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主帅大营】
（苏穆察萨比图）
【不同于前人作战，俄人这回择取两河交汇之地建筑城池，更有旧城与其地遥相呼应，地势狭窄，也算易守难攻。几次交锋中我军虽有小捷，但俄人此时退于城内，三面临水，我若以兵力压境定然被地势所限，到时被困瓶口，岂非得不偿失。而若继续按兵不动，封锁前线，延长战时，且不论是否能在黑龙江结冰之前破城，光是朝廷那头也要吃不消了，先前召众将议事，额尔赫提议要以火攻城，秋时气候干燥，此举虽然可行，不过几名老将倒是众口反对，两派争论不休，为帅之道当是先平军心，果断叫了停，虽是如此，但自己心里清楚，决定要尽快。把人都打发了下去，这偌大的营帐即刻就冷清了起来，起身走到身后不远处的局势图前，沉思了一会】
【此时外头来报晋东到了，点头示意。晋东稳妥，也算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方才争执他一言未发，多年征战的同僚是什么性子我当然清楚，此事我心有犹豫，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少君，你过来。【指了指图，又道】这舆图看了多日，有什么想法没有？

（苏察哈尔晋东）
【主帅遣人来找，放下手里的笔，二话不说跟人前去，入帐之后见他一人对着舆图沉思，大步走至他身侧，抱拳道】主帅！
【这些年与他同袍情义，更兼师徒恩重，他有此问，自然该知无不言】要速战速决，城池皆为木造，现今气候干燥，自然是火攻为上，额尔赫所言不无道理。所谓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不行此着，我军若要强攻，必然要将之前沿额尔木河和黑龙江挖掘的壕沟由西冀开始向内延伸，布置鹿角，这条壕沟原本是我们用来躲避俄人火炮，但从此处进攻，我等就必须舍弃火炮、火铳等火器，而根据探子来报，阿尔巴津堡只有两千七百俄军，我军虽有一万五之数，但他们占据十二门火炮，我军强行攻城，不外乎以血肉之躯以抗敌军炮火，就算胜，也定然死伤惨重。
【分析完这一点，又伸手指了指舆图用朱砂标记的地方】若以火行施，我军人数占优势，如今主帅已经下令设立封曱锁线，敌军也无法轻松突围，杀人先要诛心，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
。我等先围困他们，绝其粮道，遣斥候入城毁去辎重，而另一边，我们的工兵可在此处挖掘深壕，设下伏兵，届时火攻成功，我军兵临城下，也不必担心沙俄人会渡江曱派兵增援，倘若他们动船，岸上伏兵第一时间可以知晓，发动攻击，不说能劫半道一举歼灭，至少能为前方军队拖延时间。

（苏穆察萨比图）
【负手望着舆图，听着他一一道来，抬眉望了他一眼】不想，你心中倒早有章法。
【他正要说话，扬手止了，踱了两步，才对他道】少君，你可知为何本帅今日不下任何决议？纳兰、佟佳几位老将军所忧不无道理，我们行军打仗，为的是平息战事，四海安宁，百姓人人得以安乐。我等身负家国之志，此战领着万人而抗这区区两千，却要还为此搭上一城百姓性命，火攻虽易，但届时就算全歼两千敌军，连同他们一起陪葬的，还有我朝数千子民！
本来即是兵行险招，本帅又怎敢轻言人命。你行事素来稳妥，本帅也极为看重你这一点，今日找你问话，也正是如此，方才你所言，在今次作战中也不失为对策，但本帅仍然要问你一句，可曾想过后果？我们手里的剑是杀人，还是救人？
【大手将舆图一覆，又道】再说句不恰当的话，一身病痛的人看郎中，难道身为郎中，便用斩去他病痛的手脚来治他的病？杀鸡取卵！

（苏察哈尔晋东）
【束手而立，面对眼前咄咄逼人的发问，仍然保持着平静。多年相识，于自己他是恩师，更是深得敬重的豪杰，他知我，我又何尝不是知他赤心拳拳，与其相视良久，才道】少君知道。
当日平定滇南之乱，主帅曾说战固无疑矣。然不得其道，祸更深于无战。然而今时今日，少君亦想以此句还于主帅，你我皆知，连年征战，国库已然不充盈，而俄人也正是看中我朝的这一点才敢来犯，我们现下除去人多优势，比之敌军拥有的火炮，无论是从口径上还是数量上亦或是炮手的技术来看，都远不如俄人，在攻城时根本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若我们不能以奇道攻之，延误了战机，抑或军费不堪重负就此退兵，后果又是何如？
【顿了顿，又道】以往孙膑破庞涓以怯卒，韩信之破陈余市人，当下我军与俄人，难道不尽是如此？主帅深谙兵道，自然知道兵贵为奇，而不在众。况且，周遭居民受沙俄人侵害已久，我军这一战并非是杀鸡取卵，而是战以止战！
少君与主帅一样，志在家国，同样又怎敢轻言性命！我军此战肩负国之荣辱，城中百姓就算牺牲，也是为其他更多的百姓，为咱们死去的弟兄。【长呼了一口气】倘若挨到冬天，只怕咱们连一万五百人都不到了，那时若被俄人反击，不说破城之功，恐怕连同你我都要长埋此地。
【观他脸色，最后笔直的朝地上一跪】恩师，不可再犹豫了！

（苏穆察萨比图）
【盯着跪在地上的晋东，隔了良久没说话，最后斥责了他，却走近将他扶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只跪天地父母，你起来！
【从案前抽了一只朱砂笔，绕到舆图前，标注了他方才指出的几处，沉默了片刻道】我们如今的两条壕沟，如你所言，其中一条是原本躲避俄人炮火，而我等方便在深壕屯兵所造，依本帅看，这条壕沟却是可以挖下去的，虽然再度延伸此处，我军却不必从此处攻城，这一条道俄人早已知觉，因此，要以欲盖弥彰之姿示于敌前。
你且也要记住，出兵非只取一道，沙俄人现在以地势、火器为优，从而他们肯定度我不敢出兵攻城，但有时正可为奇，奇亦可为正。我们枪炮不敌他们，本帅当然不会轻易出兵，但等到风向正确，战事一起，先在这处西侧的壕沟内做出动静，再派兵施以火油，辅以枪炮，自这条壕沟起，而另一侧——再从神机营里挑数百人，组成一支火器队伍，声东击西，让他们以为这便是我方伏兵，必然先乱其阵势。
【朱笔一勾，抬起眼看他表情，又道】此时倘若敌军有渡江增援之迹象，那么则按你所说，我们在岸上再设一队暗兵，以备后着。届时再看城中斥候信号行事，再出奇兵，在我军与俄人纠缠之际累叠柴草等物于城下引燃。
【闭上眼，仿佛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我行此计，你可明白了？这三路兵力看似分散，却相辅相成，若不识奇道的黯将，定然认为我军核心部队为火器队伍，然而实则并不，战道之法，必先计庙算而后策。奇正互换，才为兵家精髓。

（苏察哈尔晋东）
【他叫起，那声恩师显然是收到了效果，他的性子我心里清楚，不敢跟他执拗，规矩的起来，接着静静的听着他接下来说的话，从第一句开始，就明白他已经默许了此事，而渐渐听他说下去。这三股兵力互相接应，布置周密灵活，料想其心中早有丘壑】
奇正互换……我明白了。
【最后朝他抱拳道】末将领命！【随即退出营帐，离】

1、策论：明主鉴兹，必内修文德，外治武备。
臣对：
昔者圣人立事，莫不欲治，莫不欲安，故数以先知而明内外，夫先知也，源道、义、谋、要四合，大道无形，可修懿德；仁者兼义，则建功始业；谋审三仪，揣策来事，斥以隐患；要者固本保业，中正守一。文植武种，兼治于天下，帝王术也。
臣尝闻春秋六国，荆楚之富，版图之辽，何以终为秦所灭邪？此岂楚原不如秦哉？曰：非然也。绝齐而责地，见欺于张仪，乱内政，招外患，钝兵挫锐，屈力殚货，诸侯乘弊而起，国本动摇，然后式微。后虽有公子春申、荀卿之贤，然上仍失其政，奸臣窃国命，举国享于安乐，纵兼九国之师，叩关攻秦，焉不得也。反观西秦，自东周君与诸侯谋，后楚、赵、魏、韩、卫合从以伐，取军寿陵，一为吕不韦所破，一大败于函谷，何以秦一己之力能抗诸国？
秦人重士，穆公举百里，孝公得商君，惠王使张仪，昭王重范雎，后人秉承四君之志，行商君遗策，内立法度，务耕织，修战具，凿泾水自仲山为渠，外使蒙骜、王翳攻占数城，取膏腴郡县三十余，席卷天下，攘平宇内，盖六国与秦攻守之势异也。
然秦，九国不敌，三军百万；陈涉，瓮牖绳枢之子，迁徙之徒，何以亡秦？论秦之倾覆，愚读《过秦》，秦王政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及二世拥立，暴政甚之，不和与民；子婴羸弱，遂宗庙社稷不保。
是以战、王二时迥异，国政变更，乃为天道。但凡图国者，君贤而政明，颓而其国乱，强弱之本，盖如是耳。
昔时项籍百战之师，兵败垓下，意中之事。古之善攻者，不尽兵以攻坚城；善守者，不尽兵以守敌冲。其有夺九鼎之能，无经纬之才；曹魏有经纬之才，无雅量之心；玄德有雅量之心，无夺鼎之能。嗟夫！此三人皆无成焉！且夫王天下之道亦如用兵，洞悉始终，任忠贤，盛德于臣民，仁义循理，兴王者之军，进可攻，退可守，则四海谧然，宇内晏清。
臣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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