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小眯:
很久没有写信了,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真的很动听呢!
小眯,你去国家队这么久了,还好吗?有想我吗?
我想你呢……
什么时候你才可以陪我去看电影,然后去吃必胜客的海鲜披萨呢?哦对了,你要控制体重呢!其实我也要,我就要去参加一个国际比赛了,可就是管不住嘴哦!祝福我吧,亲爱的小眯……”
娟秀的蓝色字迹填满了一整张信纸,安洛伸了个懒腰,换上了白色的练功鞋,在房间里轻盈地跳跃着,却不是比赛用的那支舞,而是她自己编排的、送给她最最亲爱的小眯的一支舞。
一个月后就要比赛了,比完赛,就可以去看小眯了!安洛学着小眯的样子眯起眼睛,傻傻地笑着。
小眯,你要等我哦!安洛夸张地做着嘴形,食指在空气中用力地划着。
她是个没有声音的孩子,她的世界,一片死寂。
“呼——”安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呼出了废弃的二氧化碳。她理了理裙摆,换上优美的笑容,步履轻盈地踏上了舞台。
这次比赛的胜者,将会得到英国皇家芭蕾学院伸出的橄榄枝。
她有信心。
流畅的伸展,自若的神态,柔和的动作。虽然她听不到乐声,可是那舞蹈,却如被注入灵魂般,那么的优雅,那么的标准,那么的令人惊叹。
看着裁判眼里的赞许,安洛笑了。完美的谢幕礼,让全场为之欢呼。
那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放下了平日的威严,激动地跑上台去握住了安洛的手。安洛仍是很有修养地笑着,看着那位大师的嘴一张一合,眼底有不易察觉的茫然。
工作人员上来劝开了那位大师,然后用手语对安洛说:“他是英国皇家芭蕾学院的著名导师,他说,你这种极有天赋的孩子,是很少见的,所以,他想收你为徒。”
安洛的笑容愈加灿烂了,她飞快地打着手语,对那位工作人员说:“谢谢。”
这下子,可以给小眯一个惊喜了!
她想到这儿,又不禁学着小眯眯起了眼睛。
伦敦飞往北京的航班。头等舱。
安洛来到自己的位子上,旁边的位子还是空的。这是夜航,安洛问空姐要来了毛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闭上了眼睛。
那一年,她五岁。
天生聋哑的她被一群孩子欺负着,那时,七岁的小眯跑了过来,想要救出安洛,却被那群强壮的孩子打得满脸青紫。安洛张大着嘴巴,心疼地看着他。
暖暖的阳光洒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安洛轻轻地吹着小眯额上的淤青,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谢你救了我,我跳支舞给你看好不好?”
小眯天真地点点头,看着那个女孩在草地上跳跃,那么的美好。他用力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安洛,我要把身体练得很棒很棒,将来保护你不受他们欺负!”
安洛灿烂地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
于是,小眯开始很认真地学习体操,安洛就在一旁看着他。休息的时候,安洛或是轻轻地帮他吹着淤青,或是带着灿若春花笑容和他聊天。两个小孩的世界,那么的无声而美好。
“小姐,小姐……”空姐柔声把安洛叫醒,安洛揉揉眼睛,发现机舱内一个人也没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她抱歉地朝空姐笑笑,不好意思地下了飞机。
北京的空气清新了好多啊!安洛感叹道。然后看着手里的地图,凑得那么那么近,似乎要舔它一样。然后,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指了指地图上的训练馆。
安洛在门口与保安纠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进去。一看见她的小眯,安洛马上扑了上去,在小眯粉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小眯的脸霎时红了,捏了捏安洛的鼻子,然后说:“看看我的单杠哦,很厉害的!”
安洛点头,仰着脸看小眯在单杠上翻腾飞跃。然后很快很快地打着手语,说:“你这不算什么呢!看我的吧!”
安洛轻轻一跃抓住了单杠,但并没有做什么体操动作。她颤巍巍地站在了细细的单杠上,脚尖轻轻一跳,在单杠上泰然自若地跳起了《天鹅湖》。不知什么时候,队友们都来了,看着单杠上的安洛。
很没技术地跳下单杠,安洛歪着头看小眯。小眯掐了掐安洛的脸,笑了。
安洛也是眯起眼睛。
繁华的大街上,戴着帽子的小眯肆无忌惮地牵着安洛的手。安洛突然反手握住小眯,飞快地跑了起来。风吹起她的头发,扫到小眯脸上。他用力吸吸鼻子,嗅到一股茉莉花的清香。
这里……是街心公园吗?
安洛还是牵着小眯一直跑一直跑,然后气喘吁吁地停下。
这是哪儿?茵茵的绿草染着金黄的阳光,一棵棵白桦隔开了喧嚣的公路,那么那么的清新美好。
穿着白裙子的安洛示意小眯坐下,然后脱下鞋子,在草地上轻轻地跳了起来,是献给小眯的那一支舞。和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风牵起她的裙摆,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突然——
一辆汽车鸣着笛冲了过来,安洛却毫未察觉。小眯正要冲上去拉开安洛,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安洛只觉得腰部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眼前是一片猩红……
肇事司机仓惶地逃走了,天空开始下雨,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苍穹。
安洛躺在小眯的怀里,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的小眯的T恤。她吃力地抬起手,摸着小眯的脸。然后很慢很吃力地打着手语,意思让小眯忍不住哽咽。
她说:“我——爱——你——”
这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安洛所有的力气,她软软地躺在小眯的怀里,唇边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终于把那几个字说出来了……
身体空空的,是血液流光了吗?……
安洛看着小眯的眼睛,那里面是满满的悲伤。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比划着,“不要哭……”
她很想拭去小米的眼泪,可是抬到半空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小眯怔了好久好久,然后用力搂紧怀里已经冰冷的安洛。雨越下越大,晕开了安洛的笑容。
他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犹如一只困兽。
然后,小眯擦了擦脸,上面已经被泪水和雨水染得湿透。他努力绽开一个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缓缓地套在安洛的无名指上。
本是想今天向她求婚的……
小眯俯下身,吻了吻安洛冰冷的脸。然后抱紧她,把头埋在安洛的颈窝,任由雨越下越大……
雨滴从窗户里飘进来,晕开了通知书上英国皇家芭蕾学院的朱红印章。
它仍是静静地躺在那儿,等着它的主人把它带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