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罗想不透,也没有仔细想为什么基德会留下他,毕竟店里并不真的缺人手。其实这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稍微了解基德,就会知道他做事大多凭直觉。
现在,罗觉得自己非常明白这点,有太多例子向他证明着基德有强大的直觉和准得吓人的预感。此刻,车窗外的天空阴惨惨的,白天好像黑夜,不时有闪电划破云层,照亮整个车厢,可雷声却久不传来。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人们停止了交谈,似乎全车的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一场将至未至的暴雨。
这让罗想起了他在内布拉斯加经历的第一场雷雨。夏秋之交,“海盗”关门一天,基拉去镇上集市采购,厨师伙计也都各回各家了。罗留在店里,这是他这些年来少有的不用干活也不用奔波在路上的一天,可他感觉不到放松,只觉得无聊得要撞墙。于是当正午过后基德带着猎枪要出门的时候,罗主动要求和基德一同去。
罗至今仍从未碰过枪。他记得原来的家里父亲有一把刻着花纹的小手枪,这把枪父亲一直锁在抽屉里,偶尔拿出来,拂去灰尘,擦拭得锃亮再锁回去,好像这把枪和家里收藏的画作、雕塑一样都只是用于欣赏的艺术品,与流血、死亡这般粗鄙的事毫不相干。基德的枪不是这样,那是一杆大口径的猎枪,主人对它的保养仅限于使它的子弹流利地上膛与发射,而不在意修补它枪托和扳机位置磨掉的漆。它的外形毫无美感,老旧而粗糙,只是纯粹的实施暴力的工具。可罗却觉得它比起曾经家里的那支枪更有一种坦率的气质,它不佯装成无害的物品,这样你就知道它会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罗跟着基德走进了玉米地。玉米已经快要成熟,现在还未收割。这正是它经过整个夏天的疯长最高的时候,虽然杆子被果实微微压弯,但仍完完全全高过了两人的头顶。玉米根部有足够人走过的空隙,可往上去茎叶茂盛,向四方伸展,要用力拨开两侧的叶片才能勉强挤出一条路。
罗不知道基德该怎样抓住躲在玉米地里的兔子,这片广袤的田野里不说田鼠、野兔,就是千军万马也能藏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