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oryBurglar
脑洞者
二零一四年周年记

至少自己还是拥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假期，我很是会寻找心理上的平衡，尽管这种不错的代价是彷徨，是孤独，是叹息。
我在春节里硝烟中的魔都发疯一样地跑着，一辆又一辆换着公车，不辞辛劳只为一个目的——到图书馆去。
在书架间隐藏自己，呼吸间感受着书册古怪却又格外好闻的气息，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拼命读书的最后一年里还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一味地觉得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自己的这里，唯有书本是最知之己。
但实际上，自己的一意孤行分明还有别的目的。
就好像听到那熟悉的前奏，便会想起尼伯龙根的神话里女武神的骑行，似曾相识的笑意，让我想起了当时曾经见过的那个人。
在这里，与之重逢。
哪怕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相遇。
哦，没错，我们一起背对着那排摆满了花花绿绿言情小说的书架，一同面向了前面供奉着稀奇古怪的外国著作的立柜。只不过区别在于，我的目光还在去年突击阅读的黑暗塔系列和神话书籍之间游离不定，而对方早就捧着一册书站在那里，也不翻页，也不抬头，只是像定住一样在那里沉思，思考过去。
“他是天才，他也是疯子，他是我曾经遇见过的，一个故事。”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开口，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他的声音遥远得好像是在讲述一个旧情人，并且充满了和他的身形并不相符的，满满的上帝视角气息。
就好像故事里那个为少女的香味而杀戮的人，在他眼里只是一样玩偶一样的把戏。
可除却这一点之外，他的确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陌生人，身材瘦小，和黑框眼镜一样的干净的外套与长裤，以及撇去语气不谈，流利的话语。
——但我不会喜欢一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人，不是么？
所以我选择了闭上了嘴，没有接过他的话茬。但是在行动方面，仍如期来到这里，却不知不觉地成了一种不可或缺的习惯。
以至于到了那一天，当我看见熟悉的地方没有了那个黑色的身影时，心里却是那般惊愕与震惊。
“是在等我么？”
像是设计好了一样，背后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没有了轻蔑的居高临下，语气里重归第一次遇见他时恶作剧一样的笑意。
我看到镜片后他的眸子里有一团火，或许那只是一阵不明朗的烟雾，但我的确看见了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对了，他正在快步地走了过来，带着他的一切，走的不慢不急。
“你叫什么名字呢？”
从这句话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绿色菊草叶 最近丧失了写文能力QUQ

“Follow your heart，从心所欲，所谓怂逼是也。”
他笑着说这个矛盾至极的短语，好像是对我现在纠结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我看见过好多人在岔路口的抉择，但是为了现在这样的事情——不至于吧？”
“你根本不懂。”
我不想看见他上帝一样高高在上的表情，我宁可在这里左顾右盼，摇摆不定。
是啊，要是他知道我将来的故事就好了，那么我也不用现在这样小心地选择未来要去的地方，生怕一步失误，就步步跌落。
可他不是魔术师，他只是知道很多已经发生的事情。
“即便我看不见未来，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屡试不爽的事情啊——跟从你的心走，不要迁就任何人。会很累的，如果你是为他们的期望而活着的话。”
“是啊，你眼里我的一切都是那么轻而易举的——而我呢？我又能顺利地达到什么吗？”
“那么，我可以帮你呀。”
少年从斜靠着的讲台上跃起身来凑到了我的面前，手里是那张明晃晃的通知书，印着我的名字的那一行黑字在白纸的印衬下如此的刺目。
“管他什么背信弃义的评价，你可以拥有你的未来。”

暮春时节，阳光却已经早早地带上了夏日炎热的气息，窗外的玉兰树被绿油油的叶片取代了早春白色的花朵。
我眯起眼睛打量这里，陌生的又终究会变成最熟悉的地方，龙门，上中。
寂静的夜里，快步走过那月光下汩汩流动着的中兴湖，远方的杉树宛如魅影，那会是将来再清楚不过的夜路。
可现在我心里，根本没谱。
“啊啊，要是又玩脱了怎么办”
“你又不是没这么做过——说起来，那几次可以排到前三的，不还是你么？”
“但这次不一样啊。我的对手不是人类，是魔都里数一数二的学霸呢。”
“……其实我一直以为你还是属于人类范畴的。”
“诶这是什么槽点。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一样？”
玩笑话就此戛然而止，少年像是中二病晚期的话语说出口中，脸上却又带着让人信服的认真神色。
“我不是呢——真的，要是还能做人类的话，这些差事就可以早点结束了。”
摸不着头脑的话他却又无心多做解释，话题不知怎的又重新跳跃回了刚才科技班考试题目里，“人体最大的器官是什么”的上面。
“当然是皮肤咯——看过《沉默的羔羊》里的扒皮怪人，就一定会知道的。”
“什么啊，关注点不应该是在汉尼拔身上么？老先生虽然很可怕，但是很想做到他那样心理体术绘画还有烹饪都很厉害的人呢。”
“……你确定我们在聊同一部作品？”
少年无奈地看着面前大叔控的我，歪过头去。
“其实同你一样，同所有活着的人类一样，他忘不掉自己的过去，抹不去那般痛心疾首的记忆，一辈子都只是站在自己的坟墓里。“
“说真的，这种活法，实在是太可怜了。”
那么你呢？
少年你，难道天生就这样俯瞰世界么？

毕业后的旅行，没有如愿以偿地前去北欧那冰雪之地，反而是在某次讲座课后一次心血来潮，我动身前往希腊，那曾经被命运女神的羽翼笼罩，却仍如地中海的阳光般微笑着热爱生命的土地。
“当年的辉煌不再，一如守护这座城池的雅典娜女神也消失在了信仰变迁的长河里。但亘古不变的是这种虔诚，这种期许，透过时空的距离，现代的我依旧能感受到，何为神的眷顾与希冀。”
指尖快速地敲过手机上二十六键的键盘，我在手边的的游记上如是写下。唠叨的毛病依旧没能改过，这次的旅行，却是我头一次坚持每天写游记记录下的美好经历——不是为了任何的看客，唯一取悦的观众只有我自己。
“还有我呢——看不出，姑娘你还是挺擅长讲故事的。”
能得到他这位来历不明的行家赏识自然是一桩乐事，但这句话怎么听都有一种微妙的奇异。
“其实很早就想看你的故事了——我指的是，你写的或者是说的故事。行么？”
“……”
少年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斟酌着决定与语句。末了，他点点头，迎合了我的好奇。
“没问题哦，不过还不是现在。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现在，还请欣赏吧——圣托里尼岛的海上落日，无数人心驰神往的美景，就在你眼前上演。”
近在眼前，但实际上远在天边的地方，红彤彤的夕阳正在一点一点，朝着海平面靠近。
漫长的过程，但实际上余日没入海中的一个瞬间，短暂得其实难以看清。
——没关系，这里的日落，会成为远在他乡的日出。而明天，也将会是新的一天。

“恭喜，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个准上中人了——好好活下去吧，三年后见。”
说话的口吻，好像是我入了地狱一样，不复归途。实际情况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当然，也好不了多少。
军训的时候大段大段的时间其实都用在了站军姿上面，是啊，这种情况下，不就是看谁头脑比较活络，比较会讨得人欢喜么？
我苦笑着，在比预计情况下更加刺眼的阳光下，流下一滴滴不易觉察的汗珠。
说起来，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完全被他人所忽略，也是理所应当吧？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我，少年好像不辞而别似的，把我一个人抛离在了困惑的心海里。

然后是正式的开学，与作业百般无赖地消磨着终于和假期作别。
我坐在陌生的教室里，朝北的房间，看不见当年朝南的窗外的那株玉兰树，倒是可见松柏林立，无声地昭示着这所学校的历史岁月。
自己，也终究会成为这历史的一部分么？
我好像突然有了努力的动力呢，虽然，很可能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已经有很久没能见着少年了，对啊，遇到他本来就是偶然的机遇，我不能期待一个习惯了流浪的人一直停留某地。
他还在找故事呢，没准我的故事，他已经看厌了。
那么，重新回归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吧，没有他，我一样能活得很好——就像我生命的前十五年一样。
便是对小伙伴们笑脸相迎，便是对老师们毕恭毕敬，便是对学习踏实努力，便是对生活充满希冀。
但别忘了，在这里，自己，还是一个人呢。

很遗憾，我没能听懂那个故事。
“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本来就是讲故事，讲给我自己听的故事嘛。”
少年耸耸肩，转过身去，从教室外面拿回了一张通知，白纸黑字。
“喏，学校组织发给你的好人卡。第二张了。”
就像无从理解为何他能把一个沉重的事实，如此玩笑性质地说过，我也始终无法弄明白，自己在这里，从一开始起究竟输在了哪里。
是不把工作放在心上的拖延症么？是心远地自偏的没情商么？是怎么努力也拿不出来的理科成绩么？
好像都不是，好像又全是。
“你啊，一直都在自寻苦恼自掘坟墓，当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
面对键盘敲不出脑中灵感的痛苦，面对纸笔画不出脑海里设想的无助，是在这样一个残酷的年岁里，我第一次发觉了，原来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想反过来同你一样安安稳稳地活着，也不太可能了。”
少年好像是很疲惫一样地看了一眼黑板的右下角，新写的粉笔字，持续一个月的安排，名副其实的月考。
才出煎锅，又如火坑。
似乎是很早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的章节名，突然觉得这句玩笑话，和其他千万句正经的箴言一样，好有道理。

艺术节的喧嚣和自己无关，唯一的牵绊，或许只有寝室楼里其他姑娘的组唱排练声，以及那一夜大礼堂中特色节目表演的欢笑。
而中午原本属于观摩比赛的时间，全都被用来待在某间堆放着杂物的教室里，同小伙们一起画圣诞节的海报。
用毛笔代替刷子，用塑料杯代替水桶，不大的颜料管被推挤得只剩下薄薄两块铁皮，颜料在卡纸充当的调色盘上混出大片大片的色彩，又转瞬间在冷风里干透得无从下笔。
红纸，白叶，蓝色的雪花，黑色的兔与鹿——告别了前些年圣诞老人必登场的节奏，今年充裕的时间消磨在慢工细活地厚涂上。
用和着橙色的棕黄，小心地勾勒着边上用奇怪的字体画上的一句祝福——Merry Christmas.
卡纸的底色总是很不合时宜地反出来，返工看来是无可避免了，我想，目光顺着唯一的窗户向外看向公园般的学校，脑海里却不由得想起中午龙门楼点歌活动的热闹。
也是年底了。
无论是冻人的气温，还是第一次周爽的挂科，无论是艺术节的灯光，还是狂欢夜的喧闹，无论是写到手癌的明信片，还是跨/蹦年时候的熙熙攘攘，好像都在提醒着自己这一点，友善至极。
就连少年也回来了呢，学会在大过年事后收敛一点的人，不再是目光傲视，满口讽刺的人，在那夜狂欢的时候，悄然举着荧光棒，走了回来。
“又见面了，今晚玩得开心么？”
“并不是吧……其实狂欢夜，没有想象中那么疯狂。”
或许是食堂与龙门楼两点一线的单调，或许是现实与期望的落差，或许更是，上午不请自来的周爽。
“我们总是喜欢期待得更好，然后抱怨得到的却更少。没关系啦，经历过就好。”
“对了，蝴蝶结很棒哦。”
少年指着今夜我唯一的发现，在荧光棒的映衬下露出意义不明的笑。
——我突然萌生了把蝴蝶结给他别上的恶趣味。
只不过是，始终没忍心对他下手罢了。
或许以后再也不会了呢。

醒醒吧，我只是在替你，并且一直为你，讲故事而已。

【未砍过的原稿，贰零壹肆周年记，2015/1/24~2015/2/7截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