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这两天总想着自己差点儿溺在海里的事情,那时候为什么怕死呢,就怎么也解释不清。这世间有很多事都解释不清。我有时也盯着掌中的龟裂看个没完,触目皆是不惊无喜,多有荡气回肠,却总不如细淌长流的。可一旦发现什么完满之类相诱,就屈从了,也不知赴的是玲珑塔或捉鳖瓮。我唯一清楚的,也只是清楚进去的人是我,但与我何干呢。
7.如今我在你身上也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与其称之为欣慰,不如说是幸灾乐祸。我是个无趣的人,总是寡言,也没做过多少有趣的事情,这竟也对你产生了什么实属不易的影响,就又搅腾出来点儿恼人的灰。最近诸事不利,也没望你好。我做恶人,你就别再像我半分了,你安心当好人罢。
8..可是你不能阻止恶人去爱一样东西,一件事,甚至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恶人呢。细想来也有执着五年,七年,十二年之属,也只是落在你这儿,数月就是百年了。我这些个人嗔痴在千古里当然不足为道的,更不会向下流传,谁也不愿自找没趣儿的。所以百年之后,忠心到底,反正是到底了,也没法子再走更远,也不动了。
8.2.像是我脚底的菌落,剜了再长,长了再剜。一层层渗出表皮,动了就疼,不动还痒。如今快好了,也许下个月就好了。这些血肉坑洼迟早有一天会长平,被药沁的指甲也迟早会重新背被慢慢剪掉。互相想起那年被门掩掉一半的手指甲,一年也就完好如初了。等淤血痂从指缝中掉落,这些事就没人提了,无动于衷之类的,快了。
9.我靠在长椅上想来想去,想不出个道理来了。早说我这人做事全凭自己高兴,现却是执拗,也没有高兴,也不算碌碌无为,就是什么都像不作数了一般。这种惶恐可以归结在难过里,之前的筹谋也怕全是要销毁的。承认这些不算丢脸,我讲话是在遇见你之后变多的,句句当真,也不知你愿意当真几字。我可能快要聋了,听不进去很多东西,我想你也没有很多话要说,就当成幸好,你也不想说太多的。
10.最近算是遇见了很多巧合,别人的巧合,不是我的。我也算是遇到过很多巧合了,有时候也会难以置信到非得把它归结于命运不可。“这一定就是命运了”,那时候怕也是歪打正着。我自诩算是十分理智的人,这点理智在分辨命运和巧合时算得上起了些不痛不痒的作用。比如当时就断言是注定的什么,后来在迷局里又口是心非地当作巧合,如今看来,还是命运。不早了,大多数人是要归去的,我还在逐渐稀疏的嘈杂里想着自己怎么现在做了命运忠实的信徒,连立言的抵抗都抛弃了。我本可以抵抗,但你就是命运,而我无家可归。
11.我母亲训斥过我,怎会有我这样的人,对什么事都毫不在意的呢。可我不是那个最过分的。遇见你以后,我甚至听过她话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或许是嘲讽或许是谴责的,说起来有关我对于你的态度,这次不是漠不关心了,她甚至是以为她的孩子找到了什么寄托似的。你我这些故事发生得离奇,人们也就不得不听得离奇,作为其中的我,一讲起来有时都要恍惚的。你是千般不变地正常发挥,我是即将失态的那个。
12.偶然想起来,从前的一位老师对我写过的一篇有关溺水的叙事文颇为重视。看出来她也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真事儿?”,“是真的。”后来她在全班面前读了这篇文章,问了所有人一句:“知道为什么写的这么真实吗?”哑然。“因为是真的。”那时候我看见她神气地看了我一眼,至今我也没能想明白其中缘由,有一点倒是明白了。是真的,所以写得才看着像真的。大半年都过去了,我可能写过不少有关你的想法,今天和人交谈无意漏出一句这样的话:这些东西如果是我自己凭空捏造的,我觉得我可能会写的十分矫揉造作,但是因为都是真实的,才放心大胆地写。这话一脱口,我自己也慌了神。尽管我也是不愿意承认的。我也没料到,说坚持忠心到底一百年方针不动摇的时候,这句话已经是我崇奉的教条了。我还以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信仰什么,一会儿是你,一会儿又是命运。现在无所谓怎么说了,你就是命运。
13.像是手指无意间挨的一道刀口,原先还是完好无损的,突然就开始翻涌这些知觉感触,意识到自己不过也是血肉之躯而已。又期望它快些自愈,又忍不住好奇着剥开裂缝看深浅。至于这伤口什么时候能再长好,可能十天半个月就没有痕迹了,也可能后来得了破伤风,发了病,人也跟着没救了。
14.深夜总要不理智些是没错,除此,最打动人的该是刚清醒的那一刻罢。你知道我是一个从不赖床的人,也无畏惧在寒冬时下床后就直接去洗脸的。这一捧冷水沾在脸上的滋味难受极了,可那时我还能从这点感官里尝得一点甘甜。因是那时我还再为有你的余后八十年做准备。如今我躺在床上,认真把每句不爱你喊给自己听。但你清楚的,我早就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