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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旁坐的是严阁老，他本是我国中上欺天子下压臣、谋朝篡位卖国的奸臣他名叫严嵩。我本当上殿奏一本，怎奈我官卑职小怎能参大臣。罢罢罢，暂忍我的心头恨，品级台前臣见君！”
满桌叫好声中，他便也微笑着象征性的拍了拍手。台上女子睁圆的凤眸这才敛成温柔婉约的一线，行了个礼，方才退下舞台去。
他并不识得这个女子，每天听她唱上一段麒麟童的“让徐州”或是言菊朋的“打严嵩”，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书寓里，他订下的“花头”尤为隆重。法国轩尼诗的白兰地，英国的加里克雪茄，杏花楼上好的糕点，满桌的珍馐佳肴，并新娘所用的钗环首饰，金银玉佩，一处送往喜房了。
夜幕已落，沈肃揭开身侧女子的红盖头时，才发觉她并不是自己点了大蜡烛的小先生，而是白天所见，唱那阙“打严嵩”的女子。
他并不怒，只是淡淡问了她原因。她先是不卑不亢解释了为何新娘会失信于他，因日前失身于匪徒，不敢与他同房恐触他霉头，这才央了容貌相似的她来顶替。
他方才知道她的名字，卿执。她又将先前父亲是如何被立委政府害死的事，以及希望他的援手，一五一十尽数道出。
听完了整段故事，沈肃按灭了没有抽完的雪茄，有淡淡烟雾从薄唇间溢出。
“夜了，安睡吧。”
见她不动，又补了一句。
“只需要躺在我身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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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钗挽发，卿执一身嫁衣坐在床畔，带着几分忐忑等盖头被掀起。抬眸迎上那人目光，她原已经做好了承担他怒气的准备，却不成想他竟平静如斯。于是她顺着他的问话解释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卿执原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只是爹爹遭人陷害被枪毙，自此家道中落，她自己也沦落到了长三堂子。之所以答应代替那失了身的姑娘，也全是因为想要求沈先生援手。]
[ 一字一句道出了全部缘由，垂着眸等待他的回答，可眼前人只不过摁灭了雪茄，让她躺下休息。愣了愣，然后才听话的躺在他身边，素手拽着被子安静地直躺着，竟也是一夜好眠。]
[ 第二天睁开眼睛时，凝着身边人怔了片刻，直到那人起床穿好了衣裳，方如梦初醒般起身安分地跪坐在床边给他系上衣扣。正系到第三颗时，门被拉开，抬头扫过那些人，微微绽了笑意，只唤了那求她替代的姑娘来。]
： 昨夜我已将你失身于一群流氓匪徒，不能亦不敢和先生共入洞房令先生触霉头的事情如实禀明给先生了，先生谅解了你。
：然后，承蒙沈先生抬爱，今后，我便是先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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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早来道贺的老鸨等人，在门口听见这样一番话，都不由得楞在了原处。老鸨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上前同他赔罪。
“我最厌恶在我面前说谎，玩弄把戏之人。卿执姑娘的坦诚与勇气令我欣赏，只当这事，是机缘巧合吧。”
此后，沈肃便替她赎了身，将她接去霞飞路的一幢洋房住下。
她从不在他面前玩弄任何心机。沈肃是谁，是军统里专事沦陷区接收处理汉奸事宜的大员。隔着一副金边眼镜，冷漠平静的目光依旧可能割开矫饰掩盖的言辞与表情。
可他喜欢她。这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他要握着她那有茉莉香气的手，方才能放松警觉的神经安然入眠。
她已然是他手上最耀眼的明珠，珍藏在一方檀香的木渎里，是独自收藏，而不是拿之示人。
他约她去看电影，希拉和霍华德主演的好莱坞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国泰大戏院，光影明明灭灭，简洁的勾勒出他英朗的侧脸轮廓。
“我喜欢这戏里的一句台词，你猜是哪句。”
见她摇了头，方才接了后半句。
“Did my heart love till now? forswear it,sight!For I ne’er saw true beauty till this night.”
“我从前的爱情似假非真，今夜才遇到绝世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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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前的爱情似假非真，今夜才遇到绝世的佳人。卿执低了眉眼，一时沉默，从前没进堂子前……也有人对她说过一样的话呢，如今都已不见。]
[ 一晃神间，电影竟然已经过了一半，卿执看到他的副官进来对他附耳说了些什么。卿执就安静的坐在一旁，直到沈肃告诉她，电影胶片出了些问题，要放一会儿战争片。点了点头以示知晓，可不过片刻周围就响起了枪炮声，不绝于耳。蹙了蹙眉，稍稍抬头，光影下他侧脸轮廓分明，卿执朝他笑了笑，一如往日沉静。]
：我有些困了，不然，今天就先不看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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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惯了两个人相拥入睡，一个人的夜晚就变得格外难熬。这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地听见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翻了个身，面朝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人。疑惑的起身出了卧室，看见那人穿着拖鞋躺在了玄关处，快步走了过去，见他只是累极睡了过去才稍稍放下了心。想把他拖到床上去睡，但卿执没那么大力气，又不想吵醒了他，索性就坐在他身边，让他的头靠在她肩上，她则抵着他的额头阖上眼睛，形成一个相拥的姿势睡去。就像那个点大蜡烛的夜晚。]
[ 一夜安睡。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见那人正穿着晨衣坐在桌边看报纸。莞尔一笑，起身往厨房去给他准备早饭，知道他曾留学日本，便做了日本料理。]
：我煮了味增汤，还合心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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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请的娘姨呢？”
他放下宽大的报纸，看着她专心致志的准备着早饭，边哼着歌边细心的择着一把小银鱼干，没有听见他的话。
沈肃没有重复，蓦然看见桌边一个小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清秀字迹写着：他喜欢吃，香菇，西芹，火腿，明虾……他不喜欢吃，鱼，苦瓜，萝卜，葱姜……
他的会议时间早就已经到了，但是他坐在桌边丝毫未动。放下了报纸，那上面尽是些无聊的新闻，通缉，枪决，追捕，事情的制造者无非就是他们这些人。
“下周随我去台北吧。”
味增汤看上去平淡无奇，汤匙一搅，内里乾坤便婉转浮现。他将一块香菇送入口中，平静对她说了一句。
“上海已经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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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把我爹的骨灰送回去？
[ 闻言一顿，而后绽开丝微笑，只是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 早餐结束的很快，他出门开会，她在房间里提笔给那个喜欢过的人写信。写沈肃要带她离开。]
[ 沈肃很快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离开的那一天她拖着行李箱在约定好的地方安静地等待。手插在白色双排扣的风衣兜里，卿执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人，便走向一旁的馄饨摊要了一碗馄饨。馄饨很美味，卿执享受了一碗美食，放下勺子准备起身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疼痛，半俯了身子捂住肚子，细眉狠狠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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