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是傍晚,天边挂着些淡淡的云丝。十月晃了晃头,试图把脑袋里昏沉沉的感觉甩掉。
十月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那是他十五生辰的时候父亲给他的。
玉佩触手温凉,是上好的南国软玉打磨而成,他常常戴在身边抚摸,竟变得澄澈通透。如今这玉佩已伴他走过一轮春夏秋冬,却早已物是人非。
十月掀开帘子,立在堂下。秋夜寒凉,月色更如水,遥远的天际隐约传来一阵琴声,悠回婉转,
只不知是谁如此闲情逸致。
十月兴起,从腰间解下玉笛横在嘴边,与那人琴声相和。十月从前出征,听戍边胡琴羌笛之乐,
极是苍凉悲壮。如今笛声清雅,
琴声悠扬,一唱一和间竟也有如斯韵味。
十月生于十月。北国冬日来得极早,十月已有雪花飘飞。十月的记忆里只有父亲,只有戍边寒冷的夜风和燃烧的篝火。思乡的战士们坐在火堆旁,身披银甲唱着故乡的歌。父亲就坐在营帐里喝酒,一杯接一杯。边塞只有最普通的竹叶青,可是父亲每次都能喝得酩酊大醉。父亲在醉梦里总是呢喃着如妍,似乎是个女人的名字。十月奇怪这女人是谁,问起来时父亲的神色突然就变得极温柔,那是十月在父亲脸上从未见过的眷恋,好像穿越时光,穿越流年。
十月记事起就没有母亲。母亲在他看来,只是街上看见母子亲昵时的羡慕,被父亲责罚后想象中温暖的怀抱,以及,戍边孤独的夜晚独自的向往。母亲于他,只是可以融化冰冷的概念。
一个上扬的尾音,笛声结束,那仿佛从天边传来的琴音也逐渐消散在风中。
多久没有这样随意地吹一曲了?
从小便随着父亲常年征战,长大后更是接替父亲的诸多请命,偶尔闲暇也是满脑子战策,如何迂回包抄,如何围魏救赵……他是按战士的使命培养长大的,骨子里也流着保家卫国的血液。他从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思考其他的事。
可如今父亲过世,才让他明白伴君如伴虎,满腔赤诚在奸臣馋言面前不过是一纸诏书。古往今来多少忠臣义士,父亲最佩服岳将军。不曾想到头来也如他一般,在莫须有的罪名下遗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