异莫名，当真厉害。”更有人道：“真是邪门儿，不是说邪不压正吗，今天这怎么……怎么……”
墨语“咦”了一声，赞道：“好剑！”墨玲不解其意，问：“哥，这剑有甚么门道？怎么太阳都变暗了？”
墨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把古剑就是‘越王八剑’之首的‘揜日’。《拾遗记》中记载：‘一名揜日，以之指日，则光昼暗。金，阴也，阴盛则阳灭。’真是把好剑，只是不知道这丫头从何得来。”
墨玲“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其实墨语说的甚么“以之指日，则光昼暗”她压根就没听懂，只是知道是把好剑就是了。
此时，温明也横刀立马，瞪视着五岳群雄。手下一干教众俱都虎视眈眈，气势汹汹，只待教主一声令下，便要撒开战马杀将过去。
赵世珪一看这架势，心念电转。他深知，此时斗将起来己方已毫无胜算。且不说东方不败和墨语两人武功恁地高强，就是这几十骑的魔教教众也不是好对付的。倒不是说五岳剑派的弟子武艺就一定不如这些教众，只是对方皆是骑兵，人借马力，冲锋过来势不可挡。看着那一把把冷光森森的斩马刀，他心中也不免生出恐惧。但适才话已出口，若是退缩岂不是要被江湖上的好汉笑掉牙齿。如今可真是骑虎难下。正自着急，忽听仪玉道：“五岳剑派的诸位同道，大家不辞路途遥远赶到我恒山，贫尼感激不尽。一路行来定然是口渴了，何不到山上无色庵中喝杯茶水，叙一叙离别契阔。”
赵世珪一听，知道是仪玉出面打圆场，当下借坡下驴，道：“好的很，我等正自口干舌燥，这便叨扰了。”他举步便欲上山。
墨语一脸败兴之色，道：“怎地？这便不打了？真是扫兴。原本打算大战一场，打完了好去山脚那块巨石上刻一行字，就写：‘东方不败、墨语联手尽败五岳剑派于此。’哈哈，妙极，妙极！”日月神教教众听了登时轰然大笑。
赵世珪咬牙切齿道：“东方不败，墨语，你们猖狂得了一时猖狂不了一世，离地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像你们这等妖邪早晚多行不义必自毙。”
墨语大笑道：“哈哈，神仙鬼怪这些玩意老子向来不信。我墨语杀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怎地不见有一两个化为厉鬼来找我索命？”赵世珪知道辩他不过，也不欲与之缠夹不清，一甩袍袖，带领五岳群雄朝山上去了。

待他们走远了，凤血焰和一干教众滚鞍下马，抢步来到东方不败近前，一起跪倒，高呼：“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东方不败兰质蕙心，见到凤血焰和温明便已将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个大概。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凤血焰，淡淡的说：“你真的是长大了。我重出江湖的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吧？”
凤血焰惶恐道：“属下只是想让您会黑木崖重掌教主之位，却不想今日给教主惹来这许多麻烦，真是罪该万死。”
东方不败柳眉一轩，道：“重掌教主之位？我为何要重掌教主之位？为了一统江湖吗？这些对于我早就不重要了。你这个教主不是做的很好吗？”
凤血焰忙道：“我哪里做得了甚么教主。无论武功还是谋略，属下不及您万一。向问天那厮更是无德无能，被东厂杀了也是死有余辜。这些年您不在，我圣教声威一落千丈，各地分坛都已不复存在，我等只能龟缩在黑木崖，无所事事，镇日长闲。我们圣教何时如此窝囊过。”
东方不败道：“你先起来说话吧。”凤血焰跪着没动，道：“您不答应会黑木崖，我就不起来。这些年属下以为教主已不在人世，前几日才得知教主健在，属下心里欢喜万分……属下……”说到此，她眼中晶莹闪动，泫然欲泣。
东方不败叹道：“这么多年了，你这爱哭的毛病也没改一改。”凤血焰哽咽道：“教主……我……”东方不败一摆手，道：“行啦，你们都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凤血焰站起身，立马破涕为笑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去找辆轩敞的马车接教主回黑木崖。”
墨语在一旁忽然道：“这可不行，东方姑娘可是答应我要到我师父故居去做客的。”众人皆是一怔。东方不败道：“你既已经知道我是东方不败还想让我去做客？没的污了你墨大侠的令名。”
墨语道：“你是东方不败又如何，我岂能跟五岳剑派那群杂碎一个德行？再说，我有甚么令名，臭名昭著还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以后是叫你东方不败教主呢，还是叫你东方姑娘呢？”东方不败笑道：“你想怎么叫都行。”她又转头对凤血焰道：“我既已答应了墨公子，当然不能食言，你且先回黑木崖，过些时日我自会去找你。”凤血焰躬身施礼，道：“属下遵命。”刚欲转身离去，墨语一晃身挡在她前面，道：“你便是凤教主吧，嘿嘿，你这‘揜日’神剑真是不赖。如遇古剑岂能交臂而失之，且借我一观。”
凤血焰不待说话，眼前一花，腰间长剑便已落入墨语之手。墨语抽出‘揜日’，见吞口处刻着两个古篆字。若是正楷还好，但篆字他可是斗大不识一个，猜想应是‘揜日’二字。对着太阳比划了一会儿，又低头端详一阵，才缓缓道：“果然是金性属阴，阴盛则阳灭。好剑，好剑。”他一甩手，将长剑又抛还给凤血焰。转头对温明道：“哎呦，这不是那‘招财’客栈的掌柜吗？怎地，客栈的生意不景气，你这是改行儿了？”
温明打了个哈哈，道：“我要是改行儿，那墨大侠以后可就喝不到我客栈里的烈酒了。”墨语点头道：“此话有理，下次再路过你那客栈可得给我准备好两坛子好酒。”温明道：“一定，一定。”
墨语朝凤血焰和温明等人抱拳道：“那，就此别过。”说完与东方不败和墨玲翻身上马，朝恒山东面行去。
凤血焰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吩咐温明带些精锐在此盯住五岳剑派群雄，一旦有人要对东方教主不利，格杀勿论……

第十三章 百世流芳
北京城，本朝自明成祖以来便是帝国的京都，赫赫京都千百年，钟灵毓秀萃龙渊。其繁华气派的风貌自不必细说。然而，这人杰地灵的四九城里却有一处人人厌恶的所在。那便是东安门北面的东厂府衙。
府衙左侧的祠堂里供奉着一座将军像，门口匾额书着“岳公武穆”。大厅的堂前还有一座牌坊，刻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百世流芳”。只可惜东厂中人的所作所为与这些摆设大相径庭，说是百世流芳，实则遗臭万年。
此刻大厅正座上端坐着一人，约莫有五十岁，面色红润，颏下无须，保养的很好。此人正是大太监黄进。从十几年前冯保下台之后，他的仕途顺风顺水，不仅成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还兼任东厂的督主，独揽大权，可谓是春风得意。
堂下一左一右跪着两个中年男子，满脸俱是惶恐之色。就听黄进尖声尖气道：“张成仁，李成风，你们二位档头这是患了哑病口不能言呀，还是办事不力无话可说呀？”下跪二人浑身都是一颤，连忙向上叩头。
黄进厉声道：“倒是说话呀。只会磕头的奴才本座要多少有多少！”跪在右首的男子哆哆嗦嗦道：“督主，是属下考虑不周，才……才……”
黄进道：“才怎地？张档头，你怎么个考虑不周？说出来听听，好教李档头也引以为戒。”张成仁道：“属下……属下未能料到那墨语武功如此之高，派出去的五十几个好手都没制住他，还白白折在了伏魔谷。”
黄进皮笑肉不笑道：“五十几个好手？是五十几个饭桶吧。张成仁忙道：“是是是，是饭桶，属下调教无方，养了一群饭桶。”
黄进冷冷的道：“那墨语武功确实惊世骇俗，不过武功再高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人，不足为惧。真正棘手的是不知道他的底细。据探子回报，东方不败重出江湖，而且正与这墨语同行。这两人说不定一早就认识，如果要是联合起来也是一股绝强的力量。暂时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为好。”
张成仁、李成风齐声道：“是！”二人心中都长长吁出一口气，单单对付一个墨语就已经让他们头疼不已，再加上一个东方不败那便更是牵牛下井了。
黄进又问：“让你们查天命石的下落，可有眉目了？”李成风答道：“这五块天命石，除了在皇宫大内的两块外，属下探得武当冲虚道长手中有一块，还剩下的那两块却没有消息。”黄进手指敲着桌子，寻思了时许，道：“皇宫里的那两块唾手可得，冲虚老道也不足为惧。你二人即日起全力追查余下两块的下落，不得有误。切记要小心行事，因为此事涉及一个古老的门派，就是那墨语的师承出处，凤鸣山。”二人道：“属下遵命。”那张成仁又道：“却不知那‘鼍龙帮’一事如何计较？”
黄进道：“‘鼍龙帮’要归顺朝廷自然是好事，我已派林档头去南京‘鼍龙帮’总舵商议此事，就不用你们俩插手了，他办事本座还是放心的，你们退下吧。”
张成仁和李成风两人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出大厅。黄进也站起身，踱步到堂前牌坊前，看着“百世流芳”四个字，冷笑道：“百世流芳，哈哈，百世流芳，等集齐了五块天命石，我便可以获得无以伦比的力量，到时候整个天下谁还是我的对手？百世流芳又算得了甚么。朱氏江山，锦绣神州，都将是我的，哈哈哈……”
墨语兄妹和东方不败三人刚刚离开恒山，墨玲便拊掌笑道：“这回好了，我可是找了个大大的靠山。”墨语道：“甚么靠山？”墨玲一指东方不败，道：“那自然是东方姐姐咯，她是日月神教的教主，有她做靠山，以后在江湖上我便更加……”
墨语抢道：“你便更加要胡闹了是也不是？”墨玲晃着脑袋道：“怎么能叫胡闹呢？这叫做特立独行。我还要让东方姐姐教我厉害的武功，哈哈。”墨语道：“我不是教过你吗？”
墨玲单手叉腰，道：“你只教过我逃跑用的轻功！不对，那还是晴姨教的呢。”墨语摇头道：“玲儿，不是哥哥我打击你，其实你资质平平，不是练武的材料。”

墨玲道：“甚么资质平平，你直接说我笨就是了。”墨语点头道：“嘿嘿，正是如此。”
东方不败听兄妹二人斗嘴，觉得有趣，笑道：“其实玲儿也不见得非要练就一身绝世武功，学些武艺防身倒也无妨，不如明天开始就由我传她些内功和剑法如何？”墨语朝墨玲道：“你还不快谢谢东方姑娘，她的武功你哪怕学得一招半式也足够你一生受用。”
墨玲嘻嘻一笑，道：“多谢东方姐姐了。”墨语又道：“你要是学的好了，我便把师父留下的螣蛇剑给你。”墨玲喜道：“当真？”墨语点头道：“当真，此剑现下就藏于师父故居‘紫竹小筑’，明天我就把它找出来。”
东方不败一惊，问：“螣蛇剑？可是隋唐年间风尘三侠之一李靖的佩剑？”墨语笑道：“东方姑娘果然见识广博，不错，正是李药师的佩剑。我师父年轻时候遍游四海，一共寻得三柄好剑，一把是我手上的‘天尺’，一把是我师叔的‘秋水’，另外的一把便是这螣蛇剑了。其中‘秋水’历来便是我凤鸣山的掌门信物，六百多年前随同当年的掌门人一同失踪，直到三十年前才被我师父找回。”
东方不败道：“神兵利刃得来不易，也只有三千前辈这样的人物才有这个本事。对了，有一事一直想问你，你和凤血焰都说东厂的人杀了向问天，这向问天武功不俗，东厂里谁有这个本事杀了他？”
墨语道：“东方姑娘可不要小觑了东厂，这些年来东厂兵强马壮，早已今非昔比。最近十年来江湖上英才辈出，除我之外，风头最健的当属十大杀手，而这十大杀手十之七八都在为东厂效命。”
东方不败蹙眉道：“十大杀手？都是些甚么人物？”
墨语道：“原本都是干拿钱杀人勾当的，后来有不少都归顺了朝廷，听命于东厂。虽然他们中有些人是欺世盗名的土鸡瓦狗，但也不乏像‘天山剑客’骆逢春，‘飞将军’楚知寒，‘活阎罗’项霸海这样的好手。”
东方不败对于甚么“天山剑客”，“飞将军”之流一个也没听过，但既然墨语说是好手，想来武功定然有过人之处。就听墨语续道：“能杀了向问天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说起来这人东方姑娘你也认识，此人姓林，名平之。”
东方不败甫一听到此言，便惊道：“林平之！怎么是他？据我所知，此人十年前就已经瞎了双眼，被挑断手筋脚筋，成了个废人。”
墨语笑道：“十年前是废人，不过后来便不是了。大约七年多以前吧，东厂派人夜入西湖梅庄，从地牢里救出了林平之。东厂此举绝不是为了要一个废人，那督主黄进只不过是为了得到辟邪剑谱。他找来神医给林平之续筋接脉，还换了一双眼睛。之后林平之自觉两世为人，对黄进感激不尽，不但将辟邪剑谱献出，还死心塌地为东厂卖命。”
东方不败道：“这东厂还真会收买人心。不过，当世有这等医道的恐怕只有平一指了，他可是天下第一神医，这东厂如何请得动他？莫非是强行抓了去？”
墨语摇头道：“若是现在说平一指是天下第一神医倒是不假，不过那时候可不是。”东方不败问：“哦？还有比平一指医术更高的人？”
墨语感慨道：“当然是有了，为林平之治伤的这位老先生叫做李时珍，五年前便已经去世了。我十八岁那年在湖广一带与李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至今记忆犹新。老先生不但医术高超，医德更是高尚，治病救人不计成本。给穷人治病，嘘寒问暖热情问诊，且从不收诊费。嘉靖年间，他还做过太医院的御医。后来，辞去御医又回到了民间。当世庸医甚多，药材种类更是繁杂，被乱治胡吃至死的病人恐怕只有阎王才数得清楚。李老先生为了济世救人，足迹踏遍全国十三省，不论是名山大川还是悬崖峭壁，凡是有药材的地方都不辞艰险，并且以身试药，终于著成一部前无古人的药典《本草纲目》。这部典籍详细记载了数千种药材的用法和可治疗的病症，自刊印以来，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东厂向来以‘百世流芳’自居，却尽干些畜生不如的勾当，当世真正称得起‘百世流芳’的恐怕只有李老先生了。”

第十四章 六扇门捕头
东方不败也微有动容，道：“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等人物。”墨语叹气道：“李时珍老先生一生高风亮节，悬壶济世，只可惜晚景凄凉潦倒。说起来，我墨语一生中只佩服过三个人，他便是其中之一。”
东方不败道：“能让你墨语佩服之人，想来定然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却不知另外两个人是谁。”
墨语道：“一个是我师父三千真人，我师父是玄门高士，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熟读周易，深通岐黄。百家之学无一不精，三教九流无一不通。在我印象之中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东西。至于另外一人嘛，那便是东方姑娘你了。”
东方不败微微诧异，道：“佩服我甚么，做过魔教的教主吗？”墨语笑道：“东方姑娘武功高强，变化如龙。巍然如山岳，莫测似汪洋。当年孔子见到老子，惊叹‘其犹龙邪’。我初见东方姑娘亦是如此。这些年来，行走江湖从无对手，唯独败在姑娘之手，教我如何不佩服。”
东方不败微笑道：“那日我二人可未分胜负，便已住手，你怎说是败在我手下。”墨语道：“我是勉力支撑，多蒙姑娘手下留情。”
东方不败不置可否地一笑，心中却想：“他表面上狂妄自大，口无遮拦，实则不骄不躁，殊为难得。”
几人又往前行了一阵，来至一条林间小径。其时日头偏西，红云涌现，映的树影昏黄，浅草嫣红。偶有秋虫低鸣，倦鸟归林之声。只听得水声淙淙，前面有条山溪。溪边几株白菊花繁叶茂，微风拂过，枝叶摇曳生姿，幽香暗渡。长河落日，鸟语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夕阳映射下，东方不败俏脸红晕如霞，看得墨语心旌摇荡，目眩神迷。忽听得溪边窸窣有声，跟着便是掏水和饮水之声。墨语循声一望，见溪边一人正俯下身饮水，那人听到马蹄声响，也回头望来。由于背光，墨语看不清他容貌，那人却大声问道：“对面可是墨千户吗？”
墨语一惊，寻思：“这荒郊野外，还有人认得我吗？”当下仔细辨认，见那人身材挺拔，眉目清秀，俊朗不凡，约莫二十出头。只不过此时满脸尘土，发髻蓬松，身上的白衫也好像给荆棘扯得东破一块，西烂一条，手脚上更是到处破损。手里拿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薄如蝉翼。看到这剑墨语才认出此人，当即回道：“正是墨语，你可是六扇门的古良，古捕头吗？”

那人笑道：“想不到古某在此能遇上墨千户，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哈哈。”
墨语道：“古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墨某早就不是甚么千户了。”古良却摇头道：“墨兄乃当世奇才，一时的不得志又算的甚么，早晚会被朝廷重用的。”墨语笑道：“不给帝国效力，正好落得逍遥自在，却不知古兄何以如此狼狈？”
古良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说来话长……”不等他继续说，墨语插言道：“那就请古兄长话短说。”古良道：“好，我尽量长话短说。”他看了东方不败一眼，见她眉如青黛，眼似秋水，顾盼神飞，肤如凝脂，清丽绝尘，不由的内心一震，略微躬身施礼。墨玲咯咯笑道：“小良子，怎么见到美女不会说话啦？”古良也笑道：“玲儿妹子，许久不见你都成大姑娘了，怎地还说小孩子话。”
他转头又对墨语道：“前些时日，保定府周边接连发生命案，死者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且不乏官宦巨商家的公子小姐。凶手手段残忍，尸体皆体无完肤。保定管辖地界内的官员查案不力，不但没能抓到凶徒，反而死了十几个捕快班头。由于案情重大，保定知府按照惯例，上报朝廷，交由我们六扇门处理。也是我太过托大，领命之后只带了三个捕快就赶来缉凶，想不到……唉，真是惭愧。”
他顿了顿，续道：“我带着三个捕快，由京城来到保定，连走了二十余处案发现场，在此期间，凶案仍然时有发生。验看尸体之时，我发现，那些尸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似为野兽抓过咬过，而且浑身没有半滴血液，像是被吸干了！每个死者都是神态扭曲，足见死亡之前，经受了极大的痛苦与恐惧。看伤口应是猛兽所为，但若是猛兽，尸体周围却没有兽类的足迹，应该是某种飞禽。伤痕既有爪伤，又有齿洞，我推断是……”不等他说完，墨玲脱口而道：“是蝙蝠！这世上既能飞翔，又有牙齿的就只有蝙蝠了。”
古良笑道：“玲儿妹妹真是冰雪聪明，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按照伤口大小来分析，那些伤人的蝙蝠大的吓人。所以我推断，凶手应该是个豢养蝙蝠的江湖好手。循着线索，我们一路追查到这附近的一个村落，村子里已有不少无辜的少男少女惨遭毒手。昨天夜里，还有一起凶案发生。我们四个人连夜进山搜索，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找到了那凶手藏身的山洞，可惜连凶手面貌尚未看清，就被他养的蝙蝠杀个大败。那些蝙蝠来去如风，神出鬼没，根本看不清楚。我手下的三个捕快转眼间都被抓咬倒毙，似乎蝙蝠齿爪上还有剧毒。我当时跑出老远，慌不择路，被逼到一处山崖边上，疾奔之中，收势不住，登时直堕了下去。我身在半空，双手乱挥，只盼能抓到甚么东西。之后突然间蓬的一声，撞上了甚么物事，身子向上弹起，原来恰好撞到崖边伸出的一株古松。松树粗大的枝干登时断折，但下堕的巨力却也消了。我连忙抓住另一根树枝，慢慢的移身崖壁，双足也找到了立足之处。那峭壁甚陡，我勉强慢慢攀援而下，直到今天中午才到得这里。这一路攀岩，我连海捕公文都已丢失了，真是……真是丢人的紧。”
墨玲又嘻嘻一笑，道：“你海捕公文丢了，怎地‘螓翼’剑还在，不也该丢了才是。”古良苦笑道：“家父遗物，怎敢丢失。”
墨语静静的听完，说道：“江湖上豢养蛇虫鼠蚁者大有人在，养些个蝙蝠甚么的也不奇怪。古兄，想来你现在定然又累又饿，不如随我去家师故居休息一晚再做计议。”
古良拱手道：“多谢墨兄美意。我方才已经采了些野果充饥，又饮了山泉水解渴，也没受什么伤，现下已无大碍。只是那凶手一刻不归案，周遭的百姓便可能随时遭其惨害，还请墨兄助我一臂之力。”

第十五章 出手相助
墨语这才明白为何一见面古良就说甚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里暗骂：“好小子，一见面就让我替你去玩命，看我不摆你一道。”于是道：“古兄，按我俩的交情，我当帮你这个忙，只是……”他啧啧连连，不再说话。古良以为他是索要钱财，便道：“我自然不会白白麻烦墨兄出手，此案已震动朝野，朝廷悬赏一千两黄金破案，拿住那凶手这黄金在下一两也不要，全归墨兄，你看如何？”
墨语摇头笑道：“古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圆滑市侩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古良问：“那墨兄的意思是……”
墨语道：“不是兄弟不帮忙，实在是今日我有贵客临门。再说，那凶手行事这般残忍诡异，又豢养了那么多带毒的蝙蝠，想来不是好对付的人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古兄今晚休息休息，明日我拿些银子给你做盘缠，你回到京城调遣大队人马来围剿那凶手就是了。”
古良听完，面露怫然之意，冷笑道：“我原想墨兄是仁义豪杰之士，今日一见，竟也这般怕死贪生，置无辜百姓生死于不顾！”
墨语哈哈笑道：“古兄所言对极！我墨语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有些怕死。”古良面色一凝，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古某就不多打扰了，这便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墨语突然道：“古兄且慢。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我身边这位贵客点头答应，我助你擒了那养蝙蝠的妖人又有何妨。”他说着，指了指东方不败。原打算捉弄古良一番，但见他如此也就意兴索然，但已说出不愿出手相助，倘若出尔反尔岂不大折面子，于是借口东方不败来给自己个台阶下。
古良回过头来，瞧着东方不败的容貌气度，早已猜出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当下拱手施礼，道：“这位姑娘想来也是习武之人，我等江湖儿女，习得一身艺业，当斩妖灭魔，除暴安良。绝不能放任那妖邪荼毒无辜百姓，还请姑娘成全。”
东方不败淡淡的说：“好一个斩妖灭魔，照你说法，第一个该灭的就是我了。”古良一怔，忙问：“姑娘何出此言？”东方不败道：“因为我就是你们眼中的邪魔歪道，十几年前的魔教教主东方不败。”
古良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大变，忙转头去看墨语，见他微微点头，知道此言非虚。沉默时许，对着东方不败一揖到地，道：“在下方才无意冒犯，还请东方教主恕罪。那杀人凶犯岂能与教主相提并论。我是一时气愤，才说出斩妖灭魔这番话来，教主不要放在心上。”
墨玲在一旁对东方不败道：“东方姐姐，小良子也是一片善心，你就帮帮他吧，再说，我也想见见那养蝙蝠的人有甚么古怪。”东方不败听她这么说，又瞧见墨语连连使眼色，知道这闲事是要管定了，于是道：“好吧，我倒是也想见识见识当今江湖上都有些甚么人物。”
古良大喜，对着墨玲投去感激目光，又向东方不败连连道谢。墨语笑道：“古兄，这次你可是走运了，有东方姑娘相助，抓住凶犯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莫说他养的是蝙蝠，就算养的是蛟龙猛虎也给他抓来下酒。”

东方不败心想：“这说甚么话来，下酒？蝙蝠的肉估计都是臭的，要下酒你自己下。真是不知所云。”转念又想，这些天相处下来觉得墨语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连甚么‘一气吹九牛’都随口胡诌出来，说出再惊世骇俗的言语那也不奇怪。
就听墨语又道：“古兄，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方才说前面山村之中已有人被那凶手所害，且带我们去验看下尸体，也好心中有数。”
古良道：“墨兄所言极是，请跟我来。”当下头前引路，东方不败等三人跳下坐骑，牵马在后面跟随。
山路崎岖难行，荆棘众多，杂草丛生。古良带着众人过了小溪，又绕过一处山坳，往前走了约莫五里路，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是夜，天上有星无月，朦朦胧胧瞧见前面果然闪出一片小村落。灯火寥寥，寂静无声，约莫只有百十来户人家。
几人进得村口，隐隐听到哭泣之声，呜呜咽咽，悲伤莫名。听了让人心情压抑窒滞。古良轻声说：“村口这家刚死了儿子，家里原本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那小伙子才二十出头，尚未成家就惨遭此祸，我带你们去看看。”他当先走入村口西首的一户篱笆院，来到三间茅草房前轻叩柴门。屋内悲声止歇，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妇人出现在门前。
那老妪约有五六十岁，两鬓斑白，皱纹堆积。眼眶泛红肿起，脸上泪水兀自未干。她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问：“你们找谁呀？”古良忙说：“老人家，我是六扇门的捕快，昨天来过的。”
老妇人老眼昏花，再加上是黑夜，而且古良此时灰头土脸，与昨日潇洒俊朗的形象大相径庭，端详了半天这才认出。她一把抓住古良的胳膊，道：“官老爷，杀我儿子的凶手抓到了？”古良心中深感歉仄，低声道：“婆婆，在下无能，未能拿住那凶手。不过我请来了几位高人，这次定然不会再叫那凶徒逍遥法外了。”老妇人扫了一眼古良身后的墨语等人，见是两个姑娘和一个并不魁梧的年轻男子，面露失望之色，摇头道：“依我看呀，这凶手八成是甚么妖魔鬼怪，你们几个凡夫俗子怕是斗他不过。”
墨语插言道：“甚么凡夫俗子，老太太，你看清楚了，这位是前面紫竹山上的紫竹仙子，特地赶来降妖抓怪。”他说着一指穿一身紫袍的东方不败。
那老妪素来迷信，仔细去看东方不败，见她容貌绝世，清丽脱俗，再听墨语这么一说不由得信了七八分，当下跪倒在地，忙不迭地道：“老太婆我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多有冒犯，还请仙人恕罪。”东方不败嗔了墨语一眼，心想：“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么一会又把我说成是甚么仙人了。”伸出手将那老妇人搀扶起来，柔声道：“这位婆婆，可否带我们去看看令郎的尸首，也好让我们知道那妖人是甚么来路。”
老妪点头道：“是是，仙人请随我来。”…………

【明月天涯】歌手：五音 - 无比

第十六章 幽洞蝠影
老妇人引着众人来至西首的一个房间，挑开帷帐进得屋内，见四壁空空，除了一张破旧的木床之外再无其他摆设，床上衾枕多有补丁，当真是家徒四壁。地当央，两张木头椅子架起一块门板，上面停放的尸体拿白布盖着。老妇人用颤抖的手将白布掀开，只看了一眼又泣不成声。墨玲和古良只好在一旁好言安抚。
东方不败和墨语走到尸体近前，仔细观看，发现正如古良所说，死者浑身被抓咬的皮开肉绽，除了伤口处留有些许干涸的血液外，再无一滴鲜血流出。墨语点头道：“嗯，当是吸血蝙蝠无疑，而且体型硕大。”
东方不败问：“你可知江湖上有谁是豢养这类蝙蝠的好手？”墨语道：“这我也不知道，起码在中原一带没有这样的人物。看来凶手不是来自苗疆就是出自滇南。”东方不败道：“滇南？莫非是五毒教？”
墨语摇头道：“五毒教擅长驱使毒蛇毒虫，并不豢养蝙蝠。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南疆的又一个教派，叫做‘晟天教’。”
东方不败眉头一皱，道：“晟天教？我怎么没听说过。”墨语解释道：“这晟天教原本起源于暹罗，后来总舵毁于战乱，才迁居到云贵一带。十年前只是个小教派，近几年才逐渐壮大起来，总坛设在大理。现任教主叫段长虹，绰号‘玉面虎’，是当年大理国皇室后人，独门武功便是名震天下的‘一阳指’。这晟天教中能人异士众多，而南疆又多有巫蛊之术，邪门的紧，说不定和这个凶手有关。”
古良在一边道：“墨兄说的是，我也听说这晟天教的教主虽然武功了得，但却治下不严，教中鱼龙混杂，妖邪奸诈之人大有之。”墨语道：“我也只是猜测，到底是何方神圣还要见了面再说。劳烦古兄带路，我们到他藏身之处去会他一会。”古良早已迫不及待，连连称是，迈步就往外走，众人紧随其后。
东方不败走在最后，悄悄在怀里摸出一锭金子，塞在了床铺里。外面夜黑风高，山路艰险难行。墨语本不打算带着墨玲同去，但转念又觉得还是带在身边放心。于是叮嘱墨玲一定不离自己和东方不败左右。
古良捡了枯树干，打着火折子，做成两个简易火把，自己擎着一个，给墨玲拿一个，当先走在前面。又来到小溪旁边，两岸尽是山石，连条小径也没有，只好将马匹暂且拴在溪边树上。几人徒步七高八低的走了五六里路，穿过一片小丘陵，隐隐听到隆隆水声。再往前，便看见一处百丈高的石壁。那石壁遍布青苔，滑不留手，陡峭好似巨斧劈开一般。一道白练也似的瀑布飞泻而下，石壁之下，碧潭幽然。瀑布下面，石壁之侧，有个黑黝黝的山洞，洞口约有一丈高矮，四周是一小片青松树林。来到离洞穴不远处，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腥臭气味，与这飞瀑碧水的美景格格不入。
古良用手一指那山洞，压低声音道：“东方教主，墨兄，就是这里。”墨语端详了下这洞口，刚要说话，忽然一阵阴风卷过，将两支火把吹灭。树木摇摆，越来越剧，风中腥臭之气也越来越刺鼻。洞中蓦地传来噪杂怪叫，声音凄厉刺耳，听着让人心中烦恶。
墨语气运丹田，朝着洞口大喝一声：“甚么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喊声瞬间压过那怪叫声和轰鸣的水声，震的洞口山石一阵晃动。然而回应墨语的是阴风呼号，森冷的寒意丝丝渗入众人体内，四周尽是腥臭之气。洞中扑棱扑棱之声大作，团团黑影突然飞出散开，漫天旋转。
古良高声道：“墨兄小心，这就是那蝙蝠。”墨语双眼精光大盛，见一团事物迎面飞来，抬手就是一记“只手擒龙”将那东西拿住。凝目细看，却是一只鹰隼大小的蝙蝠，双翼血红，面目丑陋狰狞，獠牙泛着幽幽青光，果真是有毒的。手上用劲，立时将它捏死甩落一边。
无数体型似鹰的蝙蝠在空中盘旋飞舞，如乌云般厉嚎着朝几人扑来。墨语一掌拍出，真气如火山喷发，滔滔热力似长河奔腾，“砰”的一声响，飞在最前面的几只蝙蝠距离尚有三尺便被雄浑无匹的掌风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脚爪抽蓄，翅膀扑腾，眼见是不活了。又有大批蝙蝠俯冲而来，墨语真气纵横，挥掌如风，转眼数十只蝙蝠被打得支离破碎，血雾弥漫。
蝙蝠群似乎知道墨语极难对付，分成左右两翼，绕过他向墨玲等人疾扑。东方不败紫衣飘舞，香风倒卷，拍飞了十几只蝙蝠之后忽地十指急弹，凝气为针，银光在指间闪动射出，漫天蝙蝠簌簌陨落，尖叫之声不绝于耳。但蝙蝠数量甚多，一批批不断翻涌飞腾，如旋风般卷舞而来。她转身在一棵松树上摘下许多松针，回头看也不看扬手就抛，众多蝙蝠应针而落，便即不动了。
古良低头细看，见那些蝙蝠皆被松针贯穿头脑，心中惊骇，刚想赞一句“东方教主好武艺！”便觉阴风扑面，赶紧长剑圈卷，疾刺狂劈，将螓翼剑舞动如飞，护住全身。
东方不败攒指如飞，松针嗖嗖激射，她朝墨语高喊：“这里交给我，你自去洞中寻那正主。”墨语回头望来，见墨玲被东方不败护在身后全无危险，又瞧古良剑光闪闪，左刺右拨，虽然手忙脚乱，但一时半刻还有自保之力。于是答应一声，运起护体真气，“幽冥龙诀”和“凤舞九变”的心法挟带着阴阳二炁和五行真气翻涌而出，身上黑衣猎猎鼓舞，四周罡风狂卷，脚下电步疾奔，势如青龙出海朝那洞口钻去。
洞中蝙蝠飞涌而出，撞上墨语的护体真气，尽皆翅断肢残，鲜血迸溅。向山洞里奔了十几丈已经不再有大批蝙蝠飞出，眼前人影一闪，借助真气的微光，依稀见着是个穿一身蓑衣的人扑将过来。墨语右手破浪掌以雷霆万钧之势朝那人击出，那蓑衣人也举掌招架。
二人内力激荡，洞顶碎石簌簌落下，尘土飞扬。那人被震得桀桀怪叫，直如鬼哭狼嚎，阴森可怖。墨语感觉对方真气阴寒邪门，与东方不败寒冰真气的绵密雄浑不同，此人内力不纯，而且透着古怪邪气。又斗了三十余个回合，这洞中并不宽敞，全无闪展腾挪之余地，两人俱是硬拼内力。
墨语精深的道家内功占了上风，但也没能将其制住。江湖上单以内力能接墨语几十招的高手并不多，他心念电转，暗自将这些高手一一与这蓑衣人对照，但各个武功路数均与之不同。不由得微微焦急。山洞此时阵阵摇晃，仿佛随时便要坍塌，墨语心下发狠，暗忖：“他奶奶的，我管你是甚么人，先打趴下再说。”当下暴喝一声，使出金刚指法，一股紫火真气缭绕指尖，明灭不定，映的山洞内壁赤红如血。那日在伏魔谷，墨语就曾以此指法点死了东厂的那个小头目。
金刚指附上紫火真气，正是那蓑衣人阴邪武功的克星，他勉强支撑几招，终于被墨语一指点中胸口膻中穴，栽倒在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