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十三
一眼望断如水经年，望断人世阻隔。一时无言，风止了，徒留一双旧人久久伫立。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像是谁先动了，便是输了，输了傲骨输了情意，将平静下的这场浩荡输了个干净彻底。
不知过了多久，一瞬，或是一世，静地只能听见彼此呼吸洒落这秋夜，平添苍凉。直到一身灼目喜服的他哑着嗓子喊他，“十三——”
彼时他也是这般喊的。自从他从冰天雪地救起他，告诉他“十三，我叫楼十三。”从此他唤的十三就好似无处不在了：
“十三，爹娘死了，叔父丢了我出来，他们都不要我了……”
“十三，你唱青衣真好看，没人及得上你了。”
“十三，我只有你了。”
“十三，以后我们一起去流浪吧，到一个最美的地方。”
……
“十三，我请族里长老帮忙，叔父终于同意让我回家了。”
“十三，以后你在李府住下，我只听你唱。”
……
他最后一次唤他十三是什么时候呢？哦，是四年前的七月半，就像现在一样，满城落叶飘零，斜阳渐矮晚风微凉，他逆着夕阳看不清表情：“十三——”
没有后文，他都懂的。他在戏班照料他一年，在李宅为他唱了两年，在梨园念他四年……从日日夜夜放在心坎儿上的人，他怎么不懂？然后就是一别四年，你我无干。这回又要说什么，他已经不想听了。
干净利落一抖折扇，上边山水提诗无一不是李京华手笔，他就这么起了腔调，平仄回转，一折子《牡丹亭》信手拈来，举手投足间俱藏深情如许，一词一句里尽是婉转风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折子里，只这一句他要烙上他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