洽谈商务之后是悠闲的下午。与可爱的女士们不同，我并不认为与她们品尝下午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前几日著名的歌剧团前来伦敦进行维持一周的巡演，既是自己所喜爱的剧目自然不会错过。管家不用多说已为自己预定的座位，正是今日下午，行程安排分毫不差。
马车轮转动的声响在平日听着令人焦躁，也许是因为难得得闲暇，此刻并不觉得它很讨厌。并未耽搁分秒来到自己的座位坐定，空气中飘散的浅淡香气为周围添加了几缕肉眼不可见的美感。惧利演出开始还有短暂时间，索性阖目不去看那明晃晃的吊灯。
年幼时曾与他看过同样的剧目，那个时候他的表情让我感到痛苦。他曾经历过家族衰败亲人流离，而养尊处优的我却无法理解他的感受。黑与白，我是白……吗。
分明，就是漆黑的。

踏进剧院的目的从来都不高尚，第一点即补充饭后谈资，第二点交往有识之士，第三点，缅怀曾经。埃尔洛斯已经是不可能的过去，经过几个月来的安抚，心情已经不会因为五个轻飘飘的字母掀起波浪。
出门的时间已经有点晚，好在优雅的缎面折扇从容地端在腹前，似乎一切有条不紊。但当观众席上方的灯光逐渐变暗，一股真切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所幸光线能替我遮挡住破绽。
两排座位间的距离勉强合理，一手护着裙摆一手攥着折扇，对为自己提供空间的观众一一轻声表达歉意，大多是贵族子弟，有几位还甚是眼熟，只不过最让我好奇的是那为拥有浅蓝发色的男性，穿着和气场都明显微微与他人不同。
音乐的前奏轻轻流入耳际，坐在位子上的我心里松了口气。

提起故人最多只是缅怀，沉溺并非我的行事作风。注意力被不远处身着华服的女士吸引，轻敲扶手的手指也随之停顿。女士的动作缓和优雅，若非是名门淑女，想必是无法模仿的。自从来到伦敦也有数日，却忙于处理事务未曾过多的外出走动。
虽是巧合，但也不能放过。偏头轻语几番，起身迈着轻缓步伐行至那位女士身边。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让人觉得生疏，也不会觉得紧张。
“日安，维斯特维克女士。”
胸前象征着艾尔维斯的徽章被吊灯折射出点滴光彩，似是在提醒她，又似是在提醒我——“你只不过是个不敢承认身份的懦弱者罢了”。
“您介意我与您一同欣赏歌剧吗？”

余光注意到青年向这个角落靠近，这完全满足了我私人的期待。那枚发亮的徽章更是证实我的想法，只需匆匆一睹便能知道他绝对是属于显贵的行列中的。只不过，他冠上的姓氏是艾尔维斯，让我不得不侧目相对。虽然我与这个家族已经有了几分不浅的交情，但是身边的青年却是我未曾谋面的。
颔首表示答允，蓝色眸子流露出些许合适的敬意。以他的气质，应该年长于吉尔伽美什。所以我直白地道出那个陌生的名字。
“肖恩先生？初次见面，我是安妮塔·维斯特维克。”
艾尔维斯目前可是热火朝天，五名子嗣罕见得全部聚齐在英格兰的心脏，势头远远领先于维斯特维克。
“能在这里遇见，想必您一定非常关注歌剧艺术了。”

听闻她与吉尔伽美什交情不浅时，就觉得她定有过人之处。如今一见，算是证实了心中所想。第一印象直接决定了对他人产生的看法，此时更是对她平添几分好感。欠身恭敬的向她行礼，坐下的同时抬手整理衣领褶皱。不允许身上出现瑕疵，我自认为是对他人基本的尊重。
“素未谋面却能被您记住名字，我感到很荣幸。”
悠扬乐曲伴随幕帘缓缓拉开沉寂的面纱，转辗反侧似乎又回到数年前。只是时过境迁，坐在身边的人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不知换了多少身影，不知添增了多少诡谲之心。静下思绪欣赏歌剧的时间，算起来竟是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好感作祟愿与她交好，又不愿过多插手三弟的事，故而抛开那些明争暗斗，将目光投向了身姿婀娜的演员。
“早闻您也喜爱歌剧，一直都想与您讨论只是不得空闲，却没想到在这里与您相遇了。”
话语停顿一瞬，偏头柔和的看向她。
“像极了歌剧里的展开，您觉得呢？”

闻言动作微微一滞，笑容里多了几分欣赏的意思。渐渐敛下后，目光重新折回舞台。
“您说的对，像极了。瞧，我们都像演员一样滑稽可笑。”
他看起来是名十足的绅士，举止优雅，温柔有加，这可跟我听过的传闻一点关系都没有。人们议论他的身份，以及和尤兰达小姐的婚约。这与我毫不相干，但不得不说，当这件大事在茶会上被提起时，我啼笑皆非。双方尴尬的身世促成了一段微妙的姻缘，我实在无法揣摩他们的父母究竟是如何做出决定的。
“不过，听腻了优秀的男低音，大家都对那名少见的男中音兴致浓厚。我只好慕名而来。”
撇开杂念，无关痛痒的对话向来是我求之不得的。白日与人场上交锋，夜间只该洽谈风月——那该多么理想，真希望我的合作伙伴们也明白这些。
“我能知晓吸引您来欣赏这部歌剧的原因？”

“是吗？我倒是觉得您和那些淑女们不太一样。”
内容对我而言已经熟记于心，将旧物反复翻阅得到的感受也比不上初次接触的时候。望向舞台的眼眸微阖试图掩藏转瞬即逝的寂落，唇角划出的弧度也归于平静。
不敢对他人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躲躲藏藏过着苟延残喘的日子，即使最后是个令人感动的美好结局，也依旧无法隐藏之前的所作所为。那位亨弗莱的小姐，说不定——不，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方面她可比我坚强多了。
“或许是因为主人公很愚蠢。不过，在这里看着主人公笑话的观众们，也同样的愚蠢不是吗。”
不论是书籍、歌剧亦或是现实，人类总是将弱小的人践踏并且嘲笑。在说着他人懦弱的同时，也会意识到自己的劣根性，大概这就是令人着迷的地方。
稍微靠向椅背，手指交叉置于身体前，为了缓和气氛般轻笑。
“抱歉，这样的言辞会给您造成困扰吗？”

闻言略感讶异的扬起眉，也许是因为听惯了金丝雀的婉转蜜语，也许是她给我的答案超出了预期。透过她的眼眸似乎能看见熟悉的神色，那是戴着面具的人类经常会有的阴暗。这并不奇怪，毕竟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总是居高临下的望着比他们弱小的人。
所以并未接她的话，只是保持着笑容平静的看着舞台上的光景。乐曲在恢弘后归于柔和，这滑稽可笑的歌剧终于迎来了尾声。连绵不断的掌声缓缓停下，细碎的声音逐渐响起。话题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初次的接触也已经点到为止。
“能与您度过一段时光，十分荣幸。”
起身向她颔首，眼底的笑意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今日实属巧遇，待下次我再正式的邀请您吧。那么，再会。”
如同走流程般将最后一个字落定，才转身朝大门走去。脂粉与香水的气息轻拂鼻尖，与外面的街道比起来真可谓是界限明显。回到马车内坐稳，不禁思索她刚才所说的话。
都是棋子，何来谁最愚蠢这样的说法呢。

趁着他长久的沉默，我得以将心思收回到这部作品上。当然，我无法做到全神贯注。
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氏为何，不知道他的故乡确切在何处，甚至在这处剧院的初遇都是他后来向我提起。他的音貌在记忆中淡去，而我却将他的避讳和疏离记得一清二楚。明明是自食恶果，还要执意欺骗自己这是段真挚难忘的故事。
“再会。”
心烦意乱。我凝望着肖恩、以及其它观众茫然离去的身影，最后一点希望在心底暗暗掐灭。何必用这么可怜的招数来践踏自己的自尊心？从今往后，我无忧亦无惧。
马车在黑夜中前行，我终于如愿闭上眼睛。指甲在折扇的缎面上来回划弄，直到指尖发酸，被随行的玛丽制止。我琢磨着如何糊弄过她的疑心，好让这个晚上显得不那么煎熬。
“方才我的言谈有些失礼，将我的歉意转告给他。”
只需要几杯粗制啤酒，我就可以不省人事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您和那些淑女们不太一样。”
内容对我而言已经熟记于心，将旧物反复翻阅得到的感受也比不上初次接触的时候。望向舞台的眼眸微阖试图掩藏转瞬即逝的寂落，唇角划出的弧度也归于平静。
不敢对他人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躲躲藏藏过着苟延残喘的日子，即使最后是个令人感动的美好结局，也依旧无法隐藏之前的所作所为。那位亨弗莱的小姐，说不定——不，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方面她可比我坚强多了。
“或许是因为主人公很愚蠢。不过，在这里看着主人公笑话的观众们，也同样的愚蠢不是吗。”
不论是书籍、歌剧亦或是现实，人类总是将弱小的人践踏并且嘲笑。在说着他人懦弱的同时，也会意识到自己的劣根性，大概这就是令人着迷的地方。
稍微靠向椅背，手指交叉置于身体前，为了缓和气氛般轻笑。
“抱歉，这样的言辞会给您造成困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