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吧。”
这话刚一脱嘴我就后悔了。
地方不大，四面镜子两两相对，每一面镜子前都是整套设备。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特有的浓郁刺鼻的药水味。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一台刚刚托运过来修理的机器。他们只要派一个师傅，按部就班，走一套流程，钱落袋。

一位师傅引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他用脚踩着升降椅的调整把手，把椅子放低到合适的高度。随后，他用一大块红布把我整个身子遮住，只露出头。我觉得我像一颗洋葱。

“怎么剪？”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我要是知道怎么剪还需要发型师？但不管我在哪个城市的哪个发廊，通常他们开口就来这么一句。而我的回答一般是开头的那句，随便吧。倒不是我不在意他们拿我的头怎么处理，而是，我近视。我一直觉得近视的人剪头发是件特别刺激的事，有点像在走奈何桥。剪一次头发就好像喝一碗孟婆汤，一刀下去，前尘远去，妈都不认识。但你无可奈何，只能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脸，湿答答乱糟糟的头发，想象着走出这鬼地方的心境。兴许这次还能提得起勇气跟朋友打个招呼？

“先生，修一修就好是吗？”
我有点精神恍惚，理发大哥的声音好像从一条长长的走廊的另一端飘过来。随便吧，我叹了口气。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该怎么形容呢。这么说吧，我在考虑我是适合棒球帽呢还是贝雷帽。是时候改变下自己的穿戴风格了。这理发大哥一看就是个老手，动作快，准，狠。需要强调的是，他处处透露出对自己的狠劲很有自信。

只见他右手推刀，左手梳子，三下五除二，跟铲草皮似的，雏形就出来了。接下来是细活，一般都得换剪刀。但看得出，他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换剪刀这么娘们的动作根本不能做。于是，他用推刀做完了整套动作，难度系数10，完成程度10。值得注意的是，他推刀使用的是Z字型手法，左手的梳子捋出几寸长的发尖，右手随之笔走龙蛇，意在笔先，速度渐快，收势遒劲有力，余韵犹存。就是有点痛。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五分钟的样子，我神情茫然，思绪万千。最后，大哥一句行了，把我叫醒。我戴上眼镜，差点对着镜中的陌生人自我介绍。

在离开案发现场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眼理发大哥，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分明是对生活的热切讴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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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感，理发之前都是一句"随便吧"，理完戴好眼镜瞬间就懵逼了…

哈哈

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