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唯笑依然没有醒过来。
医生说淤血自动消散的情况本来就是比较缓慢的过程,让我们要有耐心。
不过现在,比起唯笑的情况,还有一件事更需要优先解决掉。
智也依然没去上学。
应该说,他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房间。
我试过在房间的阳台喊他,也试过直接到他房门前,甚至久违地从屋顶爬到智也的房外大力敲打窗门,都没有回应。
“智也这孩子,从那天开始就一直躲在里面不肯出来了。”
三上阿姨担心地对我说道,
“我们说的话他全都听不进去……现在他需要彩花的鼓励,虽然我们也知道唯笑出事了彩花你心里面也一定不好过,但是现在我们能指望的只有你了,能拜托你吗?”
“请交给我,阿姨。”
我接过阿姨手上的房门钥匙,打开了智也深锁的大门。
房间内漆黑一片,一片狼藉。我顺手打开了灯,便看见智也蹲坐在最里面的角落,对我一点反应也没有。
“智也……?”
我走到智也跟前,轻声叫了他一生,依然还是没有反应。
于是我也蹲了下来,摇了摇他的肩膀,
“智也,你怎么了?”
“……是我害的……”
“咦?”
“唯笑会出事,都是我害的……”
智也嘀咕着,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
“那天如果不是我让唯笑送伞,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唯笑她……唯笑她……”
“智也,不要这样,唯笑没事。虽然现在还没醒过来,但最起码是没有生命危险啊?”
“没有人能预料到会持续昏迷多久……我查过资料,成为植物人的患者,会苏醒过来的情况少之又少……”
“植物人也有分很多种啊,我也查过了,唯笑是因为脑内淤血积压导致的深层意识昏迷,一旦淤血完全消散,是有很大机会能醒过来的啊。”
“多久?十天?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就算唯笑真的能醒过来,我也没面目去见她,因为我的原因,唯笑才会……”
说着智也居然哭了出来。那种无助的痛苦,让我深深感到怜惜。
但这是不对的,智也根本不需要这么自责自己。
今坂叔叔和阿姨,也没有说过半句智也的不是,甚至也有向三上阿姨问起智也的情况。
更别提唯笑了,唯笑是绝对不可能责怪智也的,绝对不可能。
既然是这样,现在的我便有义务让智也振作请醒过来——
“智也,唯笑的事是意外,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啊?要怪就怪那个违反交通规则而且还不顾而去的肇事司机,智也为什么要这么自责,还对所有的事都失去了信心?”
“你是不会明白的!”
“智也!”
我用力捉住智也的肩膀强制性让他站了起来,接着对着现在那张一点出息也没的脸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的力道比我预想得要有力得多,打得我掌心通红发痛。智也挨了这一下,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他没有回骂,也没有还击。
“我对你很失望,智也。”
看着这样的他,我真的是失去了耐心。
“我不明白?我怎么不明白了?我不明白什么了?难道你以为只有你自己一个人难受吗?你不要太自负了!现在唯笑还一直在努力奋斗着,她绝对没有放弃——那么我也会相信唯笑,我会跟她一起努力,不管是十天一个月一年,我都会等下去!唯笑一定能醒过来的,一定能,一定能!智也不敢去面对的事,就由我一起承担去面对!”
说完我就从房间飞奔而出,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笨蛋智也!为什么要那个样子?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为什么要动手打他?为什么要让唯笑遇上这种事?
千万个为什么一口气涌上脑门,让我几近窒息。
但这些问题我都不管,全都已经毫无意义。
我现在要全心全意做的事只有一件:相信唯笑。
………………
…………
……
两个星期过去了,唯笑的情况还是没有任何明显进展。
不,这个时候应该想,没有产生什么恶性反应就是好事。
学生会的工作我也是无一缺席。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所以主动为我分担了很多,好几次还把我手头的工作都强尽分光了,让我能早点回去。有这么一班伙伴,我真是欣慰啊。
结束学生会后不管时间有多晚,我都总要到唯笑那一会,对她说说话,有时帮她擦擦身子之类的。
智也在那次被我训斥后过了两天,终于肯来上学了。虽然还是一副死鱼眼的表情,但至少能走出房间,就是一个好的信号吧?
但是这么日复一日地,唯笑一直昏迷不醒,对我形成的心灵压力比自己想得要巨大得多,好几回我都想偷偷地哭。
原来自己是这么地依靠唯笑。
什么姐姐啊,我才是最粘着唯笑不放的妹妹才对吧?
如果唯笑真的就这么不会再醒过来,我要怎么办?
这么一想,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想夺眶而出。
忽然,我听到一阵乐器的声音。
非常优美的音色,悠扬而静谧,仿佛能让人全副身心都融入其中如魔法般的音质。
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在空无一人的音乐课室,一个耳背两边都扎着长长辫子的女生,背对着窗外透射囘进来的冬日余晖,轻闭着双眼熟练地弹着钢琴。她神色自然而又陶醉,长长的眼睫毛泛着亮光,俏囘丽如白玉般的纤细手指一遍又一遍在琴键上舞动,演奏出我从未感受过的美妙旋律。
不管是那钢琴声,还是这女生,都给人一种超脱的美——不,应该说是两者结合从而带给人的感觉吧。
一曲结束,我由衷地鼓起了掌。那女孩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我的擅自闯入,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吓着你了吗?因为你的演奏太动听了,不知不觉就……”
“不,能得到称赞我也很高兴。”
“我能进去坐下吗?”
“咦?当然可以,请坐。”
她大方地邀我就座——不是旁边的课桌席,而是她腾出的一边钢琴椅空间。
既然对方都这么邀请了,也不好拒绝——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坐在她旁边。
从她身上传来类似樱桃、草莓之类甜甜的香味,让我为之一炫。(萤的体囘香信息由资深萤控WSyang提供,如有不满请殴之)
“啊,难道你是,学生会长的桧月彩花同学?”
“嗯?是的,幸会,那个……”
“2年X组,白河萤,请多多指教。(原作不知道有没提及萤中二时是在哪个班,故以X代替)”
“我才是,多多指教,白河同学。你的钢琴弹得很好呢,虽然我不懂钢琴,但我真的觉得非常动听。”
“谢谢,其实我就是喜欢让不懂钢琴的人来评价我的弹奏,感觉更能有真实感。”
“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哦,不过只是我自己这么想而已啦。”
她对我开心地笑着,这让我想起唯笑那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一样能给予人活力。
我也试着用手轻轻在琴键上抚摸而过,琴键随即相应发出音调。
“要试着弹弹看吗?”
“我?不,不用了,我真的一点也不懂?比起这个,我有一首曲子突然想听,不知道白河同学愿不愿意为我弹奏一下呢?”
“这我倒是得看看自己会不会呢,是哪首曲子呢?”
“曲子的名字我不知道,不过我有带着……有了。”
我从书包里掏出钥匙串,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音乐盒钥匙扣——这是唯笑第二次为我庆祝生日时送给我的礼物,只要上足发条,就会有一首音乐传出。
“嗯……是由英国作曲家爱德华•埃尔加创作的‘Salut d'Amour’、《爱的礼赞》。没问题,这首曲子我会弹,应该说,弹钢琴的人不会弹这一首曲,是失格哦。”
白河同学说着就又舞动起她那灵巧的手指,比音乐盒的音色要优美得多的旋律随即而出,听得我心旷神怡。
唯笑在把这个礼物送给我时的情景再一次历历在目。她兴高采烈地将包装得无比精致的盒子递到我手上,然后又催促我赶快打开看看,当我拿了出来的时候,又紧紧捉住我的手上好发条,然后两个人看着发条的转动和听着发出来的柔柔音乐,相视而笑。
我知道唯笑也跟我一样,没有音乐方面的专门知识。但她还是能找到一个这么棒的礼物给我,一定花了很大的心思。
唯笑……唯笑……
“桧月同学,你怎么了?”
白河同学轻轻叫了我一声,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流了出来,还打湿了几个琴键。
“对、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桧月同学,今坂同学她一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她,然后,给予她勇气。”
“你也知道……唯笑的事吗……”
“全校几乎都知道哦,而且我跟今坂同学,也有过几次擦身而过,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好女孩。所以当我听到她出事的时候,其实我也挺为她感到难过的。”
白河同学说着,继续重新弹奏起那首曲子,
“不过即使是我这个不了解今坂同学的人,都能对她能渡过这个难关有这么大的信心,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桧月同学你没理由不相信她的吧?”
钢琴声萦绕着白河同学的真切想法,直达我的心扉——我相信,我绝对相信唯笑。
比起我自己这不成熟而又不稳定的心,我更愿意选择相信唯笑那无忧无虑但又坚强的笑颜。
因为唯笑,是一直都会开心地欢笑的孩子嘛。
所以,我会全心尽力地,去相信——相信未来,相信希望。
相信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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