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如果有一天，偶然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那样一个女人，才记得为什么到最后都孑然一身。于是，在那样的时刻，会明明白白地意识到：
她，已经死了。
“不是说了么？一概推了罢。”息衍看息辕又拿着拜礼进来，道。
息辕看叔叔对着庭院，双手捧着剑，抚摩着黑色的剑鞘，像是在想什么。庭前是散植的古木，有柏木和梧桐两种，刚是盛绿的季节，衬着零散的阳光，倒也是一处风景。
“是宫里的女官，说是个婕妤，大概是国主派的人。”息辕低头，道。
息衍略微挑了挑眉，低叹，道：“这也就罢了，请吧。”
“将军就职不久，大约很忙碌吧？”女人的声音柔柔婉婉地飘过来，继而是一点香气，像是什么花香。
息衍闻言转身长揖。礼罢看到宫妆的女人停步在水塘边，裙裾拂过苔痕久积的青石板，如同极艳的古画。是个极美丽的女人，息衍也不由多看了几眼，心中想起适才息辕有些异样的神色来。她远远地还礼，才走近来。
“息衍幸得国主赐宅，只是各处未安置停当，婕妤将就坐吧。”
息衍侧身让过，两人便在庭院里的石桌边坐下了。息辕斟了茶，便退下了。
“婕妤过来，大概是国主有些嘱托吧？”息衍不经意地笑着，问。
女人却不答，只是问：“刚才进来的时候，看着将军出神，是在想什么事么？”
息衍微怔，继而一笑，道：“是啊。不过……息衍只是在想，把这样的园子改作花圃，种上花，开起来大概会很美吧。”
“是这样么？原来将军是爱花的人。”女人低笑着，拿起精巧的茶盏，抿了一口，手指上一点点翡翠的碧光闪了闪，“我看将军捧着剑，远远就像是听见杀伐之音。”
“是我失礼了。”息衍失笑，把静都横置在石桌上。剑身与石桌碰撞，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之前在紫寰宫远远看见将军，却是今日才发觉将军还这么年轻啊……国主让我来看看将军喜不喜欢这有风塘，看过了，我就该走了。”女人盈盈起身，微微欠身。
息衍不挽留，抬头看她，笑：“多谢国主的关心了。只是息衍冒昧了，能请教婕妤的姓名么？”
女人本已转身，闻言顿了顿，道：“我姓苏，苏瞬卿，瞬息的瞬，卿相的卿。”
言罢，她又用极低声音说道：“我认识你的剑啊……”
息衍看着女人的背影，骤然抓住了静都的剑柄，耳边仿佛响起踏入南淮城的那一瞬，静都铮然而鸣。

息衍站在外面，有些想进去看看她。半晌，慢慢走了出去。
“之前闻到你身上的香气，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是什么花。去晋北的时候，在山野里看见，才知道是紫琳秋。带了花籽回来，没想到在南淮也生得很好。”息衍将花放到窗台上，小小的紫色的花还没盛开，颜色淡淡的。
“多谢。”女人轻轻摸着它的叶子，“看见它，就想到八松的秋天了。”
“那是你的故乡么？”
“是啊。八松的秋天是很漂亮的，只是冷。”女人透过窗子看远处，像是怀念她的故乡。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将军来南淮也三年了吧？其实南淮的确是很好的地方，即使没有其他原因，大概也有很多人愿意在这里度过一生吧？”
息衍淡淡笑了。他从腰后抽出烟杆，又顾及这里是她的住所，又放了回去：“大概。不过我本来是想着，要在九州之间行旅一生的。”
“将军不是肯安于一地的人，心里是有大志向的。我不一样啊，总是要守着什么东西的。那个时候，我的丈夫让我在南淮等他，于是我便等着；后来他死了，我总还是在这里。”女人说，有如自语。
息衍好像有什么要说的。半晌，才道：“明天是我生日了。没有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亲眷可以邀请，你来么？”
“将军要说的话，我都明白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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