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梅树下的石头上,手里紧紧绞着一张红白交错的丝帕。这是她唯一带在身边的皇家物饰,它镌刻着属于皇宫的奢华,残留着父皇的爱意,也浸透了娘亲和幼弟的鲜血...后来无论如何洗涤,这染血的帕子都褪不掉那触目惊心的嫣红,那刻骨锥心的记忆。
就在这时,一个晃动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慕绯眼前...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负剑的少年径直朝她走来。黑衫长靴,气宇轩昂,眉目清奇棱角分明。他不知带着什么心思蓦然迫近,慕绯顿觉周身不自在,立刻起身要走,却被那神秘少年一把扼住纤细臂腕:
“你就是那个...二师父捡回来的小丫头吧?”
“你才是捡的呢!”慕绯猛然甩开那令人生厌的手,“离我远点儿!”
那少年来了兴致,逗弄道:“哟哟哟,脾气这么怪!死丫头,你知道我是谁么?”他言罢,忽然取下背负的剑囊,剑鞘陡然一倾,剑身如一泓秋水映月,凛人的锋芒立刻展露了大半,明晃晃地照着慕绯的眼睛。慕绯顿时发现了那剑身上刻有两个小字,正要低头细看,少年已得意洋洋地收了剑,挑高了眉头笑道:“我是龙阳,铸剑山庄庄主的大弟子!”
“龙阳?”慕绯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脸,弯起的唇角牵动了久未绽开的小酒窝:“原来你有龙阳之好啊?”
“胡扯!我喜欢女孩儿!”龙阳万分排斥地耸起眉反驳,正要发怒的档口上转念忽然注意到了慕绯的笑容,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梨涡浅笑和稚容透出的红晕与薄俏,竟是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要好看数倍!龙阳不禁更加霸道地凑近去看,如此唇红齿白、水嫩精秀的一个瓷娃娃,若不是脾气差了些,定会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疼在怀里、爱不释手。
“我猜着了,”龙阳忽然挑起她的下巴,眯起俊眸邪笑:“你...莫非是二师父送我的童养媳?”
“把手拿开!”慕绯使劲甩开他的手奋力挣脱:“臭流氓!离我远点儿。”“嘿,你这小丫头片子倒是烈的很!那你说,我二师父带你回来是干嘛的?”龙阳仍是拖着她不放,嬉皮笑脸地逗弄。
“我不知道,你去问她别来问我!”
“哼,不是做我媳妇肯定就是做粗使丫鬟!”
“才不是呢,我才不是来做丫鬟的,我是...”慕绯气得直想跳脚,龙阳挑衅的话语让她恍然想到自己即使留在铸剑山庄恐怕也极有可能沦为奴仆,那简直...还不如就死在乌衣的刀下了!
龙阳见她受了惊吓,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摸着下巴故作深沉道:“如果不是做丫鬟,那一定是做侍剑童子了...”慕绯黑瞳流转,惊道:“侍剑童子是什么?”
龙阳不知羞地把嘴贴覆到慕绯耳边,低低地笑:“哥哥告诉你哦,我们铸剑山庄剑分九等,其中普剑五等,名剑四等。居魁首的就是血剑。老庄主南震英当年为了铸血剑乾坤,足足用了十八个童男童女的血都未铸成!”
慕绯顿时吓得面色如霜:“什...什么?”
“乾坤剑铸造失败,侍剑童子们却都失血过多而死了,这下,你总明白了吧...”
不会的,南雪衣带她回铸剑山庄,一定不是要她去做侍剑童子!
慕绯想到这里拔腿就要离开,准备去找南雪衣问个清楚。而龙阳显然还没欺负够,他竟一把扯过慕绯的手并很快迎来了一阵挥拳乱打,揪揪扯扯中龙阳只觉手心一滑,蓦然抓住了一条女孩子家随身带着的丝帕...龙阳摊开一看,便见丝帕上的血迹斑斑,煞是惊人。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慕绯像是被人夺走了命根子一样,疯了般跳着脚去抢龙阳手中的丝帕。龙阳见状喜上眉梢,更把自己的手臂举得老高:“帕子上怎么有血,你交代清楚哥哥就还给你!”
“那是我娘...我娘她...”
“你娘?难道你娘杀人了?”
“你娘才杀人了!”慕绯只觉得浑身血气翻涌,胸口灼烧的强烈屈辱与愤怒让她如一头疯狂的小兽猛地扑向龙阳,挥动的小拳头狠狠砸向他的胸口...龙阳猝不及防地往后一退,谁知这倒霉的少年脚下陡然一滑,整个人都承接着慕绯的重量一屁股跌坐在了雪地里。
“死丫头,放手!”年少气盛的龙阳哪曾受过这等欺辱,他嘶吼着一把扼住了慕绯的脖子死命地掐,慕绯的小脸很快因这致命的窒息感憋得绯红如血,她的两只拳头顶在龙阳胸口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上,压迫得他无法动弹...
“放...手...”龙阳一手卡着慕绯的脖子一手腾出去扯住了慕绯的头发,与此同时,打红了眼的慕绯一拳砸在了龙阳的鼻子上,她在恐惧和强烈的自卫意识中尖叫起来,闭上眼一记接一记的重拳如暴风骤雨席卷而下...
“啊!啊——”昏天黑地的痛苦哀嚎,慕绯骤然睁开眼,只见原本卡她脖子揪她头发的那双手正死死捂着鼻子,龙阳呜咽□着,嫣红的鼻血从他的指尖汨汨淌下,点点滴滴地洒在了苍白的雪地里。
慕绯吓得立刻从龙阳身上弹开数丈,龙阳抬起自己鲜血淋淋的手,竟然浑身抽搐瘫软,像是要死了一般...
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还晕血!
慕绯一动不动地看着龙阳在地上扭动呼救,她甚至已经听到了尾随而来的陌生脚步...完了,把南少卿的爱徒打成这样,这下真的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