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野草·希望》
1925年元旦那天,本应欢庆,而鲁迅先生却分外地寂寞了。
记得第一次看到鲁迅先生提到“寂寞”一词是在《呐喊自序》中。因为年青时依稀有些回忆的理想和追求,因为《新生》死在摇篮中,感到“置身毫无边界的荒原”。麻醉法未果后,为了那“可有”的希望,试图听将令地振臂高呼,激勉正做着好梦的年青人。然而,他终又陷入寂寞中了。
《彷徨》和《野草》是同期写作发表的小说和散文诗,彷徨虽然是不知前路的方向,却终究在路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没有后退。而野草更是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以求生存。
《野草·题辞》第一句就说明了如果开口,将感到空虚,可是先生依然选择开口,便已经逃离了那不管用的“麻醉法”了。我浅薄地以为,野草是指绝望,乔木是指希望。这片旧中国的地面无法生出乔木,于是拥有着顽强生命力的野草便也变成了好东西。先生已经许久未有希望,无法感受到希望的死亡和朽腐。那么只能让野草死亡和朽腐,来感受绝望燃烧之际生出的那一点点感受到生存了的希望。
我便认为绝望是在希望之中,而希望也是寓于绝望里的了。虽然只有那两株枣树可以从虚无中剥离开,可是先生依然可以敬奠这些扑火而死的英雄们;虽然影只愿沉没于黑夜,可是他终究徘徊于明暗之间。那希望也是了。
先生曾经以为希望是搏击绝望与寂寞的唯一武器,于是手持希望的盾,在黑夜里呐喊着,寻找对他碰头的一支充满血液的军队。可是忽的盾却变成透明的,而所处的所有暗夜又拿起长矛刺向他了。盾是透明的,他可以染上任何颜色——哪怕是黑暗的颜色,那么先生只能放下敌方的奸细,以赤手空拳应战。他想起援军,——可黑暗又告诉他援军已经全部被杀害。他分明看到了!看到了本应搏击黑暗现在却一动不动像被僵尸附体的青年们。
那么这暗夜中便只能看见他苍白的鬓发了。
他的青春和青年们的青春好像与他自欺的希望一样消失;匈牙利的爱国者站在天上皱着眉头看他,像无数个看客一般——他终究只能止步。
回望来时的路,希望确是没了,可是被人打着希望走出的路却无法消失。于是自欺的希望又从暗夜中回过一点头来——这虚妄必须打败。
我一人肉搏打败这虚妄,大片的绝望会消失,深深浸入其中的骗子希望也会消失。地火会烧死野草和乔木。
可是青年们总能醒过来,继续踏这条名叫希望的路。
肉搏总是艰难的,我不知野草会不会又长成乔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