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程宛记得她上次出门是在舜钧十八年三月初六,这是她出生到现在唯一一次出过远门,在那天冬城迎来了五十年不见的春天。
她当时站在一片欢腾的人群之间,空中飘扬着灰色的柳絮,她漠然地拂去脸上的柳絮,与人群格格不入。
春天又怎样?
柳树再生,三月后照样枯。
程宛今年十五。
她正按摩着酸痛的手腕,不经意就瞄到了窗外徐徐走来的少年。
程宛看见了春天。
心跳得厉害。
她凝了凝心神,注视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身后一串脚印。
飞快地跑去开门。
少年看见她愣了愣,然后咧开嘴露出两行白牙:“程大家在吗?我是苏家的苏哲,是替父亲取画的。”
程宛的母亲是远近闻名的画师。
“吾乃程家程宛,家母不在,跟吾来便是。”
程宛想起来了,那幅烟柳图被自己拿去临摹了。
“别这么客气,都是朋友了直接说‘我’就行了。”
“……嗯。”熟得真快呐。
踏入书房,孟哲叹道:“好暖和的地方。”
程宛抿嘴笑笑,没说自己在的地方都这么温暖。
她小心地捏着烟柳图准备裱上时,瞥到了旁边的铜镜,这才记起自己披着头发,慌乱转身想让孟哲离开手臂不慎撞到一砚墨水,墨色瞬间铺满宣纸肆意流淌。
“程宛……”孟哲同情地看着捂着脸的程宛。
“还好,只能寄托我临摹的画像母亲的了。”程宛松开捂着脸的手,找到另外一张纸,裱好递给孟哲。
孟哲望望程宛的手,素白得好像纯净的雪,比苏昭昭的手还好看。
“阿宛,明天到我家中玩。”孟哲怔了半天,突然说出这句话,然后带着画跑走了。
孟哲玄色披风抖下来的白雪逐渐融化,留下一滩水和缕缕凉气,程宛摸了摸顺滑的长发,薄唇牵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