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期在天界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成仙之后,禺期的肚子自是饿不着了。
成仙挺好的,至少不用饿肚子了。
这是禺期最开始想的。
禺期在天界的朋友不算很多,祝融算一个,赤水女子献也算一个,神农也算一个。
可惜的是,神农并没有随伏羲一道来到天界。
禺期问其原因,神农笑而不答,只是说:“天界不适合我。”
神农说到这里,话一顿,而后又道:“但是挺适合伏羲那家伙的。”
禺期轻然笑了一声,他还记得当初他来洪涯境之时,常看见三皇在一方之地盘膝而坐,执棋笑语,神农总是会拿出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说是可以吃。
女娲一脸的嫌弃,表示这么奇怪的东西怎么可以吃,神农见女娲不肯尝试,就把奇怪的东西推给伏羲,伏羲虽不拒绝,但那微微无奈的微笑清楚的表达了他也不肯吃的意思。
最后,那奇怪的东西就被推到了禺期那里,没法子,谁叫禺期和神农的关系挺好来着。
禺期虽挣扎着不肯尝试,但他只是一个小仙,抵不过神农,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很难吃,可神农却坚定着道:“怎么可能!?味道明明很好啊!”
千年之后,禺期遇见烈山部族人谢衣,偶尔间发现神农族人的味觉跟神农一般的奇葩时,不由为自家主人点了蜡,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伏羲建造建木天梯之初,神农与女娲开是欣然帮忙的。
只是,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何事,神农与女娲便不常来帮忙了。
等到天梯建成之时,神农女娲二位执意留在下界,从那时起,禺期才意识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无论感情有多好,羁绊有多深,总会有背道而驰的那一天,而后,越走越远。
这点伏羲明白的很早,所以他才会说:“自是众叛亲离,终而神隐。”
禺期历过一次,但却依旧会难过,虽然这次他不在这个故事之中。
禺期又想到了襄垣,不知此时的他在做些什么的,不知安邑现在如何,不知大家过的如何?
禺期很想回去看看,但是又不敢,如同襄垣说的那般,他背叛之心已有,多说也是无益,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
此事到了最后,一笑置之。
禺期再次铸剑的缘由很简单,时光漫长,寥寥无趣,铸剑一把,打发时间,不过而已。
不巧,剑成之日,天界第一女战神赤水女子献路过,见此剑流光溢彩,乃神兵利器,便满心欢喜的问禺期讨要。
禺期却不肯,他说:“此剑乃吾随心而铸,并不适合神上。”
赤水女子献笑道:“既然此剑不合适我,不如汝替我铸一把合适的剑吧。”
禺期不答应也不拒绝,赤水女子献也不多说,离去。
那日,禺期到伏羲的书库还书之时看见了伏羲,伏羲手持一卷竹简,在烛光下执笔写了几个字,抬眼见是禺期,便问:“为何不给赤水女子献铸剑?”
禺期眉心微曲,颇为烦躁的反问道:“是赤水神上对你说的么?”
伏羲搁笔,将竹简摊开放在桌上,淡然道:“不是,她对祝融说时我听到的。”
禺期把书简放回原处,不多言,转身旋走,伏羲也不介意,只是道了一句:“铸而不用,为何而铸?”
那夜,禺期看着自己铸的剑想了好久,剑,终究不是一个摆设,也许如伏羲曾说过的那样,剑并不能改变什么,即使没有剑,人也是会相争,为了活下去而相杀,只是禺期始终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自己铸的剑将会浸透鲜血。
几日后,赤水女子献又来找过禺期一次,她说伏羲神上言,此次她来找禺期铸剑,禺期必会答应。
禺期问为何伏羲神上会如此一说,赤水女子献答:“伏羲神上说,你既没拒绝,便是动了念头,只是想不明白而已。”
“那他怎么会知道吾现在想明白了?”禺期抱臂,一脸的不屑。
赤水女子献笑而答之:“可能是伏羲神上神机妙算。”
禺期一时没了言语,伏羲说的对,那日,他是动了替女子献铸剑的心思,只是有些迟疑不肯,现在他确实想替女子献铸剑了。
这一瞬间,禺期不禁开始讨厌伏羲了,伏羲活的太透彻,透彻到让人禺期有点痛恨他的地步了。
半响,禺期张口问:“为何持剑?”
“捍卫天界,至死不渝。”赤水女子献答的坚定。
“即使满手鲜血?”禺期反问。
“战者,无悔。”
一声叹息,禺期道:“可,吾替你铸剑。”
其实,禺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再铸剑,也许是伏羲的那句“铸而不用,为何而铸?”让他放下了最后的犹豫。
剑,生来便是给战者所用,至于是杀是护,身为剑之创造者的铸剑师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禺期,不过一铸剑者,凭本性而铸剑的一个铸剑师,仅此而已。
禺期花费数月替女子献铸出一把剑,女子献十分欢喜,自那以后,女子献便经常来找禺期,她常年出征,手持之剑不免受损,女子献便来找禺期修剑。
禺期也不问赤水女子献战事如何,只是嘱咐她小心用剑。
禺期虽对赤水女子献冷淡,可赤水女子献生性豪爽,喜爱交友,禺期不是难处之人,几次之后女子献便跟禺期成为了好友。
而后,禺期铸剑需火,赤水女子献便拽来了火神祝融以助禺期铸剑。
火神祝融也是个喜闹不喜静的性子,觉得在一边看禺期铸剑颇为无聊,便带来美酒,邀赤水女子献共饮佳酿,曰:“此乃为你铸剑,你怎能不陪我喝酒?”
言尽至此,赤水女子献自是答应。
当两个大神喝到兴头之上时,赤水女子献就会赤脚起舞,绣着金缕赤色的长裙在空快速旋转着,草地上露水四下飞溅,乌压压的青丝缠着红艳艳的发带,宛如一朵绽放的红莲。
祝融大笑,引吭高歌,但却被赤水女子献嫌弃,说他唱的不好,于是祝融便拖来了太子长琴,让他弹琴助兴。
太子长琴乃天界第一的琴师,可是他哪里会弹什么助兴的曲子,刚推辞一番却被赤水女子献灌了酒。
酒气涌上喉,太子长琴不住打了个酒嗝,羞红了脸,赤水女子献笑的花枝打颤。
禺期无奈看了一眼被灌酒的太子长琴,两人相视一笑,皆是苦笑,这两个大神太闹腾。
一次,赤水女子献似是随意对禺期笑道:“本以为你是桀骜不驯,目空一切,没想到你的性子却是如此。”
禺期听了只觉好笑,他问:“为何你会觉得我本桀骜不驯,目空一切?”
赤水女子献一愣,低头而笑,答:“其实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禺期见赤水女子献不肯说,便也没多问。
后来,一次祝融喝醉之时,醉醺醺的对禺期道:“你知道么,赤水跟我抱怨过你来着,她说你桀骜不驯,目空一切,居然对伏羲神上不用尊称。”
禺期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道:“我……我对伏羲从来没用过尊称。”
祝融揉揉禺期的头,道:“这么说来,整个天界想来也只有你从没对伏羲神上用过尊称吧。”
“不!”禺期想反驳,可是忽而却说不出口了,细细想来,当年一直叫天皇为伏羲的神,只有女娲和神农,而他们已经离开伏羲太久了。
祝融又笑道:“你胆子也算是大,居然不尊称天皇,他毕竟是天皇。”
即使醉的迷迷糊糊,祝融在提及伏羲之时,脸上还是露出尊敬的神色。
禺期有些恍惚。
他一直以为伏羲还是那个在海边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人,伏羲博学多才,让禺期心存敬畏,但这种敬畏却跟火神祝融的不同。
前者是因为伏羲之多才,后者乃是因为伏羲为天皇。
也是,过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变呢。禺期想,也许这就是神农和女娲坚持留在下界的原因。
禺期忽而想去问问伏羲,当年想找到的那样东西,如今是否已经找到,亦或者已经忘却当年他的初心。
不负初心。
哪里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