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叩礼毕，一抬首，金光流泻，照得法相耀目，分外庄正。眸辉一荡，未敢扰了身侧人，轻悄悄弯下身子，抱一捧衣袂香，软底儿珠履踩得稳当，移步香案，往宝坛里掷几枚香火钱，眼风一乜，落在手旁的签筒上头）
（回跪蒲团，指腹摩挲过经年留刻的旧纹，俄顷，诚心一转）
啪——
（半身一探，露出一小截藕臂，却仍触手难及。忽地，他睁开眼，面面相觑时，我心想，兴许是支好签，就是飞得……远了些）

（几乎飞快地接了过来，一拢袖，攒进手心儿里。原不觉狼狈，谁知两相对望，见他俊眉一挑，笑中又携几许玩味，一声打趣儿掷来，便是不羞，脸蛋也红了，垂下头）
菩萨跟前，不许笑的。
（听他口音，不似晋中人士，约莫能唬一唬他，便一肃眉，佯作正色）
你可瞧见，这签上写的什么了？

怪人，有什么好笑的……
（未解他何以如此欢喜，薄唇轻翕，蚊嗡般低喃一句，余光稍倾，逢他定定看来，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于是，两抹红云蔓至眉尖儿，拂了拂颈子，垂得更低了些）
谁、谁脸红了？
（玉掌贴面，妄图以此遮掩，旋即转过头，捂着两颊，亏心地一眄他，逞道）才没有。幸好你只瞧见了大吉，若再多看了，信不信我……我……
（磕巴半晌，竟撂不出一句像样的唬人话，只得涨着一张脸，一掸衣裙，逃也似的往后堂去，呈签换解）
祸福无常天地知，诸事应向远处寻。一事得成而无咎，见龙在田是阳春。
（周易中，乾卦有云：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意在当机而行，贵人自来。指尖儿抵着卦簿，小山黛不觉一弯，果真好签，移目向下，又见）
旧年夫妻去鸣琴，静里听来鸾凤音，休要蹉跎延岁月，天寒失雁杳难寻……

（略一过目，蹉跎岁月、天寒失雁，无非是及早婚嫁的劝文。我为求出行而来，卜曰上吉，已是心满意足，至于姻缘，既非我所求，纵然信了，定然也是不灵的）
（不以为意一笑，小笺对折，收入袖中，刚抬脚，三步开外滚来一团纸皱）
如此粗莽，想必是大凶了？
（言罢抬眸，他面尤带笑，全然不似我所想的，那样气急败坏一般。眼中闪过短促的愕然，不做声蹲身拾起，去他跟前，一摊掌，纸团正躺在手心）

（雁过长鸣，引得眸光追随，却见两道斜长的细影投映在地，如新鹤缠颈，一时竟贪看，未觉他已扬长，一声留步哽在喉头，垂眼一瞧，好蹩脚的藉口）
怀里那样宽敞，如何揣不住……
（摇头失笑，嘴上虽怨，终是展平了纸笺，与袖中旧笺相叠，一并收妥。他日再会与否，并未作真，兴许天意使然，不忍教萍水相逢，便又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