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不记得出生的地方在哪里，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就看见同类自相残杀，幸存的被人类打捞起，有些成了餐桌上供人类食用。而我，该是幸运的，没有被送进厨房，被置入一洋似乎不小的池内。吞噬着池中并不多的蜉蝣，在池面上抢食了人类撒下的鱼食又躲回池底，说是抢，池中似乎没有其他同类，只是我害怕被捞走。）

【宅院中有一池塘，引了活水植了莲花，也曾养过些许鱼来观赏却总是没多久就见不到了，让人去查过，道是买来的鱼皆自引水的通道逃了。一日于市场闲游，见渔民贩卖锦鲤，盆中只剩得一尾，心念一动当即买下置入家中池塘。锦鲤买来之后，并不多见却是知晓它尚在池中，偶尔池塘边散步便抛下些许鱼食引它。】

（每天都有人撒下鱼食，似乎是定了时辰，可总有些时候有个人来破坏这个时候，我总怕这个人是来抓我的不大敢浮出水面。日子久了，那个人还是锲而不舍，我浮出水面，见到了这个人，是一个少年，白衣翩翩。吞了鱼食的我又迅速沉入水中，从水下看去，我看不真切，他在等待，我亦在等待，我直等到少年离去才浮上来看他远去背影。我想告诉他不要走，可我只是鲤鱼，不能发声。）

【在每天的坚持下，锦鲤终于有了惊鸿一瞥的时候，只一眼，却也让我知道它还在，比起以往那些逃走的鱼总让我安心一些。不懂子非鱼的道理，不明白那些鱼为何会逃走，难道这里的生活不足以安定，被人供养不好吗？自从看到了锦鲤，更是每天定要养池塘边走一遭，也许久而久之它就能放下戒心，每天在池边走着说着，说些书里看到的说些路边所见所闻，冷不防又会问一句。】你听得懂吗？

嗯
【极其轻微的一声，连自己都有些惊讶，我竟忘了自己是修行过的鲤鱼，再过不久便可化作人型，被打捞买卖是因为道行不足没有法力，听人言说人语已随时日精进。人类总是厌恶妖精，若少年知我是精怪还能容我留在此地么，翻起一片水花躲回池中隐于一片莲叶下，还是隔水盯着少年。】

【一声几不可闻的应声叫人激动不已，都说万物皆有灵，这池中锦鲤也是灵物所化不成。那一声犹在耳畔回响，锦鲤却撩起水花不见踪影，难道这一切只是我的幻想，锦鲤不曾发声，我听到的只是水声。】如果可以，真希望你能回答我。【留下这一言，黯然离去。】

（他，当真愿意听我开口？也许因为他尚年少，不知他人对精怪的恐惧以及厌弃。我呢，我徘徊此地不去又是为何。他不是我们鲤鱼间传说的那个张生，他总会遇到自己的牡丹小姐，而我，畏惧着小莲的结局。人和妖，总归不能在一起的，寿数是最大的障碍，我是否该了断这场尘缘早些离开。）

【家中嘱我学画，提笔来想，满是锦鲤模样，几次下笔却又不敢。也不知消磨多少时候，墨汁沾染多少纸张，终是一笔一划将它描画。纸上仅一尾锦鲤，白底红纹，锦鲤注视着前方，再无半分背景。待画稿晾干，迫不及待拿了到池塘边去，望着水中月影有些神伤。】这么晚了，你还会出来吗？

（入夜后，池边极少有人经过，我从水中浮出，感受着自身的变化，淡淡光华过后我立在池边已然化作人型，所用面容是过去这么多年里见过的人类，一个与少年年岁相仿的女孩儿，一袭白衣点缀了鲜红的莲花。我想去找少年，告诉他我可以与他交谈，可我也怕他见到我就转身不理。那，就偷偷去看他一眼。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我躲到池边假山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忍不住脱口道。）
它睡了
（而后捂着嘴不敢发声。）

谁在那里？【未曾想到有人回答，声音绝不是池塘里传来的，又是谁知晓我问的是锦鲤，这声音与那天的轻声回答多么相似，莫非要有人有意扮作锦鲤同我说话。天空一片乌云遮月，池塘边向来不多点灯，看不清周围景象，能知道的不过是周围藏着个女子，循声找去。】

你...你别过来！
（他一步步走近，我听着他踩过池边石子、青草地的声音，他离我很近了，明明很想见他，还是慌张的喊他停下，我很害怕。我始终是精怪，与人正面相对，我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伤害人的事，可我知道我不想伤害他，那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见面。）
不要惊动其他人

【问声止步，也许是有人见我时常与锦鲤说话却得不到回应才特地假扮来安我心事，不管怎么说也是一番好意，何况那只是个女孩子，欺负她总不像话。深夜于此本是心血来潮，她也只是偶然遇上罢了。】好，我不过去。你知道我刚才问的是谁？你怎知它一定睡了？

（我岂会不知，你来此总是与我说话，何况这几近子夜，你又会约了谁来。我不知少年为何来此，能这样和他说话该让我知足了，这是我第一次离他这样近，虽然隔着假山，我依旧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心跳声，与我在水中遥遥相望全然不同的感觉。）
人要睡觉，鲤鱼不用休息吗？我们在这里说话，它若醒着总会有些动静才是

【也是，人要注意，其他生灵也需要休息，每每来见锦鲤总是白天时候，这一次是我错了。握了手中画稿，这一时是不能叫锦鲤同看了，也只能等天明再来。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若是锦鲤也随着引水的出口离开，我又是一场空谈。】夜深了，我回去了，天凉，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你的名字...【这才记起，一直唤着锦鲤，也不知锦鲤是否接受这样的名字，而这个与我交谈的女孩又是如何称呼，总要找得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