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报废,重组,拆解,报废,重组,拆解……
机器人……没有人格么?我们……为了什么……?
0.1
英国边境的小镇,我来到了这里。我在黑暗中被一双手从黑暗中抱了下来,那双手给我打开了电源。我,醒了过来。阳光照在我银色的外壳上,让我第一次看清晰自己,还有对面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头发已经略见白色。他看到我好像很开心。“欢迎回家,Cuide。”他的声音传入到我的语音识别器中,很温柔的男人。他的身后忽然冒出了两个小脑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人先伸手拍了拍男孩的头“这时Rocker,”然后,他又抚摸着女孩的头“这时Color。他们都已经8岁了。”
我的扩音器中传出了沉重的电子合成音。“你好。Rocker。Color。”
两个孩子听到我叫出了他们的名字,开心的欢呼了一声,从男人的身后跃到我的身边,一人拉着我的一只手,走进了房子。路过男人身边时,我听到他说。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0.2
Rocker很喜欢研究我的身体,不得不说,他很有天分。他把我的背部拆掉,换成了太阳能电池板,这样,我就不存在断电的事故了。
今天,Rocker跟我讲了现在的世界,人类依旧主宰着地球,但情况已经不容乐观。水源短缺,地球上的树木已经成为稀有物种,遍地都是钢铁废墟。Rocker家的食物供给就是房子后面的一小块天田地。Rocker说那是就是田地,可以种出食物,这是地球上为数不多的土地了。
Rocker推开窗户,指着天上的一轮巨月说,那些富有的人都迁到了那里,重新建起了家园,而我们这些没有财权的人民就只能留下来,做着还原地球的工作。“做。的。完么。”我的扬声器发出了我的疑问。Rocker没有回答,但他满脸的惊讶和欢喜。“Cuide!你刚刚是问我么!?你会思考?!”
我想是的,我问了他。
“Rocker!我们要走了,快点!”男人在门口喊道,顺手从地上抓起了一个钢铁仪器,套在了背上。这是他们的工作,在废墟中找寻有用的零件,然后卖掉换取日用品。
Rocker一跃而起,冲向门口。“爸爸!刚刚cuide问了我问题!”男人没有抬头,仍然在摆弄他的仪器,但他还是回答了rocker的问题。“怎么可能,rocker。机器人是没有思想的。好了,我们走。”rocker哦了一声也套起了地上的器材。不久,他们组装完了。是个收集箱。
Color跑到我身边,对着门口挥着小手“爸爸,哥哥,早点回来!”男人回头笑着说“恩,再见,color,cuide。”但是,他忽然怔住了。我的扬声器里传出了声音。
“平安,父亲。”
0.3
Color很爱弹琴,钢琴。她拉着我坐到旁边,然后站到我面前。双手拈起洁白的裙角,做了一个礼。她像一个公主,发出高傲和令人仰慕的光彩。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琴键上。Color的小脸微微有些发红,细嫩的手指点在琴键上,荡起旋律,渲染了房间。
曲子弹完,color又站起身,做了个礼。“cuide,我弹得好么?”她轻声询问我。眼中是隐藏的期待。“很好。听。的。”边说着,我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站立了起来,坐在了琴前。
我转过头去,看向呆在原地的color。“color。我能。与。你。共弹。一曲。么。”我讨厌没有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我很荣幸!cuide!”她的小脸红的像是禁欲的蛇果。
这时我知道了,有一种感情,叫做兴奋。
0.4
吃饭前的祷告,很简短。但他们仍然做了,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寄托吧。“那么,cuide。告诉我,你怎么理解‘家’或‘家人’?”吃到一半时,男人忽然问我。他很严肃,但他眼里有期待,还有不安。
家。家人。我那不怎么转动的金属大脑内满是这两个词语。Rocker和color也停下来看我,然后,我说了一句破天荒的话。“请让我。想。一个。晚上。”
啪——!男人把餐刀狠狠地拍在了铝合金桌面上。他的严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我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他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把rocker和color拉到他的身后。“cuide,你今晚就在这儿,不许找rocker和color。我……给你一个晚上。如果明早没有给我答复,我会把你返还。”
我当然知道返还是什么意思。【报废】我打开了我的扩音器。“是。父亲。”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0.5
三人已经睡下,我还在思考,我再想一个词。可是,总是想不出来。就像,躲在湖底的珍珠,我们机器人是抓不到的,因为我们怕水。
大脑依旧在思考,能源也在引思考而飞快流失。
“到底……是。什么!”扩音器第一次发出了有感情的声音,第一次,有感情。却是愤怒。
终于,我的能源耗尽了。而答案,被我刻在了铝合金桌上。
我,很兴奋。
0.6
Color早早的跑到我身边,摇晃着我的手臂,没有得到回应。Color渐渐地哭了起来。声音把rocker吵了起来,他飞快地跑到我身边,检查着我的身体。“没事,只是没电了,把cuide放到阳光下,他就会好起来。”
这时,他终于看到了桌子上。“爸爸!快来!”听到呼喊,男人立刻从房间冲了出来,手上提着一把双筒猎枪,两眼布满血丝。“怎么了?rocker!”“cuide写了一行字”男人将rocker和color护在身后,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桌子。那里有我留下的答案。
“Home。Every。”
0.7
我们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rocker把我思考时烧断的铁丝换成了更好的钨铜。他说这样就很难再烧断了。不过还是有烧断的可能。
Rocker教我和color数学题。Rocker说一加一等于二,color又问为什么等于二?rocker便被问住了,看到他的为难,我就开始了思考。自从换了钨铜,我能感到自己思考容易了很多,大脑转得更快。这时,color叫了起来。“cuide!你在冒烟!啊!还有火星!”rocker也跑过来摇晃我的脑袋。“cuide!快停下!别想了!”
彭——!我又短路了。
Rocker给我装了新的钨铜,同时对我说“cuide,有时候。一些问题没有那么复杂,可能它就是那样,只有一个特定的答案,却没有原因。”
人,真复杂。
0.8
平淡的五年,rocker和color长成了小大人。Rocker瑜伽强壮和帅气。Color也变得如我预想的一样。是个拥有金色长发的公主。但不行总会突然降临。
一天中午,我和color正像往常一样坐在琴前弹着曲目,房门却被突然撞开。我伸手抱起了color,看向了门口。没有危险,却有血腥的伤痛。男人背着十三岁的rocker,浑身是血。“cuide!快拿药箱!”男人说着,把rocker平放在地板上。Color疯跑了过去。我在以摆脱了当初的僵硬,飞快的翻倒着橱子,把医药箱拿了出来。
Rocker失去了一只右臂,“发生了什么?”我打开扩音器,问着。“rocker在抓一个零件的时候没看到上面的锯轮。结果,好像碰到了开关。锯轮就落了下来,rocker的手就……”男人一边流泪一边包扎。血终于还是止住了。
但,rocker变得很麻木了。“rocker……”color在一旁哭着。我应该帮他。
0.9
我出了家门,开始四下寻找干净的金属。而且,我看到了那台切掉rocker手臂的机器。人。它已经没有了能源,我很轻松的拆了它。还好,它的大部分零件还很新,可以用。转轴、轴承、曲轴、钢架、导线、胶皮钨丝……我还找到了很少见的气压轴承,如果拿去换的话,会得到很多东西。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作用。
忽然,我的大脑恍惚了一下。【拆解……重组……】
但很快,我恢复了正常。没有理会刚刚的想法,我开始摆弄起了面前的零件,很快,我做好了。
一只右臂。
10
我敲了敲家门,是父亲开的门。他只是默默的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回来了。”没有以前的温柔,只有沧桑和疲惫。我点了点头。“是的,父亲。”
Rocker正坐在餐桌的椅子上,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真让我伤心,可惜,我没有心。Color坐在他的身边,小小的缩在rocker的身边。我走到rocker的身边,带开了扩音器。“rocker,原谅我。”
接着,我把他提了起来,摁倒在桌在上。手中的机械臂抵在了他的伤口处。我的动作很快,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接着,机械臂发出了嗡鸣,迅速的扣在了他的断臂上。巨大的痛苦让rocker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
父亲冲上来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扔了出去。砸倒了放在门口的书架。“cuide!你在干什么!”父亲冲我吼着。我感到委屈。
“父亲!”这时,rocker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右臂!cuide给我造了一只右臂!”我能听出来,他是开心的。父亲冲上前去看,确定没问题后,才苦笑了一下。“cuide啊……”color终于不再哭了,开心的抱着rocker,他冲我看来。“谢谢你,cuide。”
“Home。Every。”我说。
11
Rocker回到了原本哪个爱笑的男孩,他还把太阳能电池板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父亲决定,把rocker和color送去学校,学习知识。因此,rocker从前的工作便交给了我。当然,我也很乐意,而且我们约定,他们要一起教我学习。
这天,一艘飞艇停在了门口。Rocker和color挥手跟我们道了别,便踏上了飞艇。父亲看了我一眼,双眼朦胧。“cuide,我们走吧这两个小家伙还要我们养活。”我点了点头。这天,我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情绪。【骄傲】
后来,我真庆幸。父亲把他们送去学校是对的。因为,这个世界终于溃散了,再也组装不起来。
12
“cuide!快看!是块水晶,紫色的水晶!价值连城!”父亲手里紧握着水晶,高高的举过头顶给我看。在哪里欢呼雀跃,像个孩子。一枚水晶,足以让四人离开地球,前往新家园,这四人当中,包括了cuide。
只是……在我的注视下,一枚硕大的锋利齿轮,划过了父亲的双膝。瞬间,父亲摔倒在地,痛苦哀嚎。
我扔下了仪器,冲到了父亲身边。我抬头望去,一个机器人,缓慢的站了起来。它的胸前是一个弹射口,锯齿就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冲了过去,一拳打爆了他的脑袋。蓝色的能量液流了一地。
“cuide……快走。”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去,所见之处,都闪烁着红色的信号灯。我不再停留,抱起父亲,疯狂的跑动起来。
13
父亲的手中还抓着那枚水晶,就算到了家也不肯松开。我把父亲平放在地板上“父亲,我去给您制造机械腿,不要放弃。”我说着,就要起身。但,父亲拉住了我。“cuide……来不及了。你告诉rocker和color,不要回来。如果回来了,求你保护他们,好么?”父亲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好。”父亲笑了“很好……很好……cuide,其实我一直在防备你,cuide,你会思考,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所以……”父亲吐了一口血。
“你能原谅我么……”我顿了顿,抓紧了他的手。“Home。Every。”父亲张开手,同我握在一起。我能感觉到父亲的情感。不是兴奋,不是开心,不是骄傲,是欣慰。“今天是……你的生日……礼物……在床下面……我的儿子……”父亲依旧在笑,只是停滞了。
五年,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手掌的温度,很温暖。
我知道父亲一直在防备我,我也明白。我把父亲放在了他经常睡得床上,趴下来,从床底找到了一个木箱。我轻轻地打开木箱,看到了一件衣服。以前听rocker说过,父亲有一件西服,非常帅。我想,就是这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