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
声色俱厉的一声怒喝,正欲下殿去的人项背一凛,停迟片刻。然,终是长吐一息,沉了肩径自而去。殿上仙班神将,阶下草莽妖兵转瞬身后无关之人。
只身飞下九重天,耳边长风如啸,眼看层云叠淡,却忽然一只黄鹤疾掠而过,险险撞个当面。嫦娥吓中缓了身法,却闻背后静静一句:
“仙子留步。”
嫦娥微惊,停步转身,拢袖浅福一礼:“道祖。”抬起头,行止间匆忙犹在。
太上老君缓步而来,面含慈笑,道:“仙子意欲何往?”
嫦娥轻蹙眉,不解其意,反问道:“莫非与道祖相径?如此,则事急,容我失礼先行一步。”
不料老君捻须而笑:“呵呵,人老也许言不达意仙子莫要怪罪,贫道之意,乃问仙子此往欲何为?”
嫦娥一怔,遂低眉思索,稍倾,幽幽而言道:“方欲下殿时尚未细想,却被身后娘娘一声厉喝断然惊醒。”她自斥地一笑,
“我曾责真君在其位而不谋其事,有负獬豸加冠。可方才,被那一声厉喝,我也不由停步欲缓。观身自省而比之,我自觉惭愧无容,想真君身负重任,行坐举止万目共睹,纵有心整顿又岂能明目所为?此事换作旁人,且不说友背亲离,就是娘娘心机之缜便难以应付。回想当日所言只恨自己目光短浅,是侮了真君端品。”
“依仙子之言,此番下到华山便是去应真君情意,以了却彼此所欠么?”
“道祖何出此言!”嫦娥突然抬起头,双目焦急混乱,“莫说嫦娥并无此意,即便有意真君岂是示弱求怜之人?方才殿上所闻不过真君郁结已久一时望空怅感,怎会知此言被我等听去。况且……”
“如何?”
“况且刑可抵过,却不能还歉,谅可释怀,却不能代情。我于广寒清宫俯照世间,虽千年仍不能抽绝离情,此亦为真君深知,千年来从未明见是不轻看于我。至于那次玉树前开心剖白,如今想来虽是实言却更为其中藏计,道祖如此妄论,只怕曲折了真君为人。”
“呵呵,说得好。”听得此处,老君复展眉而笑。赞后,忽转沉音一字一字缓缓说道:
“真君不欲轻仙子,仙子又何必轻看真君?”
“这……”
“哦,你看年纪虚长就是话多,贫道多有打扰,仙子有事还请速行。”说罢,太上老君拱手欲返。
“道祖且慢。”
“仙子还有何事?”
“此番道祖下界相助真君,嫦娥此刻另有他事,虽有心相助却烦道祖代劳。还有一歉在此,想来日方长,他日必当敬至。”
“难得仙子胸怀。尽管放心,杨戬小儿只顾用仙丹做人情,尚欠着贫道的一页丹方半身苦力,岂容他就这样躲了清静,这笔账无论如何也是要讨回来的。”说罢轻登黄云飘遥而去。
华山脚下,深林鸮呓,杨戬头抵着苍松虬干虚目而息。身下厚厚落叶沙沙涩涩,仿佛又有芽种为破土而出在奋力挣扎。这静谧中,万物气息吐纳,流动不息,此消而彼长。杨戬只觉得胸口深处渐渐松软,莫名滋生出一丝疼痛的喜悦。
“真君,此景已赏多时。”老者的声音在无虚中响起,“该回去了。”
“道祖,你看,起风了……”
几片落叶飘旋而下,林声娑娑飒飒,枝叶分聚间,一隙苍穹倏忽洞显,正巧几缕云散,半璧月光清辉摇曳,一直流淌到林中来。瞬间月光迎面倾来,在树下倚卧的杨戬不及被浇得淋漓尽致,银辉消失的刹那,恍惚见那严冷的唇边似被洗出了一叶微笑来。
.END.
声色俱厉的一声怒喝,正欲下殿去的人项背一凛,停迟片刻。然,终是长吐一息,沉了肩径自而去。殿上仙班神将,阶下草莽妖兵转瞬身后无关之人。
只身飞下九重天,耳边长风如啸,眼看层云叠淡,却忽然一只黄鹤疾掠而过,险险撞个当面。嫦娥吓中缓了身法,却闻背后静静一句:
“仙子留步。”
嫦娥微惊,停步转身,拢袖浅福一礼:“道祖。”抬起头,行止间匆忙犹在。
太上老君缓步而来,面含慈笑,道:“仙子意欲何往?”
嫦娥轻蹙眉,不解其意,反问道:“莫非与道祖相径?如此,则事急,容我失礼先行一步。”
不料老君捻须而笑:“呵呵,人老也许言不达意仙子莫要怪罪,贫道之意,乃问仙子此往欲何为?”
嫦娥一怔,遂低眉思索,稍倾,幽幽而言道:“方欲下殿时尚未细想,却被身后娘娘一声厉喝断然惊醒。”她自斥地一笑,
“我曾责真君在其位而不谋其事,有负獬豸加冠。可方才,被那一声厉喝,我也不由停步欲缓。观身自省而比之,我自觉惭愧无容,想真君身负重任,行坐举止万目共睹,纵有心整顿又岂能明目所为?此事换作旁人,且不说友背亲离,就是娘娘心机之缜便难以应付。回想当日所言只恨自己目光短浅,是侮了真君端品。”
“依仙子之言,此番下到华山便是去应真君情意,以了却彼此所欠么?”
“道祖何出此言!”嫦娥突然抬起头,双目焦急混乱,“莫说嫦娥并无此意,即便有意真君岂是示弱求怜之人?方才殿上所闻不过真君郁结已久一时望空怅感,怎会知此言被我等听去。况且……”
“如何?”
“况且刑可抵过,却不能还歉,谅可释怀,却不能代情。我于广寒清宫俯照世间,虽千年仍不能抽绝离情,此亦为真君深知,千年来从未明见是不轻看于我。至于那次玉树前开心剖白,如今想来虽是实言却更为其中藏计,道祖如此妄论,只怕曲折了真君为人。”
“呵呵,说得好。”听得此处,老君复展眉而笑。赞后,忽转沉音一字一字缓缓说道:
“真君不欲轻仙子,仙子又何必轻看真君?”
“这……”
“哦,你看年纪虚长就是话多,贫道多有打扰,仙子有事还请速行。”说罢,太上老君拱手欲返。
“道祖且慢。”
“仙子还有何事?”
“此番道祖下界相助真君,嫦娥此刻另有他事,虽有心相助却烦道祖代劳。还有一歉在此,想来日方长,他日必当敬至。”
“难得仙子胸怀。尽管放心,杨戬小儿只顾用仙丹做人情,尚欠着贫道的一页丹方半身苦力,岂容他就这样躲了清静,这笔账无论如何也是要讨回来的。”说罢轻登黄云飘遥而去。
华山脚下,深林鸮呓,杨戬头抵着苍松虬干虚目而息。身下厚厚落叶沙沙涩涩,仿佛又有芽种为破土而出在奋力挣扎。这静谧中,万物气息吐纳,流动不息,此消而彼长。杨戬只觉得胸口深处渐渐松软,莫名滋生出一丝疼痛的喜悦。
“真君,此景已赏多时。”老者的声音在无虚中响起,“该回去了。”
“道祖,你看,起风了……”
几片落叶飘旋而下,林声娑娑飒飒,枝叶分聚间,一隙苍穹倏忽洞显,正巧几缕云散,半璧月光清辉摇曳,一直流淌到林中来。瞬间月光迎面倾来,在树下倚卧的杨戬不及被浇得淋漓尽致,银辉消失的刹那,恍惚见那严冷的唇边似被洗出了一叶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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