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月开始，宫里头热闹，如今不想去凑，遂避开了人，跑到书楼，平素不得轻易来，纵使来了也是没得看，现下正是一个好时候。】
【 来时便想好如何，一路却还是一副傻样，久而久之，似已成了另一个自己。】

（素雪成瑞，雀鸟消弭了声息，而世中春意，却是随人声来的，长巷高台，故景依旧。观德之上，小敞朱轩，外有流雪飞花，长风来送，远山似蕴一星，金光破云，即临昭日。）
（一炉沸泉，不得片叶，偏知饮水无味，他人却说，观世如水，何此怪哉。）
（未央的宫人早前拜过了道坛，如今一早，却又让我为她们卜卦。于是向她们各要了一个铜板，勾一轮细月于唇，捻于唇边一吹，放进千年的老龟壳里头，作广纳手，口颂长诀，叮当声响中，占得一卦。）
（是时，铜板扣在手心，扬唇展靥，一环顾，再向广袖中藏。垂雾髻，滟小钗，杏眸点水，中有北星。）
“是丰年呢。”
（食指抵着铜钱一壁，在案上翻滚的捻。此地无风可请，无雨可借，无神可问，除去骗人小财，其余——百无聊赖。）
（侧耳一听，似有推门声，不是玉人来，便是财神来。）

【 推门而进，悄悄进去，掩上门。往里头几步走，抬头一看，里头竟然还有人，看着人着实吓了一跳。】
【 伸手挠挠头，咧嘴一笑。】
：肖……婕妤，长乐……
【 不曾想，本打算好的，却是突然变了，一下子乱了方寸，不知如何，只是记得母妃交待的。】
@肖玉楼

（手捻法诀，偏侧娇鬓，星目双澄，瞧他一眼，目是由天灵而下，一片清明，收小诀，覆袖于膝。玲珑端坐，却不言其余馈语，只说——）
“景皇子，多福。”
（至清而浊，必不知人缘由，不拆不解，随他混沌。）

（顺他目光去看，手边正斜一杆紫豪，旋笔交予他手，我不知道他用不用墨，便将台砚一同推去，笑里不知其意，只说。）
“我这笔，只是很普通的。”
（倒也不瞧他如何摆弄，收回手来，扯了一穗红绳，穿过铜板里的孔方，正面有去祟字样，背铸一面斗剑纹。在手里一合，玲珑指便打好了的一个如意结，人前摊摊手，待他伸来，系上他手腕。）
“知道这个吗？这叫做厌胜钱，新年挂起，大吉大利的。”

【 笔同砚台一块儿推到了自己面前，只单抓了笔在手里头，看着的确挺普通，比不得母妃给的那几枝精致，不过，嘻，这东西好用就成。当着人的面，握在手里，指尖拨弄着，却是染得一指黑，带着墨香。】
【 抬头又见她拿出铜板，穿着红绳，伸出手去。待她系好，才缩回手来看。】
：这个是给我的么？

【 指头黑了，不小心一缩，又蹭了袖子上一道黑。闻听这是给我的，拉了拉袖子遮了，索性又起身，绕到她旁边去坐。】
【 看着她摊开册子，微微一瞄，上头的字认是认得，却还不明白为何意，耐不住往桌子上趴。】
：我……夫子讲过，没记住。您教我？
【 左右着没几个人，略放了放自己绷着的心，久了也会觉得累，趴在桌子上，正好缓一缓。】

（他伏在案上，我便伸手，如愿的碰了碰他的头，少年还未及冠，正佩玉环，好副天真。玉臂未收，先拿手帕，将他指尖的墨迹轻轻拭了，后将帕收去案下，玉指在他肩上停落，凭个娇柔之躯，却也给得一个怀抱。）
（摊开小册，想找一句同他细说，却发觉玄妙之法，得其谛听，不得其授，只得偏头来问。）
“这些毕竟太玄乎了，平日里，夫子让你读什么呢。”

：什么也没读啊
【 日里夫子跟前，不过走过过场，再者他用多少心眼，也是没用，他人面前多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教人摸不着。】
：阿弗有一次，背地里听见一个小黄门叨叨，说阿弗傻，所以夫子才什么都……不教我。
【 话至此，低了低头，玩着手上系着的那枚铜板。】

（夫子治学素来严谨，今谈及当世学术竟对汝南桓宽颇为赞赏。深同感，慕其名，便往石渠阁寻，不得其作，遂生憾；又兹悉观德书楼有盐铁论拓本，便来一探究竟，不知是否有机缘能拜读其作。方入楼内便闻哐的一声，如巨物倒地，顿时有女娃大哭。循声而问走过去。）
：怎么了？
（见书册散落四地，尘埃飞扬。被呛得连番咳嗽。摆袖挥散尘雾，独见妙珑站在一侧。蹲下身子递给她一片巾帕。）
不哭，哥哥来帮你。

代白妙珑
（听见一句“哥哥来帮你”，莫名地被戳中了泪点，顿了一下，眼泪掉得更快了。小手一伸将帕子糊在脸上，含混不清地道了一句）谢谢哥哥……
（唉，我又给他人添麻烦了，这感觉不能更糟糕。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呢？）
（迅速擦干泪水，眼圈还是有些发烫，索性低了低头，看他那袭锦袍的下摆。女童的声音好像软糯的糖糕）
我好像惹麻烦了，嘤，我们能把它搬起来吗？（抬头看他，眉微蹙）哥哥没被砸到吧？

（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冁然。）我没事。
（顾四周，久不见人至，兴许是今日运气尤佳，才没让人发现。起身走到书架旁，招呼她身后的小宫女过来去书架背面帮忙。手指别在嘴边。）
嘘，这会儿应该没人会来，我们可以把它扶起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等我抬起来后，你去书架侧面扶着。
（拼尽全身之力，扶起书架，古旧黄窗下，尘埃倾泻。银角金边处，游龙戏凤。犀木沉书香，伴着呛鼻的味道。使我连连喷嚏，鼻头浸出一股子的湿气。）

代白妙珑
嗯，泥真是太鸡汁了。
（乳牙没长齐，大概因此一激动就连字儿都咬不清，奶声奶气，含含混混。被摸头了心情很美丽，破涕为笑，就像看见一群羽毛洁白的鸽子呼啦啦飞上天一样。）
（乖乖走到书架的另一头，又招呼贴身小宫娥帮忙，然后我们合力一抬——）
呼呼，总算大功告成了。（忽然一拍脑袋，乌黑的明眸一转，露出担忧神色）这些竹书不会碰坏吧？

（她一腔软糯，肤脂如粉。天真神色，喜忧分明。见她一番思虑，便解出她心中忧虑之事。）
这些竹简都是前朝甚至是商周的，若一支竹简脱节那么一卷竹书便会接连脱散。归取当小心谨慎，这就由我来吧。
（我自然知道女孩子最爱干净，这事我当仁不让，蹲下身子裹了一卷竹简往自己怀里送。复起身，又将竹简按名类归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