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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照铁衣》 慕云舒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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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暮秋,寒夜,僻室,一片死寂。“天雷行动已开始。” 死寂中响起的声音低沉、平缓,“我们足足筹划了十年零二十七天。 为确保行动万无一失,你们每个人只需做自己该做的,谁也不许多虑。 惟一要考虑的,就是事成之后该如何享受战果。” “可是……可是这一次的对手……尤其是李玄衣,他一向断案如神,而且听说他的‘大天龙八式’,早已不在昆仑掌教天罡道长之下,实在……”一阵冷笑,低沉、平缓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已老了,自从被天子册封为御前神捕的那一天就已老了,他的锐气和勇气都弱了三分。” “李玄衣倒还不足惧,但另一个人我一想起就有点胆寒。” “谁?” 那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燕……燕……燕铁衣!”


1楼2016-06-08 20:41回复
    顾三小姐道:"据说这组织的首领,就叫刀尖、刀锋、刀背和刀柄。"燕铁衣点头道:"他们已积了不少悬案,近年来我一直都在追查,最近也终于查出了'刀尖'、'刀锋'和'刀背'的身份。" "他们究竟是谁?"顾三小姐和孟伟异口同声。燕铁衣正色道:"刀尖就是毒罗刹。""独臂胜千手,百变毒罗刹!"——有人说她是个温柔美丽如天仙的少女,又有人说她是个丑陋似蛇蝎的老妇,甚至还有人说她其实是一个男人,一个变了性的男人。这些说法谁也无法证实,惟一可以证实的是——她是千面人魔的子女,易容和轻身功夫,早就青出于蓝。这并不算可怕,可怕的是,她还是川中唐门十三代掌门唐天舒的第七任妻子。更可怕的是,她又是唐天舒的最后一任妻子,过门两年,就连唐天舒也死于她的暗器下。
    "刀锋就是摘星手!"若是这世上还有人比毒罗刹更可怕,更残忍,那么这个人就是摘星手。 据说西藏密宗的七大高手,都曾教过他武功,而且他到了中原,还曾在少林寺当过知客僧,任过魔教的护法长老。他融合了密宗、少林和魔教的绝学,自创的武功就叫摘星手。他的手已连天上的星都能摘得下来,天底下还有什么能难得住他?
    震惊之余,顾三小姐忍不住问道:"刀背呢?"燕铁衣沉默片刻,才道:"他死了。"顾三小姐道:"是不是死于你的雁翎刀下。"燕铁衣没有作答,却道:"现在他的空缺想必已有人顶替了。"孟伟道:"你既已查清他们的底细,为何又迟迟不下手?"燕铁衣道:"因为刀柄!我只花了七天的工夫,就已查清刀尖、刀锋、刀背的底细,可是花了两年,却收集不到半点刀柄的资料,所以才迟迟没有下手。"顾三小姐诧异道:"刀柄难道比他们还可怕?"一把刀,刀尖可以杀人,刀锋可以杀人,刀背也可以杀人,但刀柄却连伤人也很难做到,所以她才会诧异。
    燕铁衣没有作答,孟伟已替他作答:"刀柄比他们可怕得多了。刀尖、刀锋、刀背都必须通过刀柄的运用才能发挥作用。"顾三小姐默然,很快又望着燕铁衣道:"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你?"不待他回答,顾三小姐就笑道,"我看他们是自取灭亡。"燕铁衣亦笑了,他的笑容却有点沉重。
    顾三小姐又道:"厨房里那女人就是毒罗刹?"燕铁衣道:"除了她,还有谁会'漫天花雨'的手法。"顾三小姐嫣然道:"她的名号倒应该改上一改。"燕铁衣一怔,但听得顾三小姐道:"双脚胜千足,溜得飞快毒小兔。"燕铁衣忍不住笑了,这小姑娘刚刚几乎丧命在毒罗刹的手里,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第四章 在劫难逃(一)
    渔火如星,归心似箭。他们已到了船上,从水路启程,欲返杭州,再在顾家换快马,这是最快的捷径。已是初冬,三秋的桂子,十里的风荷俱已在秋风秋雨中凋零,漫天的柳絮和残红,也已被西风卷走,只有流水,依旧浓绿。
    燕铁衣静静伫立船头,凝望着烟波水云间的渔火,思绪也如流水。顾三小姐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燕铁衣的背影,叹息道:"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能忘却?"燕铁衣轻轻叹息,缓缓摇头,却什么也没有说。一向不知愁为何物,脸上永远充满着晨曦般光辉的顾三小姐,此刻神情竟已黯淡,眼中竟噙满了清泪。她的心中突然也充满了辛酸和萧索。
    摇橹声响,一叶渔舟正自不远处的某座石桥下转出。端坐船头的渔女一边修补着渔网,一边曼声浅唱:"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少年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燕铁衣似已痴了、醉了。若不是皇甫子奇的这曲《采莲子》,他又如何会和青儿相识相知。青儿当然是他一直魂牵梦萦的人,那个使他能在地狱般的天牢里挺下来的人。
    他的神思突地又回到了过去,人也不由自主地合着拍子低吟:"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两船相交,渔女轻轻抬头,她的眼波如歌般清丽,可是一和燕铁衣目光交接的时候,立然就充满了幽怨。刹那间,燕铁衣宛如被巨雷轰顶,呼吸骤然停顿,笔直的身躯同时抽搐痉挛。
    青儿,在他梦里出现了几千几万次的青儿!燕铁衣伸出双手,不由自主地跨了出去。顾三小姐却惊呼起来,她看见了一蓬湛蓝的光芒,正自渔女的手中射出。惊呼未息,燕铁衣已如石头般落入水中。尖锐刺耳的厉笑声中,鬼魅一般的渔女已消失。顾三小姐的心沉了下去,随同燕铁衣沉入了河底。
    当浑身湿淋淋的顾三小姐费尽力气,将燕铁衣拖上岸的时候,燕铁衣仍未死,但却离死不远了。他全身的肤色都变了,变成了诡异的惨碧色,就连紧咬着的牙也不例外。那蓬毒针,有半数钉入了他的胸膛。
    拭着燕铁衣湿漉漉的躯体,顾三小姐脸色已如纸般苍白,她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但她的声音却还很镇定:"你中的是什么暗器?这种暗器有谁能够解救?""夺命罗刹针……顾、顾飞侯……况独指。"挤出这句话,燕铁衣的牙关立又咬紧。顾三小姐的心虽未安,一双手却停止了颤抖。
    夺命罗刹针本是唐门的独门暗器,江湖上最多只有三五个人能解。况独指医术江南首屈一指,顾飞侯更曾火拼川中唐门,身中七针而不死,他们当然是那三五个人之一。更何况况独指的独指医阁就在杭州城里,顾飞侯恰恰又是她的二哥。


    8楼2016-06-08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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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绝处逢生(一
      西湖无月。湖天寂寂。
      燕铁衣端坐下来,就在湖边突起的一块圆石上,默默地望这寂寂湖天。"欸乃"一声,划破了寂静,一叶扁舟正从湖心雪片般地飘来。舟上有篷,篷下有炉,炉上尚有火。淡淡的轻烟,微红的炉火,正透着丝丝暖意。
      燕铁衣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触,突然站起来挥手。扁舟很快就划了过来,摇船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并没有起身相迎,只顾凝视着闪动明灭的炉火。他的身旁有张低矮及膝、斑驳有年的古几,几上一壶三杯,壶是红黑发亮、光润如玉的孟臣壶,杯是胎薄如纸、质洁如雪的若深杯。
      炉火渐炽,轻烟渐浓,烟中隐隐有松香阵阵,这老人煮水用的不是碳,竟然是上好的古松枝子。燕铁衣和顾三小姐意外地对视了一眼,道:"雪夜泛舟品茗,老人家当真好兴致,只不过一个人未免太寂寞了吧。"老人连头也不抬,淡淡道:"寂寞?你知道寂寞?"松涛声响,炉上的水已沸了。老人提起熏黑的砂铫,注入了孟臣壶中,一阵清冽的香气立时就弥漫了起来,他似已完全陶醉,微闭起眼,轻斟下去。几上茶水盈杯,鹅黄泛彩,宛若多了三轮明月。
      顾三小姐也深深地吸了口气,上前道:"独饮无味,不如就让我们来陪陪您老人家。"老人似仍陶醉在茶香之中,依旧微闭着眼,淡淡道:"品茶请先净手。"燕铁衣笑笑道:"心若不净,手净又如何?"老人的眼终于睁开,他端详了燕铁衣片刻,突然笑道:"你这话深有禅味,禅味茶味,这茶你配喝一杯。"茶具精致如斯,茶叶也必不逊色,顾三小姐迫不及待的就是一大口。哪知道茶水入嘴,滚烫无比,更兼苦涩难耐,她喝得快,吐得更快,同时还嚷嚷道:"这哪是茶,简直就是药汁嘛。"老人浅笑道:"你还年轻,再过十年、八年,也许才能领略这种茶的真味。"顾三小姐嘴一嘟,不服道:"茶好与否,在乎醇和,比如狮峰龙井、君山银针、碧罗之春皆是甘而不涩、醇厚润滑,像这种茶,我看只配给挑夫走卒解渴了。"老人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燕铁衣却道:"苦后余甘,回味不绝。我看这茶虽不若龙井清幽,却多了一份豪气。就如同黄酒白干,各有各的妙处。"老人频频点头,眯着的眼缝里已布满了笑意,一伸手,又满满斟了两杯。
      (二)
      茶过三巡,砂铫中的水也干了。
      老人缓缓道:"看来你也可算是茶道中人,日后有缘,不妨陪老夫品上一壶。"一闻此言,顾三小姐的眼眶就开始泛红,哽声道:"日后……哪里还会有日后,再过一二个时辰,他就会……"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老人道:"你是说他会死?"顾三小姐没有回答,眼中已噙满了清泪。
      老人道:"你错了,他绝不会死。因为,他喝了这杯茶。"顾三小姐一愣,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老人道:"《神农本草》记载,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这个荼,就是茶。"顾三小姐一脸疑惑,道:"这只不过是传说罢了,茶若真能解毒,人们又怎会谈毒色变。"老人道:"这绝不是传说,但能解百毒的茶却只有一种。"顾三小姐道:"我们刚才所喝的就是能解百毒的茶。"老人道:"不错,这种茶就叫神农茶,本是上古异卉,中原早已绝传,老夫穷尽毕生,遍访各地,才在粤东的边隅求得片叶只枝。"顾三小姐心中狂喜,狂喜过后却又后悔不已,她还未曾真正品出这种奇茶的滋味,急忙伸手欲取那砂铫。老人摇了摇头,道:"茶过三巡,其味全无,其效也全失了。"顾三小姐嘴一撅,挽着老人的手,道:"这茶叶你老人家想必藏着不少,能不能……"老人又摇了摇头,道:"这就是缘分,缘来当珍惜,分尽不可追。"这话是对着顾三小姐说的,可他的眼睛却又向着燕铁衣。
      (三)
      趁着夜色,顾三小姐和燕铁衣悄悄住进了悦来客栈。
      他们没有远走,因为老人临别告诫,燕铁衣的性命虽无忧,毒性却未曾除净,须当静养七日。他还告诫,七日之内,不可妄动真气,真气一动,毒性必激发,那时就算再有十壶神农茶,也无济于事。他们几乎是贴着少林僧人的脚后跟住进了这间客栈。这当然是顾三小姐的妙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计。
      漫长而又揪心的六天过去了。"再过一天,再过几个时辰,就算是少林的六大神僧、利刀的刀柄齐来,只怕也讨不到一点便宜。"捧着一团散发着腥臭的纱布,顾三小姐脸上溢满了笑意。
      她从来都不懂得服侍人,她从来都需要别人服侍。可有些东西就好像是天生的,换伤药、清创口、端汤水、伺药饭……这些她连碰也不曾碰过的事竟然都做得有条不紊,半点也未出错。虽然偶尔她也会皱皱眉,可看着燕铁衣渐渐恢复生气的脸,她心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暖意。她第一次发觉,服侍一个人的感觉,原来会是那么温暖,那么舒服,那么甜蜜。
      沉睡中的燕铁衣突然翻了下身子,半床棉被滑落在地,她轻轻走过去,拾起棉被,轻轻盖了上去,又小心翼翼地在燕铁衣肩头和身旁掖了掖。她突然觉得他就像个孩子,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孩子,需要别人的爱护,需要别人的照顾。"他的伤若是好不了,岂非不是就可以……"突如其来的念头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一颗心就有如鹿撞,再也静不下来。她捧着发烫的双颊,默默地凝视着燕铁衣,默默地出神,就连客栈的伙计进来也不知道。


      10楼2016-06-08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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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伙计提着扫把,弯着腰,一进来就自顾埋头苦干了起来。客房并不大,很快他就扫到了燕铁衣的床前,就在他从顾三小姐身边经过的刹那,顾三小姐突然一震,立然就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因为她闻到了一丝香气,淡淡的,似桂又似荷。她的脸色突然一变,七天前,不正是因为忽略了这种香气,几乎给她带来了终身的遗憾。
        ——独臂胜千手,百变毒罗刹!
        顾三小姐霍然起身,手心已扣住了几枚银光闪闪的绣花针。才一起身,她又坐了下来。"就算暗算了毒罗刹,难免伤及燕大哥。"一念及此,她就决定先沉住气。此时毒罗刹的双眼正扫上了燕铁衣的脸,一看之下,手中的扫把几乎也坠到地上。她本想为燕铁衣收尸,但眼前的人非但未死,简直就看不到半点病容,怎会不大吃一惊。
        这是绝好的机会,顾三小姐把握住了,两枚绣花针夹带风声疾射毒罗刹的后背。她的出手够快,时机的拿捏也恰到好处,只可惜经验却仍嫌不足,出手之际,急于求成,所用的力道太大了。
        风声一响,毒罗刹立时警觉,一个风摆残荷,身子硬生生一折,衣袖流云般扫出。毕竟她对燕铁衣还很顾忌,衣袖一扫出,一个凌空翻身,翻出了门外。
        顾三小姐暗叹可惜,转身却又愣住,那个尖嘴猴腮、邋邋遢遢的小伙计已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媚眼如丝、艳若桃花的美少妇。难道这才是毒罗刹的真面目?
        毒罗刹软绵绵地倚在门上,手指还拈着一根绣花针,针上尚带着一点血珠。顾三小姐的偷袭,虽然没有要了她的命,但毕竟已伤了她。毒罗刹凝视着针尖上的血珠,轻轻吹落,冷笑道:"这样的针就算多十针百针也无妨。"她的手已伸向了腰间,那腰间别着一个七彩的豹皮革囊。唐门的革囊!
        顾三小姐的手已在冒汗,脸上却带着笑,道:"是么?听说你是用毒的大行家,想必听说过九天神水吧。"毒罗刹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无色无味、无影无形、无症无状、毒中至毒!"她的脸色已开始发青,连声追问,"你见过九天神水,它是不是落入了顾家,你的针上淬有这种剧毒?"她的生性并不多疑,可是亲见毒入骨髓的燕铁衣尚能绝处逢生,再加上对方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不能不发毛。
        顾三小姐伸了下懒腰,转过头来道:"你要我如何答你呢?我若说有,你一定不信,我若说没有,你同样也不会相信。"细密的汗珠开始从毒罗刹脸上渗出,她不自禁地翻起衣袖,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藕臂,顾三小姐的那枚绣花针想必是射中了她这手臂。
        顾三小姐眨了眨眼,道:"其实你问得实在多余,只要运一下真气,或是发一把毒针,立刻就可见分晓了。"她趁热打铁道,"你既知道九天神水,当然也听说过'若中神水,莫运真气,真气一运,命在旦夕'这几句传言啦。"毒罗刹脸上的汗珠已凝聚成豆。
        毒罗刹凌乱的脚步声终于完全消失了,顾三小姐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她起身,却又突然坐了下来。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软绵绵的,半点也不听使唤,就好像刚经历过一场无比惨烈的恶斗。她和毒罗刹虽并未真正交手,却远比任何交手都紧张、都惊险,都更刺激。因为她们斗的是心智、意志和毅力。她虽然胜了,却实在胜得十分侥幸,一想起刚才的一幕,一颗心就又怦怦跳个不停。
        (四)
        一连灌下了三大碗凉开水,顾三小姐的心才定了下来。
        "两位大师,这里有上等的客房,请……"门外走廊里传来店小二的声音。顾三小姐刚定下来的心跳又突地加快。才掩上房门,还未来得及闩实,"砰"的一声,两扇房门已被推开,两个月白僧衣的僧人已到了门前,客栈的小伙计还想阻止,已被狠狠地推了开去。
        见是顾三小姐,精瘦干练的一个恭身道:"贫僧无嗔,这位是敝师弟无怒,并非存心冒犯,请三小姐见谅。" "原来只不过是无字辈的弟子,像这样的角色再来十个本小姐也照样打发。"顾三小姐心里想着,轻蔑地"嗤"了一声,道:"既已冒犯,有心和无意又有什么分别?"无嗔道:"这……"顾三小姐继续抢白道:"天心真是老糊涂了,教出来的弟子越来越不成气。"听到顾三小姐辱及师尊,一旁高大魁梧的无怒大怒,道:"师兄何必多费口舌,将人带走就行了。"他想冲入房中,无嗔一把将他拉住,道:"敝师兄弟只不过想将燕铁衣带回少林,听凭掌门天心大师发落,还请三小姐高抬贵手。"顾三小姐冷笑道:"发落?他又不是少林门下,天心凭什么发落他?"无怒道:"可是他是杀害敝寺铁肩师伯的凶手。"顾三小姐道:"这件案子刑部尚未有定论。你们又凭什么指证他?"无嗔道:"他若不是凶手,天心大师定会主持公道,我们少林绝不会胡乱冤枉好人。"顾三小姐冷笑道:"先前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是凶手吗?难道这也是少林的公道?"无嗔哑口无言,这小妮子的口舌实在利于刀剑。无怒却呼呼喘气,道:"师兄,我忍不住了,我非出手不可。"顾三小姐白了他一眼,道:"这才像话,少林的公道一向是以拳脚而论,本小姐正手痒得很。"无嗔仍想阻止,无怒双臂一振,已将他振开, "呼呼"几下,拳掌齐出。他盛怒之下,出手更不留情。每一拳,都似千斤巨锤;每一掌,都似巨斧开山。顾三小姐就如同暴风雨中的一株小草,飘摇不定。


        11楼2016-06-08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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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嗔虽不满师弟莽撞,眼中却露出喜色,心中也暗暗叹服:师弟的造诣实在非我能及,这几招百步神拳,止杀佛刀,当真是猛不可当。很快,他的叹服就变为了叹息,接连两次,眼看无怒已将得手,顾三小姐腰身突然一拧,身子猛地一扭,人就擦着无怒的掌缘穿了过去。又看了片刻,他连叹息都叹不出来,接连七八下,竟然都是如此。若是一两次,那还可说是侥幸,可接连七八下,就绝非侥幸那么简单了。
          "乒乒乓乓"一连串响,屋中的方桌已被砸得稀烂,摆在上面的杯盘碗碟碎了一地。"喀嚓"一声响,客栈的木壁也被打出了一个大洞。顾三小姐娇笑道:"这些桌椅墙壁并没有得罪你,你又何必拿它们来出气?"无怒怒吼,又连出三拳四掌。顾三小姐冷笑一声,纤手飞扬,一枚绣花针疾刺而出。但听得"嗤嗤"之声不绝入耳,无怒暴风骤雨般的拳声掌风竟然也无从掩盖。屋外的无嗔脸色一变,猛地冲了进来。
          顾三小姐道:"想倚多为胜么?少林的绝学真是层出不穷。"哪知无嗔一冲过去,就紧紧地将无怒抱住,同时喝道:"先看看你的胸口再打不迟。"无怒一低头,立时就怔住了——月白的僧衣上,已多了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这是怎么绣上的?又是何时绣上的?顾三小姐抱着手,嫣然道:"这位大师若嫌一朵太少,本小姐倒可以再送一朵。"无嗔远比师弟乖巧得多,赶紧合十躬身道:"敝师弟不自量力,三小姐手下留情,贫僧感激不尽。"顾三小姐道:"那你们还不走,难道以为本小姐真的只会绣花不成?"
          (五)
          看着无嗔、无怒仓皇而逃的狼狈相,七八天来顾三小姐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若是把这连日来的经历告诉翠翠,那鬼丫头一定羡慕死了,佩服死了。本小姐的威风……不太对哟,堂堂的少林弟子怎会那般胆小,难道我板起脸时真那么青面獠牙?""哎哟"一声,她跳了起来,突然明白了无嗔是怕她杀人灭口,她不必灭口,但至少也应该将他们留下。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又犯下了一个大错。
          一声巨响,窗外已有两道烟花冲天而起。顾三小姐立刻就冲到窗前探视。但见对面屋檐下,七八条人影不停晃动,他们的面貌虽瞧不清楚,手中闪烁的利刃却极刺目。后路也被堵住了,燕大哥还需一两个时辰才能动,万一他们攻上来,又该如何是好。彷徨间,她突然发现被无怒打穿的木壁上,有一张鼠眉鼠眼的脸正在张望。顾三小姐双眼一瞪,正想发作,心头突有灵光一闪,她已想出了一条妙计。
          这一次来的是铁心,因为他心如冷铁,所以法号就叫铁心。
          客栈的门外,早有数十僧人肃然而立,他们对于这位戒律堂首座的敬畏,早已不在寺中六大神僧之下。铁心微闭双眼,缓步而行,边行边问:"人在哪儿?"为首的一僧躬身道:"天字第三号房。"铁心道:"可曾有过异动?"那僧仍躬着身,道:"没有,小僧一接信号,立刻派人将四下围住,顾家的三小姐似乎还未觉察,所以一直都没有动静。"铁心不置可否,他的脚步突然停下,鹰眉一扬,一双如鹰般的厉眼已盯住无怒的胸衣。无怒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解释,铁心已冷冷道:"不守清规,即回寺面壁一年。"无怒面如土色,讷讷道:"这、这……是小僧与顾家三小姐交手,不慎……"铁心不等他说完,复又举步前行,直到进了客栈,才冷冷扔下一句:"学艺不精,辱及少林,加罚两年。"一干僧人个个噤若寒蝉,垂首而立,直到铁肩摆了摆手,才敢忐忑不安地尾随上楼。
          第三号房的门没关,房内一片狼藉,除了一张大床,再看不见半件完整的东西,这正是无怒的杰作。床上躺着一个人,蒙着被子,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就像一个死人。顾三小姐就坐在旁边,似乎正在发愣。
          铁心"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才开口道:"少林顾家,向有渊源,三小姐何必为了此人而伤了彼此的和气。"顾三小姐头一仰,长长"嗤"了一声,道:"这我可记不清了,这年头,就连上门要饭的叫化子也会硬说自己是我们顾家十八代的远亲。"铁心哪受过如此之气,一言不发,大步向前。顾三小姐五指一弹,四枚银针分袭铁心。铁心并未止步,一声闷哼,宽大的僧袍已如充气的皮球般鼓了起来,但听得"刷、刷、刷、刷四下微响,四枚银针都被弹了开去。
          顾三小姐忍不住失声道:"如来袈裟功!"铁心吐气扬声道:"不错,正是如来袈裟功,三小姐何必苦苦相逼。"顾三小姐虽有点吃惊,但争强之心却更盛,突然间横空掠起,银针做剑直取铁心的喉咙。银针闪闪,虚幻不定,她用的正是顾家的回风舞柳剑。
          铁心一个滑步,身子疾退,避了开去。顾三小姐咬了咬牙,轻腰曼摆,衣袖翻飞中,又是七针刺出。回风舞柳剑向以轻灵变化而见长,银针虽细小,却恰恰可以将这种灵秀清奇的剑法发挥至极致。铁心已退至门外,针尖上的锐气却一直都不离他的眉梢眼睫间。客栈的过道本就狭小,身后还有一大堆少林的弟子挡住,他已再无路可退。一声闷哼,铁心终于出手了,一直紧合着的双掌突然推出,如两扇厚重的门扇。迫在眉梢眼睫中的锐气立时消失,顾三小姐的人也硬生生飞了出去,又重重落在床边。
          铁心摇了摇头,他无意要伤顾家的三小姐,正想上前察看,突然就听见一声惊呼。一抬头,就看见无嗔正在愣愣地发呆。床上的棉被已掀开,露出来的却是一张鼠眉鼠眼、焦黄的脸。这哪里是燕铁衣?
          无嗔呆了一呆,猛地抓住那人的衣领,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那人一脸惊惶,张大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铁心一眼就看出他是被点了哑穴,食指一弹,隔空解穴。
          穴道一解,那人更是惊慌失措,嘴里"咿咿哦哦"也不知说的是什么。铁心上前推开无嗔和颜悦色地道:"你放心,我们出家人是不会为难你的。不过是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又怎么到了这里?"那人惊魂稍定,道:"小人是扬州的盐商,就住隔壁的天字第二号房里,先前这里有人打斗,连木壁也给打穿,小人只想瞧瞧热闹,谁知,谁知……"他突然发现了地上的顾三小姐,一下子吓得滚到了床中央,道:"这个人,这个人是妖怪,她的手指头一点,小人、小人就连动也不能动了。"铁心暗自好笑,却道:"你放心,她若是妖怪,贫僧就是降妖伏魔的高僧,快告诉我后来又怎么样。"那人道:"这妖怪将我提了过来,丢在床上,蒙上被子,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铁心道:"你被蒙上被子之前,可曾见过别的什么人?"那人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这床上似乎还有个男的,莫非也是个妖怪?"铁心没有再问,突然走向窗前,因为他发现顾三小姐的眼神一直都不离这扇开着的窗。"铁石,底下是谁守着?"他厉声问。"启禀师兄,是无喜、无忧和江南三杰。""你太大意了,如此紧要之地,凭他们……"铁心长叹了口气,探出窗外扬手,只片刻,就有两条人影自窗口飘然而至。
          两人一到,立刻躬身行礼道:"无喜、无忧参见师叔。"铁心只冷冷道:"你们守住下面,可有何发现?"无喜道:弟子知道事关重大,一直全神贯注,半点也不敢松懈,并没有发现什么。"无忧道:"下面这巷子偏僻得很,连人影也不见一个,除了先前有辆马车经过。"铁心耸容道:"什么样的马车?"无喜道:"这……这个弟子倒看不太清,那马车好快,经过时还溅起一大片积雪,我们几乎连眼也睁不开。"铁心的声音更冷,道:"连马车什么样都看不清,有人从这里跳下能看得清?"无喜、无忧低垂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铁心又道:"马车是向哪边去的?"无喜道:"似乎是奔城北去。"铁心再顾不上斥责他们,低叱一声"追",人已如树叶般地飘出了窗外。
          一干僧人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茶商也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顾三小姐挣扎着支起身子,鲜血正慢慢从嘴角淌下,她受的伤着实不轻,可是她的脸上犹自带着笑——他们毕竟还是上了自己一个大当。燕铁衣并没有走,他仍躺着,就躺在隔壁茶商的大床上。她的妙计就是移花接木。
          发现隔壁有人偷窥,她先点住了那人的穴道,然后就钻入床底下,拆开相邻的木壁,将他携入房中,又安置好燕铁衣,再将木壁封好,这一切都是在客房内进行,守住楼道的僧众当然蒙在鼓里。等到他们发现床上的人并不是燕铁衣时,早已气急败坏,当然就不会去留心察看床底下的木壁。
          做完这一切,她还不太放心,又招呼客栈里的伙计,要他雇辆马车,快马加鞭从窗下经过。她一出手就是百两的银子,客栈的伙计又怎会不尽心尽力?少林的僧人虽小心戒备,但对进进出出的小伙计并不如何在意,所以也没有多加阻止。


          12楼2016-06-08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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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两个少年坐不住了,一齐走了过来。当先的一个紫衣少年抱着剑,道:"前辈好功夫,待我也来领教领教。在下萧寒玉,这一位是高通。拔你的剑吧!"李玄衣笑了笑,道:"你们还不配让我拔剑。"萧寒玉的脸色已涨得比身上的衣裳更紫。"刷"的一声,长剑出鞘。李玄衣却不动,萧寒玉的手又一抖,剑花突然收缩,合为一剑,直取李玄衣的咽喉。
            "叮、叮、叮"三声轻响过后,紧接着又是"哧"的一声,萧寒玉的剑已斜斜地钉在了地板上。李玄衣仿佛连动也不曾动过,手中的牙筷依旧如钳,夹住杜凌风的长剑。
            没有人看得清他的出手,就连相距咫尺的杜凌风也只是依稀觉得眼前一花,剑上的压力在某一瞬间一松,可他还来不及考虑是该回拔还是前刺,压力就依旧如前。
            萧寒玉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只有他明白李玄衣是如何夹住自已的蔷薇剑的。三声微响,正是牙筷敲中剑身的声音。第一响,正中剑尖,他的剑势已被封;第二响,斜点剑脊,他的剑势已被破;而第三响是自剑尾的黄金吞口传来,他好像受到一柄千钧巨锤的重击,不但连长剑都被震飞,整条右臂也几乎完全麻木了。
            收拾好所有的金银细软,草草地扎了个包袱,张景准备远走高飞。
            包袱搭上了肩头,一只脚已迈出门外,他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毕竟是生活了二十来年的老地方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还乡,他的眼眶开始发红。
            十七岁就入公门,至今已有五个年头了,五年来他接手的都是鸡鸣狗盗的琐事,每月的俸银也只有二十一吊半,他每天只能吃五个铜板一份的饭,隔个七八天才敢喝上半瓶白干。这样的日子实在乏味,乏味得连每一夜所做的梦都一样——花不尽的银两、唱不息的笙歌、饮不完的醇酒、看不厌的美人。所以当衙门里的捕头拿出一张八千两的银票,要他跟着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他连是什么事都不问,就点头答应了,等到他知道他们打的是赋税的主意时,后悔已来不及了。
            成事之后,他和那班弟兄们喝的是十来两银子一斤的陈酒,吃的是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佳肴,叫的也是最红的姑娘。他的梦几乎都实现了,但他却只不过开心了两三天,因为他已渐渐发觉他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他再也无法睡上一个安稳觉。自那以后,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会梦见无数的银子,排成望不到尽头的银链从天而降,他张开双臂,正想将银链拥入怀中,银链却突然变成了巨蟒,死死地将他缠住。然后他就会突然惊醒,睁大着双眼等待天明。
            他总是暗暗叹息,要是能够过回原来那种单调而乏味的生活,该是多么的幸福。因为那种日子虽然单调、虽然乏味,但他却能吃得舒心、睡得安心。只可惜,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无法追回,有些事情做错了就再也无法弥补。
            走出了胡同,张景忍不住又回头。这一回头,他的瞳孔就急剧收缩,因恐惧而收缩。
            不远的胡同底拐角处突然多了一个老人,满头白发,一脸倦容,可一双眼睛却利如鹰隼——李玄衣竟已追到了这里。张景自知插翅难逃,咬了咬牙,横刀胸前,摆出了个"夜战八方"的架势。他的心在发毛,手脚在不停地打着寒颤,"夜战八方"改称为"冷战八方"却是再恰当不过。
            "鼠辈,竟敢和老夫动手!"李玄衣的喝声如雷霆霹雳。"呛啷"一声,张景的腰刀把持不住,掉落到脚下。
            李玄衣拔剑,手腕一抖,剑光便快如闪电袭向张景的咽喉。张景已经绝望了,就在这时,只听得" "的一声,不远处突然又闪出一道剑光,势如破竹奔袭而来,李玄衣不得不回剑招架。
            双剑相交,声如龙吟,四溅的火花灿烂得如同夜空的星辉。"卜"的一声,飞袭而来的长剑插到了胡同外的树梢上,然后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张景和李玄衣的眼前。
            (双剑相交,声如龙吟,四溅的飞花灿烂得如同夜空中的星辉。)
            那人满头白发,一脸倦容,一双眼睛却利如鹰隼——又一个李玄衣?除了一着红袍,一着白衣外,两个人的身形容貌,甚至脸上的表情几乎都一模一样。不待张景明白过来,着红袍的双足一点,立马就飞到了胡同外的树梢上,树梢一沉,他的人一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身法看似是江湖罕见的"天马踏燕式"。白衣老人叹息了一声,朝张景走了过去。他才是真正的李玄衣,可那个人呢?江湖之中,懂易容的不少,可易得形神兼备并不太多,接得下李玄衣一招"天外飞龙"的更少,还能够施展"天马踏燕式"的几乎连一个也没有。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和那宗惊天大窃案又有何关联呢?
            李玄衣沉吟着,张景却已拔腿想跑。李玄衣没有追出,只冷冷道:"你打算逃到什么时候?就算你逃得了国法的制裁,还能逃得了他们的追杀?"张景的脚步缓了下来。
            "就算你逃得了他们的追杀,逃得过自己良心的折磨?"李玄衣又道。张景的脸突然扭曲,他想起自己共事多年的上司和同僚,他们罪不至死,却死得惨不忍睹。于是,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19楼2016-06-08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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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九 怒剑雄狮


              20楼2016-06-08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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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9-01-08 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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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文本能发给我吗?


                  23楼2020-05-13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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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找这本小说 可以发给我嘛 谢谢 1003859186@qq.com


                    IP属地:江西24楼2024-07-25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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