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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白险些耽误比赛,当他赶到赛场时,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准备上场。
那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懂的方廷皓。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这个人,几日不见,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任那无羁的笑也难掩一脸倦容。
倒是廷皓先开口问若白,他的声音发虚,有气无力的,似乎动了下嘴皮也耗尽心神:“你真要为他和我撕破脸?”
若白觉得这话来得蹊跷,他是点头承认不是,摇头否认也不是。
当下他只得以廷皓的话反驳回去:“要和我撕破脸的人是你”
廷皓垂下眼,没人知道那波光中闪过些什么情绪,只知道等他再度抬眼时,已然换上一副凶狠的面容。
裁判示意,双方鞠躬,比赛开始。
两人各自做好准备姿势,隔了半晌,竟谁也没出手,这不免让全场人为此吸了口气。
若白心里默念初原教给他的诀窍,奈何没来得及多做训练,仅能生涩的观察,而廷皓反观着若白扫视自己的眼神。
他明白这是对方在琢磨自己的动作,但若白眼神飘忽,可见还不能观察透彻,他索性打断若白的思索,高喝着便疾步冲了出去,极其快速的踢出一个侧踢,若白凭借潜意识里对廷皓的了解察觉到此刻的招式,也向斜前方进步,紧跟着用后腿勾踢廷皓头部。
廷皓没想到若白能够反击,此时不容思考,他急速收腿,下蹲,一个低扫腿将若白绊倒在地。
若白对此惊诧不已,低扫腿是作为实战搏斗的招数,在元武道比赛中使用,就算制敌,也会被判定为警告,方廷皓是疯了吗?
若白突然想起在馆外方廷皓说的那句话。
他会让喻初原输得一败涂地,甚至是死。
裁判记下一次警告,双方继续对战,若白震惊于廷皓的开局动作,心神早已飘忽。
廷皓的进攻就如他之前所说,绝不留情,招招致命。他不再把这场比赛当作切磋或是竞技,而是一次发泄的机会,他的每个动作看似连贯变化多端,实则毫无章法,他也要用这样的方式对战初原吗?
这不是元武道,是不顾性命的厮杀。
廷皓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他一定会让喻初原尝到永远躺在病床上的感觉,是多么冰冷又无助。
所以,谁也不能阻拦他,就算是若白,他也绝不姑息。
廷皓的腿法来势迅猛,若白有几招都是纯靠底子好下意识防住的。
他不禁质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离谱的梦,梦里面初原消失不见,廷皓变了模样,他们都把曾经的种种置于天外。
也就是几天前,几个人还围坐街边摊,请来一桌同好,吃光了老板娘的所有烤串,廷皓还说自己都买好相机,等着记录初原拿奖杯的样子,他是有过和若白一样的想法,希望把这次机会让给初原。
若白还记得,那天就是他们那桌头顶的路灯,好了又坏,到最后就一闪一闪的,大家心情好,仅和老板娘嘟囔了几句,奈何客满找不到大桌,就凑活了一晚,心想,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再聚也好。
那时谁也不知道,如今会是这般局面,如果知道,他若白定会开一瓶啤酒,不会喝也给猛灌干净,最好一醉不醒。
不出多久,若白扛不住廷皓的攻击,开始有些吃力,他趴在地上喘了有五个数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脸颊红肿,嘴角渗出血丝,他走向廷皓步履踉跄,开口的声音也嘶哑着:“为什么……”
“这是我和喻初原的事,我劝你还是别这么拼命的好”
“什么时候你我如此生疏了”若白大声呵斥,廷皓抬腿又是一个横踢,若白向后倒去,痛得半天未直起腰。
他看向台侧的计分器,现在是6比3的分数,他赢的这三里面还有廷皓警告两次扣下的一分。
若白心有不甘,怒视着廷皓,眼睛也因愤怒泛红。
在最后的一分钟里,他开始垂死挣扎,连续进攻,廷皓只是闪躲,似在寻找时机,又像是有意耗费若白的体力。
由于廷皓只是防守,扣掉一分,但双方比分仍旧悬殊。
若白体力不支,眼前已经模糊不清,廷皓双腿连续攻击,若白终跪倒在地。
然而,没等裁判走近,他就挣扎的站起身,连滚带爬的冲上去抓住廷皓衣领,手和声音都颤抖着:“你不可能赢……”
廷皓脸色低沉又哀伤,他托起无力垂在自己身前的脸颊:“你怎么那么笃定喻初原想赢这场比赛”
若白的胸腔震了一下,他像个孩子一样反驳:“只要赢了这场比赛,他就能晋级全国赛”
“就因为这些吗?”
廷皓看若白时眼神复杂,像是在看一件碎了的玉器,充满疼惜。
裁判隔开二人。
“你别拿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
其实不然,廷皓只是在想。
你什么时候能为我的一个梦,拼命至此呢。
裁判喝令继续,然而谁都没有再动。
“认输吧”面对血肉模糊的若白,廷皓心有不忍。
“除非我死在这里”
最怕的不是人有金刚之躯,怕的是一个人心里有一股信念,纵然五雷轰顶,也劈不断他半分。
短暂沉默后,又是廷皓率先出腿,若白这次闪身躲开对方突来的下劈,廷皓前脚刚落地重心转移,原地旋转继而后腿用力一踢。
若白重新冷静下来,竟在身体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以360度回旋踢反击。
两人瞬间的动作,像是两朵花,旋转开来。
廷皓訇然倒下,若白再也控制不住落地,从空中摔了下来。
全场噤声,现下胜败已定,若白这次倒地怕是再难站起,而廷皓虽受重创,但再站起身应该没有问题。
可世事难料。
倘若是从此一蹶不振,便不是若白了。
他用手肘勉强撑起上半身,这已然耗尽他全部力气,但他还在挣扎。
廷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就在这座场馆,若白所问的为什么不可计数,现在,廷皓突然想问问若白。
问他为什么不顾及我的原因,他却实在是问了许多次,是我怕说出口而已。
问他为什么总是走在前面不愿回头看我,可他却是一步一回头,生怕转个岔路我就会跟不上。
问他为什么拼尽全力保护喻初原,那是他的大师兄,是他最爱最在乎的人,换做任何人都会去保护所爱。
问来问去,我竟没有任何一句话问你,反倒是想问自己。
为什么不敢在乎你。
若白忍住全身疼痛再次站起,他赢了,而廷皓却倦了,躺在地上任最后一个数出口,就看着远处初原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从未如此羡慕一个人,羡慕那人愧疚的眼神,和这般颓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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