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 ,两小无嫌猜。”锦绢垂帘之后墨棠独自一人倚在软椅上,随着名伶婉转动情的唱腔轻哼着曲调。本是寻了两个伶人来钟粹宫唱一曲昆曲消磨消磨时日,可偏就鬼使神差地点了这曲“长干行”。墨棠与他本是两小无猜,即便生养在诡谲浑噩的深宫中, 他便是自己那束光亮,照亮自己脚下禹禹难行的路。他二人如那身处在寒夜里无助的稚子,相互紧挨着,汲取暖意和来自对方对彼此的眷恋,来证明着自己是被如此需要着的。“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为了他,她愿意做任何事,为了他嫁作人夫,断了那千丝万缕的情缘。可终究叫她看清,他是她的全部,而她却不是他毕生追求之物。心灰意冷不愿再为他而活,于他,她许只是一个笑话,而于她,却是这一生永远无法实现的黄粱美梦。他流放远行,亦带走了她的心。她日日筹谋只为了自己可以活下来,可却永远失去了活下去的原因,就像一具没有心血的行尸走肉。“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她从未想过,自己与他的重逢这般的不期而遇。以为此生不复相见,当得知他回宫的消息,本如死灰一般的心骤然猛击。一曲毕,挥退了伶人独留自己一人坐在那宽敞得近乎凄凉的殿宇之中。面上一凉,不觉之中竟早已泪流满面。兀自起身,寻那随嫁的樟木箱中,在最隐秘的角落取出了那根玉箫。杏花微雨,少年衣袂随风飘扬,如谪仙一般教人移不开眼,吹奏一曲“凤求凰”眸中尽是宠溺之色,连带着飘落的花瓣都落得更缓了几分,似是不愿打扰这此情此景,他笑得清朗,【待你青丝绾正,你就是我的妻,此箫为证,等我红妆十里。】多少个瞧不见光亮的寒夜,只要握着这根玉箫便好似心中被填满一般,箫身镌刻的烫金“奕”字已被摩挲地失了金色。紧握着玉箫便去他从永寿宫出来必经之路上等着他,立于春风中,脑子一片混沌,不知自己意欲为何,是将玉箫送还亦或是只是给自己寻个见他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