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九劫
罢看微露垂青莲,多情与帘燕,盘旋那飞阁流丹,瞰绣闼雕甍,尔后一展天鹏翅,傲然而离。飞鸟尚自傲,再论囚中人,牢中命,怎无铁骨,共那红墙绿瓦,铁闸木栏作斗。姬九劫睨那慵然的娇艳,似望细雨海棠,如见绿水春波。然黄沙与春风不存,锈甲不知桃夭,她看入一方窅然幽邃的眉眼,如望往生的轮回,佛前的青莲,那般参不透,悟不明。只听清冷落了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我父曾说,若山遮道,即绕,若无以绕——”
猛记愚公之谈,笑也攀肃容,瞧那刻意一顿,踏清风刻,踩竹叶韵,仿说书人的意韵,才道悠悠,众人皆究。
“那就劈开。”
萦绕的盛世之谈,姬九劫一双清目沉静而寡淡,似诉说风月,与她无关。待那人断了语调,她垂首看那双摸过长枪,耍过银剑,抚过烈马的手,未尝闻,哪一双手救了天下,然四海,皆是那饱经风霜的手,一一换过。方才借金阳与娇花看,也如闺秀的纤纤,彼时再看,已然西施不再,东施而已。
“屁,我说的是边塞的断壁,换来京都的繁华!”
左右她非读书人,似诗词般吟唱的对话,从不是姬九劫所擅。她狠狠地啐了口,一吐胸中浊气,散尽萦纡的郁,再看天光,也碧蓝。
“你敢与我争这混事,亦不凡。只是你说的赤诚忠心,诚可贵,然即是这可贵——物以稀为贵。如你所言,不缺谄媚之辈,若我今日谄于你,可还不凡?”
拢青丝,倾手时,断种种念想与痴话。她背身负手立,余一道孑然清傲,铮铮不屈与她,不话的江山,早入骨血。青云看她冷冽的眼,微挑嘴角,也应不寒而栗罢。却是谁宏愿,痴梦,人不容她,唯造化归纳,是当斩尽天下人?
“守家国,才指江河。若无太祖,我等仍是布衣,怎为贼子。你瞧,是非奉上?”
不屑置辩倒假,不屑乃真。姬九劫向来自诩不与文人同流,那轻如鸿毛的白纸墨字,不曾提过长枪,怎知鲜血之重,尘埃之沉。看她回环般道,分得清与不清,一瞬又归混沌。
“那废话,是你的骨?或是尊君,令兄之骨。待你若抱尸骨归来,才知重。我告诉你,如你对我置辩,总归是谁也不信的。”
话尽风凉,一时空荡,再看她嘲地起劲,姬九劫却再无怒火。觑那娇容,竟也似先前鄙夷的贵女,捧花不闻折花时,吃水却忘挖井人。她遥遥递去一语,风清不清,总归天高云淡,也看不见甚刀光剑影,空口无凭罢了。细语时,也无人究得。
“那请问,百万精兵,为谁而战?天子尚有情,敢为烈骨先贤,为人诟病吗。真正道风凉的,是你那一国少武。”
施施然直了楚腰,含笑看她轻佻之举,一本正经。
“这不是神经病,是理想。我尚不是女将,你说哪位?”
翩然旋了罗裙,她终囿于世俗,跳脱不去,挣脱不开。姬九劫引那人里树荫,漫步开阔,得见波光粼粼,沉鱼映燕影。才眄那桃花海棠,嬉笑。
“你我眼下争有何用,待我哪日持枪归来,你再找我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