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12月21日晚,省城,贝希摩斯府。
刚笑着招呼完一位夫人,安奈特·贝希摩斯僵着一张脸,找了个空档溜到阳台。她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半趴在阳台的护栏上。晚风吹乱了她的刘海,也吹散了耳边的觥筹交错。什么贵族小姐,不就是高级一点的卖笑女。安奈特小姐愤愤然,要不是她到了该为婚事打算的年龄,像这样的社交场合她可是能不去就不去的。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通向阳台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长发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门边,被她看的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脸尴尬。
“抱歉,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没事的。这样的宴会总是让人感到无聊。您说是吗,这位先生?”安奈特突然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介意的话过来一起吹吹风?刚才一定被人灌了很多酒吧——你的脸有点红呢。”
男人闻言也走过来靠在栏杆上,刚才男人一直背着光,安奈特现在才看清他的脸。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安奈特在心里感叹,她以前觉得康其塔公爵是这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现在看到这个年轻男人那双简直温柔得要溺死人的深蓝色眼眸,她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男人抬起手在安奈特面前晃了晃:“您怎么了,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惊觉自己无意识地进入了花痴状态的安奈特不由得脸颊一红,幸而阳台上光线不足,帮她回避了这次尴尬。“请问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澜·普利姆。你可以叫我澜。敢问小姐芳名?”
自称澜的男人摆出一副教堂神甫记录捐赠者名单一本正经的样子,安奈特被他逗笑了,“你真是……安奈特,我是安奈特·贝希摩斯。”
“原来是主家的小姐,失敬失敬,望小姐原谅某唐突之罪,某感激不尽。”澜一边说着,一边恭敬地向安奈特行了个礼。
“呵呵,澜,你真幽默!你这样子让我想到了教堂的那个老神甫!听别人说他私底下非常不检点,偏偏要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每次遇到他都是这样子的,我想笑都不敢笑呢!”
“我有个朋友就是神甫,他也老是和我抱怨跟上头人打交道总要这么文绉绉地讲话,累死人了。”
“那他可太可怜了!你的朋友是神甫?那他今年该三四十了吧,忘年交啊。”
“他比我还小8个月呢,是我们那里最年轻的神甫了。”
“哦哦,年少有为啊。不知澜先生在何处高就呢?”
“在下并无一官半职,只不过在家帮忙打理生意罢了——小姐你还说我假正经,你自己也‘假正经’上了啊。”
“不是觉得有意思嘛~”
……
……
……
贝希摩斯夫人看到两个孩子在阳台上有说有笑,便笑着对身边的普利姆夫人说:“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投缘。我们安奈特从小就不喜欢和那些贵族少爷打交道,反倒是令郎这样直爽的性子更合她意呢。”
“令爱为人爽利,不喜欢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也正常,只是小儿顽劣,若是唐突了令爱……”普利姆夫人听得儿子被人夸奖实在高兴,但和这些贵族女子打交道可是得说三分留七分的,她便故意面露忧色,试探着贝希摩斯夫人的态度。
贝希摩斯夫人笑了笑,表示不甚在意:“我们安奈特就是个直肠子,喜欢说话直接的,满嘴抹蜜的她倒讨厌。上回康其塔公爵的儿子和她聊天,都快把她夸上天了她还是冷着一张脸呢!”
普利姆夫人知道她这是在暗示,便接口道:“我这儿子啊,就是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想他上学那几年,要不是他的一个好友帮他兜着,不知得吃多少亏!”
“哦?令郎的好友可是尊教区最年轻的神甫风舷阁下?”贝希摩斯夫人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来了,顺势问下去。
“正是!那孩子也着实可怜,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亲爹又不知道是谁,才一丁点大便被送进育婴堂,七八岁上下才被伊吉侯爵领养。可能是小时命苦吧,那孩子一直很懂事。在皇城神学院求学时常受康其塔公爵的关照。”普利姆夫人不着痕迹地把风舷夸了一通。贝希摩斯夫人很可能听过一些风声,她可不能让贝希摩斯家好不容易流露的联姻意向被这些闲言碎语搅和了。
贝希摩斯夫人打开手中的羽扇,一下一下地扇着风。她知道她该好好为这两个孩子的事打算了。
12月22日下午,圣母院。
风舷得知了澜将和安奈特结婚的消息。他不意外也不生气,只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酸酸麻麻的很难受。
他和澜的感情就是行走在钢丝上,危险、脆弱、摇摇欲坠。所以他们只能拼了命地增加自己的“重量”,增加留在对方身边的筹码——纵使每次增加筹码都伴随着一次伤害。他们就像拽着蛛丝吊在悬崖边,不敢松懈,也不敢用力过猛,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也该做些什么,让双方的实力达到平衡。在爱情与利益之间找平衡点这件事他做的多了,早已是个中老手。
塞利嬷嬷的提议很不错,他想,可以答应她。
深呼吸,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揉掉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液体。风舷向育婴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