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崎觉得自己的指缝之间的皮肤冰凉,前面特意换成的暖色灯光也无法让人觉得心安。他双手局促的放在两腿之间,僵硬的坐在皮质的折叠椅上。
说句实话,其实真崎不是很喜欢狭小的房间,特别是前面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正在问你话查你岗的警察,还是一个以前是自己前辈并且认识的警察。
“九十九前辈,这大半夜的我还在整理资料明天还得演讲……到底是什么事要把我叫道警署来啊……”真崎真守一下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自认为一直是个好良民,至少从没做过作奸犯科的事,九十九晋助把他叫来肯定不是关于自己的。
“真守,先冷静下来,谈得只是私事。”追踪组的王牌九十九晋助,虽然依旧像从前那样叫他的名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让人安心的笑容,而是变得冰冷不带感情,那样的他让人觉得不安。
他的停顿了一下,但这一下给真崎带来了压力,他忍不住拉了拉垂在胸前自己头上的帽子的毛线团,却听九十九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有人他进了红组?”
“?!!”这一下真崎觉得不单是指缝,脸颊上也是冷冰冰的,九十九的话像个锥子一般狠狠的朝着他的太阳穴一下两下的敲击,刺刺的痛,他无法言语,抿紧双唇,牙齿与牙齿间被咬的不留缝隙。
红组,红组……真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妈的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自从那次事之后,利落的退学,再不出现,和大家断的一干二净,之后杳无音信。他……真的那么想报仇么?!
“看你的样子是不知道啦……”九十九原本懒散的瘫坐在旋转椅上的身子,一下子坐直,将本来放在腿上的手伸到前方桌子一直拉开的抽屉里,在里面摸索一翻,拿出一样东西,瞧也不瞧就扔给他。
真崎下意识的接住,看到手中是一个小巧的密封试管,里面装着一根断掉的无名指和不知名的液体,真崎把试管凑到鼻前,闻到一股细微的刺鼻气味……果然是福尔马林么,那么这个肯定是有人那根手指……他打了个激灵,直视着九十九,原以为自己瞒住了他,没想到还是发现了。
“……你还是觉得这家伙有问题?”真崎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想说出的“没想到被发现了”变成了对九十九的确认,可能是当医生的直觉吧,他总觉得九十九不像从前了。突然间,九十九开口了。
“六一郎他死了。”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在这一瞬间真崎的心陡然下沉。
六一君他……死了?!怎么可能?!真崎觉得嘴唇开始颤抖,牙关咬得紧紧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气管感觉一阵酸涩,险些喘不过气来。
“发生了什么事?”真崎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的话说的时候一点没有哽咽,但是还是有字眼从嘴里冒出来。
“这不是你插手的问题了,真守,这件案子已经被叫停了,学校我想在最小的一届学生读完后就会废掉吧。”
真崎忍不住站了起来:“九十九前辈!你怎么了!难道就这么让六一君他……”
九十九狠狠的敲了下桌子,桌上的东西震动了一下,水杯发出杯盖和杯身相撞的清脆声响。
“我说了真守,别再问了,这不关你的事。”
真崎没法说出别的话,他只能沉默的看着九十九。
“我想叫你调查一下一个奇怪的医生诊所,那里的医生有些蹊跷,但毕竟我只是怀疑。里面的心理医生曾经做过一个女孩子的心理辅导,但是那个女生不久就去世了。”
真崎问道:“所以呢?”
九十九抬眼看他:“那个女生是京成高校的,和六一同岁。”
真崎顿时明白了九十九的意思,毕竟是上头压下的案子,只好暗着查,不好提起也是情有可原。
真崎耸耸肩:“我懂了,最近正好需要毕业论文,我去那里打个工也不错。”
九十九点点头,他闭上了眼睛道:“我之后会用邮箱把地址发过来的,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
真崎拿起自己的单肩包与九十九告别,他似乎听到九十九用轻微的声音向他道谢,但出门之时回头,却只看到九十九整理文件的样子。
真崎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九十九很了解他,虽说两人年龄差了两岁,也不是什么亲戚,但是他是一个好前辈,对于真崎他一直像个导师,从把自己带到警察署就可以看出他完全摸透了真崎的性格,先斩后奏的做法,真崎只有认命捞上苦差事。
从那间小房间出来的路上真崎一直低着头,思绪还非常的混乱,在两件事的冲击下精神险些崩溃。他浑浑噩噩地转过拐角,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脚,两人撞在了一起,真崎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但他很快就被那人扶住了,抬头一看,因为太过熟悉但好久没见而吃惊地叫了出来。
“这不是乌鸦嘛?好久不见啊!”真崎忍不住捶了捶来人的手臂。
此人原名叫巫颢,名字对于日本人来说过于难念,就因为刚见到他时,他介绍说自己的名字,其中一个字和中文的乌鸦的乌念法特别像,真崎就开始叫他乌鸦了,完全停不下来。
乌鸦和自己同级,是中国留学生,虽说两人不是莫逆之交,但是平时经常到图书馆浏览室看,两人都是喜欢研究悬疑小说,久而久之交流下来就变成了同好,最近自己再忙演讲的事好久没去图书馆了,不知道他的近况,没想到他到这里来实习了。
“诶,你怎么在这儿啊?大晚上的喝醉酒街上闹事了然后被帅气无敌的九十九前辈使出无穷神力把你带回来了,还是……”
“你等下!我在你心里就这样的形象?”真崎本来还在一脸感慨,瞬间捶着他手臂的手一下化为拳头敲在他下巴上。
“唔哦,以后要当医生这么暴力绝对没人要你给他们看病,绝对!哈哈哈不说了,看你出来的时候情绪很低靡,这样有没有心情好点?”
“谢啦,乌鸦。”真崎朝自己的好友笑了下,表示自己实在赶时间后,他直接道别后便率先离开了。
心情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沮丧,变得稍微爽快了点,不再模模糊糊,对六一已经死去的悲伤虽然堵得胸口闷闷的,但是在人前还是可以装一下的。
他什么也不知道,这晚过后,他的人生早已偏离了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