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种希望,让她继续高昂着头跳下去,忍受着排练时挨的鞭子,忍受着表演时台下绝非赞许的声音,忍受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堕落下去,剩下自己,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清白与尊严。
她很少低头,便很少能觉察排演厅里看客病态地俯身一窥那蓬松的白裙子底下的眼光,便很少会为这些事情分散注意力。可她的目光,终究还是落在了除镜子里体态窈窕的自己之外的人身上,因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没有低过头。
那是个反常的看客,与其说是看,倒不如说是为了画而出钱坐在了这里。画板之后的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不对身边的好色之徒表示反感,也不对厅里丰满的舞女表示兴趣。他只是画着,画着,铅笔接着粉彩,速写一幅幅地从他手下印出一个个鲜活的人影。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看不清晰,但她分明能感觉到他那艺术家的傲慢,丝毫不亚于自己。
看客和舞女并不能有太多的接触,但尤其慷慨的人总能获得特殊的优待——不过这一次主动说话的,是好奇的她自己。
面对她小心地提出的请求,他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多加反对,只是一把将那堆画纸推过去,便再一次把脸隐藏在了价格不菲的画板后,不加言语。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挑开纸张,目光并不迅捷地掠过每一幅速写的人像。是的,远比她想象的要让人惊诧不已,他的画虽然只有寥寥数笔的勾勒,却仿佛凝固住了那一瞬间的动静——抿住嘴唇的微笑,随风扬起的发辫,系紧丝带的双手,薄如蝉翼的裙摆,正扣在地的礼帽。那么地不经意,却又是那么地鲜活如有生命。
Impressive,她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创造的奇迹。
可他好像无动于衷似的,直到她悄悄地退回排演厅中央继续练习,也仍没有发觉对面的她胸膛里为纯真的情感而悸动的心。
他大概是看不上这里的任何人吧,他大概是不会喜欢上我们这样跌落在人群里的缪斯罢。
她把那几句徒劳无用的安慰挂在嘴边,自言自语着连她自己也不懂的希腊神明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的宽慰与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