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菊在坠地之前，是被银救起来的。
因为下坠的速度很快，银救得又很急，乱菊栽到地上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喊疼然后倒在银的怀里。
“背…上…啊……”乱菊一面抽凉气一面抬头冲着银咧开嘴。
“好丑。”银笑得很开心，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说啊，你怎么回事，怎么掉下来灵气也不展开？”
“疼死啦混蛋。”乱菊恨恨地盯着银，脸上因为银或轻或重的按摩有些扭曲。
然后银难得的咧嘴笑了笑，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

“我哪里知道。小七绪最近胃口不好，她的队长是个糟糕透顶的老大叔又不管事，我想给她摘山楂去。谁知道突然掉下来，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两人蹲在小路边上啃柿子，边啃边聊。
银子突然把手放在乱菊额头上，乱菊惊慌地躲开，不料银微微探身，又蹭了蹭她的脸。
“嗯，身高优势。”
“喂！什么身高优势啊！一天只吃柿子还那么高有没有王法啦！”乱菊气得小脸通红通红的。“柿子是有营养没错，但你太挑食了，而且…这个柿子好涩啊话说。”
“嗯，不太熟的青柿子呢。不爱吃么？”
“…嗯，好苦。”
“是么。但我喜欢吃呢。”
乱菊一时愣住，仰头向银衬着阳光的脸望去，罢了低下头，默默拿起柿子咬了一口。
“诶！熟柿子！你是什么时候换走的！？”
银已经站起来了，瘦削的影子正好把乱菊裹在里面。
“我想可能在哪里会见到你，所以多摘了一个熟的带在身上，没破可真是奇迹呢。”
银慢慢向前走，乱菊的心也一点点揪起来，这场景太熟悉，熟悉得陌生。好像是下一秒这个背影就要从这里消失，到另一个空间去闪现。柿子上带的他的体温，让人想要抓的更紧，更紧。
“啊！——”捏破柿子溅了一身汤水，乱菊的脸苦的和被她咬过的青柿子似的。
熹微的光芒中，银好像转了转头，嘴角勾了那么一下。

十番副队的办公室常年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尤其是八千流又出现的时候。
“我说！你是女性死神协会的副主席吧！自己的传单自己去做自己去发啊！不要总是到别的队来找麻烦！晓得不！”
“又凶我…你又没有工作…你有也不做…帮帮忙嘛~爆乳姐~”
“…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爆乳啊…！”
“啊！！爆乳母牛发火啦快跑啊！！”
然后八千流就飞快地跑掉了。浮着云朵的天空沉静安然，悠悠飘来五个大字：“传单在桌上~！”
灰猫答应的也非常爽快，一瞬就把门边的护栏粉碎成灰。
“嘛，爆乳多好。”银凉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诶！！！”
衰神果然和我同在！乱菊根本不敢回头，脸烧的可以烙饼。
好么？呃，他喜欢？呃，不是不是！
“你…你…你来干嘛？！”
银又很欢快地打起了拍子：“小乱菊，害羞了~”
“没有！！！！”
——把一年份的分贝在今天一天用完，是乱菊唯一的感触。
好像自从一年前，自己就没怎么发过火了。
啊咧？一年前？一年前…怎么了么？

日子很平淡的过。
乱菊一直致力于想起一年前的事。和她长期共事的吉良被逼无奈，只好在“给我讲出一年前的所有事情”之前顿顿都请乱菊喝酒。半个月不到，吉良就从十番队及周边五公里区域内消失了。搞的松本还以为三番副席的位子是一直空着的。
有天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跑到队里的柿子树下，仰头问：“你…怎么从那边回来了？”
“嗯？”银斜倚着，手里把玩一片绿叶。“哦，虚圈不要我了，我就回来了。”
乱菊傻傻的点头，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怎么？”
“就是说啦，你不会再走了对不对！”
“傻丫头。”
语罢，一个柿子就结结实实砸在乱菊头上。
银又在树上拍手：“手滑手滑~”笑容灿烂之极，完全看不出刚才一晃而过那一点迟疑和悲伤。
“…！！混蛋啦今天总队长来视察！”

总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乱菊确实地记忆起往事的之前一秒发生。
这让乱菊很意外很窝火很有意见。
冬狮郎也惊讶于乱菊的火气，但他把这个归结为“欧巴桑总有自己不舒服的时候嘛”。
乱菊给他一拳：“你才欧巴桑。人家是年华正好的少女，少女啦。”
冬狮郎一把甩开乱菊搭肩的手：“少女…对对对，那请少女快点把这些文件处理完！”
“才不要。”乱菊理了理头发，“少女是要保养的~”
…静灵庭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携等身高的十番未处理文件，扑街。
乱菊唯一不发火的还是银。小猫一样蹭上去，吃吃小鱼干。银也是乱菊唯一一个不敢搭肩的人。银很快乐地笑，说：“当然，你够不到。”
于是乱菊开始天天喝牛奶了。
平淡中的扭曲感，是乱菊最在意的。没有人对银的回归表示异议。一切如常。
银是队长。银是她的银。
但心里总有声音说，不是。
现实与预感的双重压迫下，乱菊也完全睡不着。
她深深地叹气，翻身。
看到银，微笑着靠在窗户前。
滚下床，颤抖的手往前一指——
在她喊出刺客之前，银顺利捂上了她的嘴。
“呀嘞呀嘞，来看你都不行。”
“唔唔唔唔唔唔唔！！”
“什么，叫我放开？”
“唔唔唔！唔唔！！！”
“呃，是不要放开？啊…”银很无辜的神情不用看乱菊也猜得到。
“唔！！！！！！！”

“半夜看人睡觉！大流氓！！”这位大流氓正在用食指背抚摸着乱菊的脸。
“哦呀~”乱菊明显看到了他的得意，气愤地把脸移开。
银的手又蹭上去。再移开。再蹭。再移开。然后乱菊从床沿掉了下去。
银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不！准！笑！”乱菊一头乱发，叉着腰十分凶悍的样子。
“对了。说来，可以问一件事么？”
“嗯？”乱菊的表情突然正经起来，银也抑制了想去动她脸上一颗小痣的欲望。
问出来。然后这样的生活就没有了。这是松本乱菊的第六感。但是，是什么在她后面支撑这她推动着她，让她的嘴几乎不受控制的张张合合。
“那个…”
“嗯？”银还是很有耐心。
“你…能不能说一下，那个，一年前，你发生了什么。”
隐在黑夜中的银突然看不清，乱菊屏气呼吸，拳头捏得紧紧的。

“好疼！！”
乱菊头上挨了一棍子。她幽幽睁开眼睛，对上日番谷火气冲天的眼。
“有客人！！你可以不在客人面前睡觉嘛！！”
矮桌对面坐着浮竹和露琪亚，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浮竹见她醒来，对她宽容地笑了笑。
“还有！！为什么你睡觉要捏手啊！！为什么捏的是我的手啊！！”
“啊——队长大人真是烦人啦！明明马上就可以知道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了，真是的…”乱菊突然顿了顿，一脸的起床气慢慢换成了惊疑，最后定格为颓唐。
一年前。
乱菊不禁开始自嘲的笑。和室里气氛也变得尴尬。浮竹和日番谷对视无言，露琪亚半张着嘴，也吐不出一个字。
一年前。他死了。在自己眼前。他死了。
那蔚蓝的眼睛终于再没有了光彩。细薄的唇也终于没有了温度。
他没有墓。他是叛逃者。
这一年的乱菊在静灵庭根本找不到他存在的痕迹。
那是种绝望，细微蔓延的绝望。用它细细小小的触手，钻进乱菊的空间里，一起炸裂。
梦总是会保护主人。会把银送回来。会不让自己发觉那些差错。会给所有自己希望的事情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在梦里，没有人质疑，没有人说他叛逃的过去，没有人说他无谓的曾经。
其实…你还活着吧？
你是我的梦吧。

伶仃谣
杳杳飞花 散落天涯 让那些白骨 别忘了回家
清明灞上 牧笛悠扬 催行人断肠 有泪如雨下
浅浅池塘 锦鲤成双 风缠绵着刮 听一夜落花
生死茫茫 雪衣如华 伶仃的白发 梳弄着牵挂
谁在哭啊哭伤了城墙 谁在笑触目的苍凉
谁的眼啊嘲笑着浮华 谁安静的不用再说话
流云流走我指间的沙 风吹旧了黑白色遗画
你种的柳新长了枝桠 莺飞草长又是一年春夏
流萤四散 殇歌安详 远行的灵魂 已不再回望
杏花村庄 炊烟初上 哪一程琴声 弥散了天光
谁在哭啊哭暗了天狼 谁在笑啊透骨的丹砂
谁的青衫被暮色埋葬 谁的梦还有蝶翅轻展
暖黄烛火谁剪了一晚 门前石阶泪多了几行
谁推开了那雕花的窗 怕你漏看引路的沉香
槐火纷乱 寒烟微凉 你在彼方 莫失莫忘
桥边的童谣会不会唱 唱你留下的那些过往
谁在哭啊哭暗了天狼 谁在笑啊透骨的丹砂
谁的青衫被暮色埋葬 谁的梦还有蝶翅轻展
暖黄烛火谁剪了一晚 门前石阶泪多了几行
谁推开了那雕花的窗 怕你漏看引路的沉香
雨落隔岸 河过忘川 沉默的船家 你渡谁过江
曲水弯弯 陌上谁家 点灯的姑娘 她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