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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夜话】不是你的玫瑰(发表在花火杂志上的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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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度娘
这是发表在花火杂志上的一个短篇,那本杂志的主题是《用爱雕刻时光》。官网独家,请勿转载。【以上……定柔说明】因为官网关了所以直接转到官方贴吧……


IP属地:四川1楼2015-02-12 20:36回复
    阿玫第一次拿弹弓射鸟,没有射着,射着了一个男孩,名叫阿森。她射破了他的脸,阿森哭了,阿玫吓得扔下弹弓就跑。
    傍晚,气势汹汹的阿森妈就拎着儿子找上门。
    阿玫的父母都是工程师,他们一家住在设计院深处的红砖房里,单门独栋,上下两层,户主是就是设计院的院长,阿玫的爷爷。
    问清了来龙去脉,阿玫妈急忙道歉,一面轻叱阿玫淘气,一面查看阿森的伤势。第二天她带着阿玫去了阿森家。礼包里装着那时还算昂贵的蛋糕、水果和蜂皇浆。阿玫妈还塞给阿森一个红包,里面是一百块钱。
    阿森妈紧崩的脸这才露出笑容,她表示不会小题大做:“幸好也没射着眼睛。”
    然而伤口终究是留下了一个疤,不大,不深,在六岁男孩光滑洁净的脸蛋上还是很明显。
    “哇,正好在你右眼的下面,看上去好像长了两条眉毛。”上学的路上阿玫竟拿这个开玩笑。
    “放学之后陪我打珠子?”阿森不介意,满不在乎地吸了吸鼻涕。
    “好啊,练完了钢琴我来找你。”
    阿森爸是设计院职工食堂的工人,大锅菜炒得呱呱叫。阿森妈是清洁工,负责打扫办公室和楼道。他们和另一家人挤在一套只有两间房的职工宿舍里,共用卫生间,洗澡要去公共浴室。
    阿森说他原本还有一个哥哥,小时候在池塘边玩耍,失脚跌进塘中,就这样死掉了。阿森的生父因此精神崩溃,离家出走,再也不知去向。而肇事者却是阿森妈,当时她正在田里干活,没有留心儿子的去向。有两位送饭的大嫂找她聊天,媳妇们叽叽嘎嘎地攀谈起来,话声太大,谁也没听见水里有人扑腾。
    因为这事,阿森妈差点被阿森的奶奶揍死,而她再也不能留在村子里,就带着阿森投奔城里的亲戚。
    她嫁给了阿森的继父,一位大她二十岁的炒菜师傅。师傅无子,对阿森甚好。


    IP属地:四川2楼2015-02-12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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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出生世家,阿森妈应当算是半个美人,可惜她的身世无半点傲人之处,只能说是有几分姿色。除了皮肤有点黑,手有点粗,脸有点红之外,她长得一张端正的瓜子脸,杏仁眼,悬胆鼻,唇红齿白,仿佛一张五四时期的招贴画。张口骂人才知她是地道的村姑,上天入地,祖宗八代,半条街都能听见她的尖叫。用阿玫妈的话讲,阿森妈有点“不清不楚”。她不清不楚地嫁给了炒菜师傅,不清不楚地搬进了职工宿舍,不清不楚地农转非,又不清不楚地让阿森进了这个教学质量颇佳的新华街小学。
      可是这些在阿玫看来都没什么。她和阿森玩得很好,没人管阿森,阿森的学习总是很棒。他们一起做飞机模型,得过少年科模比赛的大奖。他们一起参加文艺汇演,双人合唱拿过第三名。初中他们还在一起,高中就分开了。阿玫去了重点中学,阿森留在普通高中——不是没考上,重点中学要求住读,阿森家负担不起。
      像大多数少年时代的好友,他们的友谊也没经得起地域的考验。一周只回一次家的阿玫只在暑假才会见到阿森,彼此只是羞涩地打打招呼,后来连招呼都不好意思,见面点点头了事。高二下学期,阿森的继父心脏病去世,阿森妈再度改嫁,他们搬出了这个区,从阿玫的视线里消失了。
      再度相遇阿玫已是大二。高考她比谁都考得砸,因为有个强大的爷爷,照样进了名牌大学。
      有一天,阿玫被同学拉去操场看球,为本系当拉拉队。球场中有一个身影似曾相识。赛后她慢慢收拾书包,用眼斜斜地瞟他,可不就是他!就算不知道个头会窜得这么高,裤脚好似短了一截,那脸上的伤痕不会有假。
      几年不见,他们居然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是你啊?”阿森说。
      他们都不好意思直呼其名,也不好意思像小时候那样叫彼此的昵称。
      她抿嘴笑:“是啊,陈同学。”
      他在数计系,她在金融系,寝室隔得远,也不共一个食堂,同校一年,居然不曾碰面。
      没缘么?实在是很诡异。
      她不信:“周五的英语角,难道你从不去?”


      IP属地:四川3楼2015-02-12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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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寝室,住在上铺的小桃说:“阿玫我真羡慕你,会有阿森那样好的男孩爱着你。”
        她失笑:“怎么,我配不上阿森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是说你们在一起真的很好,你们有夫妻相,将来一定白头到老!”
        她扑哧一声,笑得厉害:“你个小妮子,胡说个什么呀。”
        一时间,目光停在小桃的脸上,她似有所悟。
        小桃出生贫寒,和他门当户对。她有一张不成比例的小脸,像绿叶中的一朵小花,巴掌一按就消失了。小桃什么都一般:成绩一般,才艺一般,看不出有何惊人的天分,但心眼好,脾气好,老实忠诚也努力上进。她忽然觉得,小桃和阿森才是真正的般配,他们俩人的未来可以画进同一张图纸。而她自己,虽然也爱他,可是……不行……肯定不行……首先父母那道关就别指望。
        大学最后一年,她几乎天天在想如何与他分手。
        她开始冷淡,找借口回家,去外地实习,一周见不到一次面。她开始动不动就发脾气,挑三拣四。她故意忘记他的生日,也不去看他的球赛。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越发小心翼翼。以为她是面临毕业压力大,提出用攒的钱为她租了一间安静的小屋,以便她能专心写论文。她断然拒绝,为此找理由和他吵架。
        其实她心中何尝不痛?谁愿意硬起心肠当恶人?
        终于有一天,在长达三天的冷战之后,她下了狠心,直截了当地说:“阿森,我们还是分手吧。”
        那是个闷热的下午,整整两个小时,一直都是她说话。她分析了双方的家庭、家长的态度、她说她有个刚愎自用的爷爷,会动用一切办法阻碍他们的婚事。她说她毕业会出国进修,学习紧张前程难料,不想用没有结果的爱来拖累他。她说了很多很多,想方设法地安慰他,又不留半点希望。
        最后他抬起头,眼中泛出泪光:“你爱我吗?”
        “爱!当然是爱的……”她不忍看他的脸,声音也紧张得发颤。
        他握着她的手,大声说:“那么不要对我讲这些!这些都不是困难!我们都可以克服!”
        她冷笑:“我爸妈肯定不同意!”
        “你问过他们?”
        “嗯!”她骗他,“他们坚决反对。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你总不至于要我断绝父子关系吧?”
        他的脸一点一点地苍白,顷刻间,血色就褪尽了。
        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总之是“别太难过”,“好说好散”,“我们今后还是朋友”之类的话。
        他默默地走了,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借口写论文搬回家里,几个月后顺利毕业,爷爷给她找了份体面、稳妥的工作,在银行当会计。
        她再也没见过他。只听说他考了研,去了北京。


        IP属地:四川6楼2015-02-12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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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间,她成了人尽皆知的弃妇。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迎来同情的目光。
          当然情况也没有那么糟,有位姓张的同事特意请她吃饭,饭间表达了他的好感。
          他对她一直很好,工作上帮助他,有事替她顶班,出错替她遮掩,每次出差都记得带给她一包土特产。一直是淡淡的关怀,没有更多的意思。
          她对他也是如此,有事相帮,无事不扰。
          他大她五岁,离异多年,独自带大一个女孩。工作辛辛苦苦,当上了中程干部。他不好看,脸微微发黑,有谢顶的迹向。他喜欢种花养草拉手风琴,会讲笑话,也有情趣。
          如果自己再老十岁,她一定觉得他是个满意的对象。
          她不甘心。
          那一个月她花了很多钱做美容,去新世界买了漂亮的裙子。她找小桃聊天,探听她的动向。一个云淡风清的夜晚,她拨响他的手机。
          “阿森,找你有点事,能见个面吗?”
          他爽快地答应了。
          她带他去了一个热闹的酒吧,隔壁乱哄哄的,有很多人跳舞。
          吧厅的另一端隔出一块空间,想安静的客人可以去那里攀谈。
          “对不起,不知道小桃今天出差,不然叫你们一起来。”她说。
          “没关系,”他微微地呡了一口酒:“你常来这里?”
          “是啊,来这里散心。这里热闹,晚上有唱歌,有时还有相声,很容易打发时间。”
          他抬头注视着她的脸:“阿玫,你一向不爱热闹。”
          “人是会变的。”
          “是啊。”


          IP属地:四川12楼2015-02-12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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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你推荐了小桃,你是不是应当谢我?小桃——她一定是个好妻子吧?”话匣子打开了,她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对,她很好。”
            借着脸上的桃红,她星眸微开:“……比我还好?”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沉默片刻,说:“阿玫,我知道你不好受,但也别喝那么多。”
            “难得见面,你不让我多喝点?现在也没人管我,我自由自在,想醉就醉!”
            他夺过她的酒杯:“真的,别喝了。”
            “你恨我吗?”她说,“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没有。”
            她忽然站起来,大声说:“怎么可以叫她宝珠?宝珠是我们的孩子!你和小桃的孩子,不可以叫宝珠!不可以!”她激动得身子乱晃,摇摇欲坠。
            从少年开始她就喜欢胡搅蛮缠,阿森从不强辩。如今他也还是这样:“我的孩子都叫宝珠。”
            她开始流泪,哗哗地流泪,喃喃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酒一杯一杯地往口里灌。
            “你醉了,我送你回家。”他夺过酒杯,果断地拉起她。
            出租车里,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一半是醉,一半是故意。她已经久未闻到男人的气息。到家的时候她连腿都伸不直了,他不得不半抱着她进屋。
            “阿森……”她哭着说,“你想要什么就尽管要吧,我什么也不要你的啦。”
            她搂着他不放,把头扎在他的怀里,她想扯掉他的风衣,没有力气……
            剩下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次日的清晨,她发觉自己和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不曾有人动过她。
            爬起身来,头痛欲裂,她歪歪斜斜地去厨房喝水。
            桌上静静地放着一张纸条。
            是他的笔迹:
            “阿玫:七年前你已经选择,今后请不要再来找我。”


            IP属地:四川13楼2015-02-12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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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一下子烧起来,燃起的熊火将堆积的欲望烧得一干二净。她对着墙壁痛哭,将杯子扔到地上。事到如今她什么都愿意,二奶、小蜜、无名份、怎样委曲都可以,只要他还爱她。
              就算是破灭,幻觉的水泡也不要打到她脸上。
              她将纸条撕个粉碎,拿着包冲到街上。
              清晨很宁静。
              一队晨跑的青年从她面前经过,她不知不觉地加入其中。
              洒过水的大街格外干净,空气中有股说不出的芬芳。
              路过江边,她忽然停下。站在百尺桥头,望江流滚滚,愁绪万千。
              身和心早已成空。
              她并不老,还不到三十,而她的人生仿佛已经走完。
              她生自己的气,恨不得拔光所有的头发。
              一了百了也许并不难吧?
              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眼泪模糊地回头看,是那位姓张的同事。
              “嗨,早!怎么?不开心啊?”他不自觉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仿佛怕她起轻生之念。
              她神经质地笑了:“没有,头一次晨跑,有点不适应,头昏,胸闷,想吐。”
              他看上去很紧张:“我送你去医院吧?”
              “没事的,已经好多了。”她说。
              “真的吗?我这儿有杯豆浆,要不要喝?”他举了举手中的菜篮。
              她怔怔地看着他,喘了两口气:“真勤快,这么早买菜?”
              “是啊,早上的菜新鲜。”
              “是东街菜市吗?”她接过豆浆,喝了一口,“我也去。”
              -----------END-------------


              IP属地:四川14楼2015-02-12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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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有点心塞。但是也证明施大三观很正!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5-04-12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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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17楼2015-04-13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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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心好塞,要珍惜对你好的人


                    18楼2015-06-27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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