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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活受罪》 BY鱼香肉丝(冷漠禁欲攻VS死不正经受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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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兮~


IP属地:北京1楼2013-10-31 18:27回复
    本来想先看长相守的,突然发现有前传,好滴,一个一个来。


    IP属地:北京2楼2013-10-31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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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伪文案:
      秦敬和沈凉生都属于活着便是受罪的状态。秦敬生来就是为了给刑教作血引,而沈凉生则被视作一把无情的剑,他是刑教的护法。仇家相逢,倒不如让这趟水更浑浊些。当秦敬爱上沈凉生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他说:我喜欢你。明知道对方的心不会为他跳快一分,可秦敬依旧如此,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
      沈凉生最终是爱上了秦敬,知道自己当年好好待他的诺言无法实现,于是在最后一日,对他说:
      “你死了,我会继续活着。”
      “你现下受得每一分苦楚,都是我给你的。”
      “而这每一分苦楚,我都亲眼见过,牢牢记着。”
      “从今往后,日日记住,夜夜梦见。”
      “愿我余生每一日,日日活着受煎熬。”
      而后,沈凉生被其他门派所杀,他们算是至死方休了。
      这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所有的喜与悲,都化作了一抔黄土,不过正是这样,凉肃之恋才更显凄美。I


      IP属地:北京5楼2013-10-31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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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凉生闭目养神,觉出那人使出轻功赶路,心忖一句,这功夫可也真是糟糕,如若医术也是这个水准,大抵还是得靠自救。索性不再管他,任由他抱着自己颠颠簸簸,暗自运起独门心法平复受损经脉。
        沈凉生这门心法名唤五蕴皆空,名出佛门心经,却也只是借个名而已,与佛家内功不沾半点干系。不过此门心法的奥义确是一个“空”字,运功之时心跳脉搏渐趋于无,教内典载若功至顶层,可假死百年,只余一缕内息流转不灭,复生之日功力亦以百倍计,当世无敌。
        沈凉生这名字听上去有些姑娘气,倒是人如其名,性冷心寒,定力了得,是修炼此门心法的好材料。虽说练至第七层后再无进境,但功至此步,运功之时气息脉象已颇微弱,几近假死之貌。
        秦敬不知他心法奇诡,只觉得怀抱之人渐渐没了气,脚下更急,心头却不免涌起一丝哀意。虽说素昧平生,但既已说了要救他,若还是只能眼睁睁看他死在自己怀里,这滋味当真不好受。
        夏时阵雨果不持久,雨势渐缓渐歇,天边出了日头,林间点点金斑,鸟声蛙鸣,更衬得怀中一片死气沉沉。秦敬低头看了眼怀中人,面白如纸,唇色寡淡,神色倒平静宁和,不见苦楚。
        不痛便好,秦敬默默心道,反正人活一遭,多多少少都得受些罪,若能无知无觉死了,最后少受点罪,也是造化。
        抬头遥望,自己的药庐还得再翻一个山头,这人恐怕真是撑不到了。自己双臂酸痛,抱他也抱得不甚安稳,若是颠醒了他还要活受罪,这么一想干脆暂停了停,小心地将怀中人挪了挪,欲再抱稳一些。
        沈凉生虽在运功,却也不是对外物无知无觉,见他停了步子便以为是到了,睁眼打量,正见秦敬皱眉望着他,看他睁眼又忙展眉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轻声道:“离得不远了,你若累了便继续睡。”
        沈护法活了二十六年,头一次有人拿这哄小孩儿的口气与他说话,略一思忖,便猜到这人恐怕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又见他面上神色似是真的不好过,影影绰绰的日光下,自眼角至颊边竟像有道泪痕,便也低声回了句:“有劳。”
        要说沈护法平生虽与“好人”二字全不沾边,却也是坏人里的正经人,便连杀人也杀得礼数周到——毫不留情地将人捅个对穿,再客客气气地补声“得罪”,一本正经得让教内同仁看着他就牙疼。
        秦敬听得这句“有劳”,咧嘴笑了笑,暗道等我给你掘坑挖坟时再谢不迟。心里难过,面上笑意反更深了些。
        沈凉生并未继续运功疗伤,一来锐痛渐缓,二来欲速则不达,左右不急于这一时。他平心静气地端详着这个抱着自己赶路的人,心中并无丝毫感激之情。世上有诸般善良美好,亦有诸多奸邪苦厄,万象自然。无论是善是恶,与己无关有关,沈凉生观之皆如日月草木,不知动心为何。
        “咦?”盏茶过后,秦敬也觉出怀中人气息平稳绵长,不似一般回光返照之态,心中称奇,低头看他,笑道,“看来你命不该绝。”
        沈凉生端详他半晌,想的却是原来这人并未当真掉泪。只是自眼角向下有道纤长伤疤,浅而细,晃眼间颇似泪痕,非要细看方能看出端倪。
        这样一道疤,算不上破相,却为这张平淡脸孔平添一丝趣味。尤其是嘴角噙笑时,便是一张似哭似笑,又非哭非笑的脸。I


        IP属地:北京7楼2013-10-31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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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凉生不再多言,就水吞下药丸,合衣而眠。他直觉这人早晚有求于己,现下不直说,便留了交换条件的余地。以利换利,最为让人放心。
          再醒来已是三日后,秦敬所予之药果然无错,培本固元,平经理气,便连外伤药也着实管用,短短三日,伤口皆已愈合结疤,想来再过几日便能好全。
          “如何?能走了吧?”秦敬自己配的药,自然心中有数,掐好了点儿过来探了一眼,正见沈凉生披衣下床。
          “多谢,外伤已无大碍。”
          “往后一月,每隔一日进药泉泡两个时辰,随我来吧。”
          出了药庐,兜兜转转,便见一方暖池,笼着薄薄水雾,扑面一股清苦药香。沈凉生并不避讳——两个大男人,按说也没什么可避讳的——直接除尽衣物,走入池中坐定。
          秦敬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只看着地上血衣,好言商量道:“不值钱就扔了吧?舍不得你就自己洗。”
          “随意。”
          秦敬拣起衣服,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他这几日也未得空洗漱,遂回身道:“我去拿皂角,你顺便洗洗头发。”
          待到秦敬拿着洗漱之物回转,却见沈凉生似又睡了过去,闭目靠在池边,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天气热,泡这药泉的确有些难受,下次你可晚上再来。”
          “…………”
          沈凉生不出声,秦敬继续自说自话:“莫要真睡过去,虽说水不深,万一淹死了也是作孽。”
          “…………”
          “东西我放在这边,洗头发你总会吧?”
          “…………”
          “沈凉生沈护法,我是秦大夫,不是秦老妈子……唉,我算见识到什么叫不声不响地支使人了。”
          其实沈凉生倒也没什么使唤他的意思,不过是在运功行气而已。
          心经道,五蕴皆空,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心法却全违佛家本意,偏要自无中生有,内息生生不灭,对外物知觉反更加敏锐。
          他觉得有手轻轻取下他的发冠,一丝一缕打散头发。
          秦敬取下沈凉生的发冠,打散发丝,拿过木瓢,舀一勺热水,当头淋下。 黑发如墨,逶迤蜿蜒。
          ——觉得有手细细梳过发间,不厌其烦地,解开一个又一个发结。
          沈凉生当日血流得那样多,头发饱浸了鲜血,干涸后粘连不清,遇到热水后又再化开,水中平添几缕薄红。
          秦敬的眼追逐着融开的血色,微波荡漾中似一抹水红绉纱,纱后是常年习武之人赤 裸的身体,身上几道深长伤口,血痂狰狞有如活物……有如暗红长蛇,弯转攀附在这样一具躯体上,蛇头卧于胸前,正是乳 头的位置,丝丝毒信一吐一收,自乳 头上反复滑过。
          ——觉得那双手不疾不徐地按揉发丝头颈,时而重,时而轻。何时重何时轻却是……
          不可捉摸。
          日光朗朗,池水清澄直若无物。目光再向下,就着对方闲适坐姿,腿间蛰伏的阳 物亦纤毫毕现。因为太坦荡,反无什么情 欲遐思。
          秦敬收回目光,只盯着沈凉生的脸,专心手下活计。
          修眉风目,直鼻薄唇,冷漠如雪后荒原,锐利若挂松冰凌。并非妖邪之相,只是煞气太重。
          还有……秦敬微错开眼,连脸也不敢再看,心道怎么偏偏就有人明明未着一物,却仍是一派禁 欲之意。
          须知愈是禁忌……愈会让人多想。I


          IP属地:北京9楼2013-10-31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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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身周热水沁入四肢百骸,轻飘不着力的酥麻。药香渐渐浓郁,却是两股不同的味道。谁人身上草药香气,似浓雾中一个淡淡的影子,越步越近,终自雾中现出身形。
            眼观鼻,鼻观心,秦敬打定主意不再瞎瞧。
            可惜不看归不看,指间滑腻发丝却像张躲不开的网,网中活鱼左挣右突……秦敬猛地松开手,站起身退后一步,□□半 硬的阳 物蹭着亵裤,恰似鱼在网中,紧也难受,松也难受。
            只因早晚死路一条,便在水中多活片刻,也只是活受罪。
            ——觉得那双手突地离开,像雾中人影就要明了之时,又兀地隐去不见。
            “换洗衣物就在池边,你泡够了时辰就自己上来吧。”
            秦敬清了清嗓子,讲完话便转身离去。余下沈凉生独自泡在池中,内息走完一个周天,慢慢睁开眼。
            头发这东西……他捋过一缕发丝,难得有心想到一些闲事。
            头发这东西本是无用之物。割之不痛,弃之复长,却偏偏又有时灵活得像玄丝诊脉的那一根细丝。
            诸般杂念,灼灼情 欲,瞒不可瞒,欲盖弥彰。I


            IP属地:北京10楼2013-10-31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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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徒儿不孝,您先头画给我的那把伞让我给丢了。”
              “无妨,得空再画一把给你就是。”
              “这次画个扇面吧?”
              “眼看天就凉了,莫要大冷天拿把扇子丢人现眼。”
              “哈。”
              “……恒肃,两月前有人夜闯少林藏宝塔。”
              “嗯。”
              “少林方丈事先已有准备,武当,嵩山,峨眉,青城,诸派好手皆在塔内布阵以待。”
              “结果呢?”
              “功亏一篑。”
              “哦。”
              “慧生大师耗尽毕生修为的一招,也未能将闯塔人毙命掌下。”
              “大师呢?”
              “已圆寂了。”
              “…………”
              “恒肃……你可知闯塔人是……”
              “徒儿能猜到。”
              “……一月前已传来消息,刑教护法已平安回转。”
              “我知道,我救的他。”
              秦敬仰着头,难得见师父脸上也有这般哑口无言的表情,不由失笑出声。
              “师父,怎么这次没算出来?还以为您老人家那神棍的本事早臻化境了。”
              “……罢了,原本冥冥中早有定数,天命……”
              “天命不可违。我说您就不能换点别的话说?”
              “…………”
              “您快甭想了,咱们先说正事。刑教可已拿到那两页残本?”
              “应是没有。残本藏于少林之事本就是打谎,可惜……”
              “不必可惜了,他们尚未拿到便好,我自有计较。”
              “…………”
              “师父?”
              “恒肃,莫怪为师啰嗦……师父只想再问你一次,可有怨尤?”
              “有怨尤又如何?”
              “…………”
              “师父,自欺欺人之话,徒儿久已不提。”
              秦敬敛去面上笑意,端正坐姿,低眉肃穆道:
              “为天下,为苍生,我无怨尤。”I


              IP属地:北京14楼2013-10-31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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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之后又到了中秋,秦敬除了师父之外再无亲人,也对过节无甚兴趣,倒是久未沾色子,手有些痒。算算离立冬还早,索性坐船去了金陵,一头扎进金陵最大的赌坊,从前一日傍晚赌到第二日鸡鸣,出来时脚步虚浮,两眼发青。
                秦敬进赌馆从来只赌大小,简单干脆,可大赢,可大输,赌盅翻覆间乐趣无穷。
                银钱之物秦敬从不上心,赌至兴起,干脆把身上银两全押了上去,一把输得干净,啧啧两声,倒也不见懊恼,两袖清风地出了赌坊的大门。
                结果出了门才想到,这下可连坐船回去的船资都付不起。再看自己,身上一袭洗得发白的蓝布袍子,头上一根再朴素不过的桃木簪,进当铺都不知道能当什么。
                秦敬翻遍全身,倒是又找出了几枚铜钱,虽然不够船资,买两个烧饼总是够的。想想金陵离自己住的地方也不算很远,走个三日也就到了,路上亦可摘些野果充饥,索性揣着烧饼,安步当车,慢慢悠悠地往城外行去。
                官道虽然安全,但是毕竟绕远,走了多半日,秦敬拐上山野小路,天色渐晚,正是劫财劫色的好时候。
                想是老天知道秦敬无财无貌,他未碰见游寇流匪,倒是碰上了连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结下的冤枉债。
                秦敬打量眼前寻衅之人,总计三位,似是有些面熟,又记不大清何时见过。
                “几位……可是秦某有幸救过你们的仇家?”
                “幸个屁!”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最脸生的大汉啐了一句,“年纪轻轻做事不长眼,助纣为虐!”
                “唉,不去寻正主儿的麻烦,倒来找我这个大夫的晦气……”秦敬此次只为散心,连师父赠他防身的软剑都未带出门,只得随便拣了根地上枯枝,起手道,“那便请吧。”
                虽然相较于医术阵法,秦敬在剑术上的修为实在稀松平常,放到江湖上却也是二流里的顶尖好手。如不是因为心疾所限,在内功上吃了大亏,说不定假以时日也能小有成就。
                借力打力,化实为虚,秦敬看似将一根枯枝使得游刃有余,却是挡得住刀剑,挡不住暗器——内功不好,轻功便也不怎么样。即便眼睛看到该躲,脚下也跟不上。
                三人中瞧着最眼熟的姑娘甩出一把铁蒺藜,秦敬拨开两颗,躲开两颗,硬捱下两颗,收手告饶道:“姑娘,你气也出了,便放在下一马吧?秦某保证下次医人前一定事先问清姓甚名谁生辰八字可有婚配,不该救的是决计不再救了!”I


                IP属地:北京15楼2013-10-31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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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非什么深仇大恨,秦敬又已得了教训,姑娘家脸皮薄,虽讨厌他油嘴滑舌,也懒得跟他再一般见识,冷冷瞪了他一眼便带人走了。
                  秦敬找了棵树,靠着坐下来,心道果然是名门正派的子弟,哪怕骄横了些,手下也有分寸。
                  暗器并未淬毒,只浸了生草乌汁,又特意多添了一味千里香,虽是麻药,却可消肿生肌。
                  只是好巧不巧——普通一味千里香,却是犯了自己的大忌。
                  “秦敬,别来无恙?”
                  天色渐渐全黑下去,秦敬因为那味千里香与自小所服之药的药性相冲,头上发起高热,迷迷糊糊听到熟人的声音,干笑一声答道:“沈护法,难不成咱们就这么有缘?”
                  “多日不见,你可已想好所要之物?”
                  “沈护法,我知道我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目。不过现下你放我不管,我也是死不了的。可没什么现成的便宜能让你捡。”
                  “秦大夫多想了。”
                  “哈,我是想,大概老天可怜我胆子小……”秦敬睁开眼,笑笑地望向沈凉生,“不敢去你们那个阎罗殿里找你,又想再见到你……这不我不去就山,山便自己来就我了。”
                  “阴令在你手中,我早晚会来找你,何必急于一时?”
                  “的确不急于一时……”秦敬低笑了一声,重新闭上眼,“那便等我睡醒再谈吧。”
                  ========================================================================
                  沈护法二十有六,年纪不算小了。其他方面也不小。
                  难得有人说“蹲等下文”,其实此文本是自娱之作,无聊时写两笔打发寂寞,因为没人看,最近事情又多起来,没时间寂寞来寂寞去,几乎想坑掉了事。感谢楼上的大人,看到那个“等”字,突然觉得果然还是想写完。
                  有人说在等,虽然只是等我填篇无趣的文,也觉得心头温暖。
                  于是多说两句表达谢意——不学沈护法那样闷骚,不益于身心健康- -
                  PS,说要写肉,可一万四千字了,小受还是只能自娱自乐,真是悲催orzI


                  IP属地:北京16楼2013-10-31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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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睡过去,却也与昏迷没什么两样。
                    千里香的药性之于秦敬而言和毒药差不多,不过他自小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为缓解心痛顽疾也试过以毒攻毒之法,一点小毒并不妨事,昏昏沉沉发一阵热也就好了。
                    头上有如火烤,身上却如浸冰水,秦敬人昏了过去,牙齿仍自顾自打着哆嗦。
                    山野风大,秋凉入骨。沈凉生望着秦敬在树下迷迷糊糊蜷成一团,伸手拽起他的领子,拎麻袋一样提在手中,身法快如鬼魅,几起几落间寻到一个山洞,将人扔了进去,也算个避风的所在。
                    虽说是扔,手底却亦留了暗劲,一百余斤的人掉在地上,竟如被轻轻放下一般,全无声息,不起纤尘,足见手法精妙。
                    沈护法负手立在洞口,等着秦敬晕够了自己醒过来。过了盏茶光景,听见秦敬轻轻唤了自己的名字。
                    他回身走近他,却见人仍未醒,不过是梦中呓语。
                    沈凉生冷冷看了秦敬片刻,俯身去探他的鼻息。暖热绵长,确是死不了。
                    他直起身,垂目立在黑暗中,脚边是一个在梦中唤了自己名字的人。
                    秦敬在睡梦里翻了个身,额头抵上沈凉生的靴面。垂在身侧的胳膊不安分地动了动,手掌虚虚拢住沈凉生的脚踝,便又安静下来。
                    沈凉生仍是静静立着,看不出心中所思,却也未踢开他。
                    秦敬醒来时天仍未亮,眨了眨眼,便发觉自己已换了个所在。
                    山间洞穴,昏天暗地,不见一丝光亮。头上高热已经褪了,原本便不是什么大事。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划过沈凉生的小腿,方察觉对方离得这样近。
                    他抬目仰望,比夜更黑的孤煞的影子。
                    静了半晌,秦敬晒然一笑,扯着对方外衫下摆,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与沈凉生几似贴面而立,两手不老实地扶上他的腰。
                    破晓前最深沉的黑暗中,离近了倒也能模糊瞧见对方神情。沈凉生是一贯的不动声色,秦敬倒也难得严肃,沉默不语,认认真真地与他对望,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交睫之距,呼吸相闻。秦敬慢慢倾身,跨过毫厘罅隙,贴上对方的唇。
                    “你要什么?”沈凉生终于出声,语气平淡,无惊无怒,仿若两人对桌交谈,而非唇齿相依。
                    “我真想要的,你不会给,或不能给。”秦敬并未趁沈凉生开口说话时再近一步,只是简简单单地贴着他的唇,低声讲话时,唇瓣轻轻摩挲,冥冥中漫开一缕无法言明的、隐秘而畸形的亲密滋味,“便求一株怀梦草吧。”
                    “求之何用?”
                    “入药。”
                    “可以。”I


                    IP属地:北京17楼2013-10-31 20:56
                    回复
                      条件讲定,秦敬抽身而退,走去洞口,长身直立,遥望天际曙光微现,感觉着身下隐隐鼓噪的情 欲在萧瑟秋风中丝丝平定,沸热血液一点一点重归死寂。
                      少顷旭日磅礴而出,照见鲜活世间,勃勃万物。便是冷冬将至,草枯花谢,来年亦有复生之日,如此欣欣不息。这样想着,面上不觉带出一缕笑意,秦敬默默心道,当无怨尤。
                      《洞冥记》载:“种火之山,有梦草,似蒲,色红,昼缩入地,夜则出,亦名怀梦。”
                      典籍传说中的异草,实则确有其物,正长在浮屠山颠,而这浮屠山,却是刑教总坛所在之地,外人难得其门而入。
                      秦敬言此草入药需特殊手法采摘,采下三刻便失了效用,还需自己亲身前往。沈凉生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沈护法,你以为我乐意去你们那个有进无出的鬼地方?这不是没办法,”秦敬赔笑揖道,“就麻烦你行个方便。”
                      沈凉生又看了他一眼,突地伸手,故技重施,拎着他的领子,兔起鹘落间往北行去。
                      秦敬虽比他矮一点,却也矮不了多少,这么被他提在手里着实不好受,耳边风声隆隆,眼前一片昏花,方晓得自己不晕车船,却晕轻功,勉力提气道:“沈护法,我还得回药庐拿点工具药材……”
                      话未讲完,便觉得眼前又是一花,沈凉生身形忽折,改行向东,转折间速度丝毫不减,难受得差点没吐出来。
                      普通人需步行两日之路,沈凉生只走了一个多时辰,虽说手里拎着个人,落定后仍气定神闲,倒是秦敬撑着膝盖,弯腰干呕了半天,咳得涕泪齐下,实在狼狈。
                      秦敬的药庐盖在山腹深处,入口小径设有阵法,沈凉生带着他停在谷口,并未入内,只道等他半个时辰准备所需之物,半个时辰后再上路。
                      秦敬进谷取了东西,磨磨蹭蹭不甘不愿地走出来,小声商量道:“沈护法,你看我也不急,不如我们雇辆马车……”
                      “不必。”沈凉生干脆利落地掐死他的念想,见他兔子躲鹰似的离自己八丈远,伸出手,沉声道:“过来。”
                      过你妹!秦敬恨恨腹诽,不就亲了一下——何况算不算亲还要两说——犯得着这么折腾我么!
                      沈护法看他脸色白了又青,就是不挪地方,足尖轻点,转瞬掠至他身前。秦敬还没回过神,便觉得自己连包袱带人腾空而起,却是被打横抱在了别人怀里。
                      “…………”秦敬难得面上红了一红,张了张嘴,一个“谢”字却未说出口。不同于当日自己勉强抱着人颠颠簸簸,沈凉生将人抱得甚是稳妥,秦敬闭上眼,老实地搂着包袱贴在沈凉生怀中,只觉身似鸿毛,一路腾云驾雾,轻轻飘飘。唯有耳畔风声疾逝,和风声中那人沉稳心跳,一下一下,规律如滴水钟漏,不为外事外物所动,滴滴默数着亘古岁月。I


                      IP属地:北京18楼2013-10-31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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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屠山虽是刑教重地,却也不是什么偏僻所在,沈凉生不休不眠,疾驰两日便已到了山脚下。
                        秦敬一介凡夫俗子,自然要吃要睡要方便,沈护法无声赶路,从不与他聊天,秦敬也不去自讨没趣,无聊时便埋头打瞌睡,一路睡着比醒着还多,却每次迷糊着自沈凉生怀中醒过来,抬头望着他苍白尖刻的下颌,冷厉非常的眉眼,都要心道一句:这个人或许真算不得一个人,没准真是刀魂剑魄,修罗战鬼。
                        行至浮屠山下,秦敬脚踏实地,举目仰望,只见山高千仞,险峻非常,确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
                        浮屠山周方圆百里皆属刑教掌控,教内早已得了消息,自家护法带了个外人回来——还是抱在怀里——可真是百年难得的笑话。
                        秦敬头一次离这江湖传说中媲美阎罗鬼蜮的地方那么近,新鲜劲儿还没过,便见一道绿影如天外飞仙,飘然而落,却是个年轻女子,眉清目秀,未语先笑。
                        “苗堂主,”沈凉生反皱了眉头,先开口道,“今日你当值?”
                        “我不当值,我来看笑话。”女子语出惊人,秦敬很给面子地从旁笑出声,插了一句:“在下这个笑话姓秦名敬,表字恒肃,敢问姑娘芳名?”
                        “哦……”女子恍然笑道,“我叫苗然,原来就是你。”
                        “就是我?”
                        “救了他呀……”苗姑娘一指沈凉生,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沈护法可是个正经人,秦大夫你莫要始乱终弃,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我……”脸皮厚如秦敬也不由一时哑口无言,倒是沈凉生已拾回那张死人脸,正正经经道:“烦劳苗堂主看好他,我先行禀告代教主一声。”
                        “代教主正在行部理事,你早去早回。若是回来晚了,他这人有个三长两短可怨不得我。”
                        “多谢。”沈凉生略点了下头,行前又望了苗然一眼,如秦敬未看错,那眼神色中确有一丝警告之意。
                        “呵,他倒是着紧你。”目送沈凉生离去,苗然回头望向秦敬,上下打量,轻轻一笑。
                        “想是沈护法怕秦某到处乱走,犯了贵教的忌讳。”
                        “原来你当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苗然却奇道,“看来你果真是个不问江湖事的大夫。”
                        “哈,这倒不是。不瞒姑娘,不才也的确听过姑娘的名头。”
                        “哦,那你胆子可不算小。”苗然面目秀丽可人,身姿姌弱端庄,绕着秦敬转了一圈,重立在他面前,还是那张脸,周身却突地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还是说,你只认准了他一个?”I


                        IP属地:北京19楼2013-10-31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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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教时天色尚早,怀梦草每夜子时方现其形,算算还有六、七个时辰要等。
                          沈凉生自是不会让秦敬在教内随意走动,径自将他引至自己房内,伸手道:“请坐。”
                          秦敬便坐下。
                          “请用茶。”
                          秦敬便喝茶。
                          有侍仆送饭进来,沈凉生又请道:“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秦敬便吃饭。
                          及到动身取草之前,两个人统共也就说了这三句话。
                          倒非沈护法待客不周——他本连日奔波,却也未去养神休息,只陪着秦敬耗着时辰枯坐。
                          秦敬有时看茶杯,有时看他。沈凉生见他望过来,便抬目望回去,几番无声对视,却总是秦敬自己先调开目光。
                          入夜的浮屠山果是阴森非常,夜枭凄鸣之声此起彼落,宛若厉鬼哭号。沈凉生引秦敬上山取草,秦敬一路跟在他身后,只见沈凉生一袭白衣,不疾不徐走在自己前头,每一步都悄然无声。
                          “怎么?”沈凉生察觉秦敬突地赶前一步,拉住自己的手,身形微顿,斜目看他。
                          “不怎么,只想看看你究竟是人是鬼。”
                          “原来秦大夫怕鬼?”
                          “鬼也是人变的,我作何要怕。”
                          “当真不怕?”沈凉生面色如常,并不见调侃之意,只一边讲话一边举起自己的左手——秦敬的手可还牢牢粘在上面。
                          “这不是夜路难走。”秦敬讪讪回笑。
                          山间小路虽然崎岖陡峭,却也不是真的非常难走。秦敬一手擎着火把,一手抓着身前人的手,边留神脚下石阶,边还能分出闲心胡思乱想。
                          沈凉生任他握着,没有回握,亦没有抽脱。
                          “沈凉生。”
                          “何事?”
                          默默行了半晌,秦敬突然低低唤了一声。
                          “我自打遇见你开始,便似乎一直如此。”
                          “如什么?”
                          “逆风执炬。”
                          “何来此言?”
                          “热焰灼手,又难放开。”
                          “世间万缘,难得放下。”I


                          IP属地:北京21楼2013-10-31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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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好好一个刑教护法,把佛祖他老人家的话挂在嘴边做什么。”
                            “无非道理。”
                            “确是好道理,但倘若……”
                            秦敬突地噤声,不再言语。沈凉生也并不去追问下文,只觉得身后人又不声不响走了几步,便放开了自己的手。唯余暗夜沉沉,火苗飘摇,照亮短短一段前路。
                            行到山顶已近子时,秦敬心中已定,再不分神,屏息等着异草踪影。
                            但见子时甫至,黝黑山巅突地一变,千百株火红异草齐齐现出形迹,一时宛如置身黄泉岸边,奈何桥畔。
                            “噗,”秦敬手下忙着取梦草,放进不知铺了什么药粉的盒子中收敛妥当,嘴上却笑出声,“怪不得答应得那样爽快,本以为这般异草只长了一株两株,现下看来莫说做药,拿来炒菜都够你们全教上下吃上三天。”
                            沈凉生自是不理会他的调侃,只道事情已毕,这就送他下山。
                            “你可知怀梦草的典故?”秦敬背好包袱,轻声笑道,“传说怀其叶可验梦之吉凶,此为其一。其二则更妙,传言怀之能梦所思,沈护法何不采一株试试看?”
                            沈凉生不欲与他磨蹭,直接转身先行一步,空余三字残音:
                            “无所思。”
                            秦敬慢慢悠悠回到药庐时天已凉透,还未过上两天清静日子,便又有麻烦找上门来。
                            须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敬可算近几十年来,头一位囫囵从浮屠山上下来的人,虽非什么大事,却已有江湖人得了消息,纷纷打听这个名不见经传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而真正的大事是九月初一,正在霜降那日,倚剑门全派上下一夜之间悉数毙命,门主更似死前受过酷刑拷问,尸身惨不忍睹。如此狠绝手段,除却刑教不做他想。
                            奇就奇在倚剑门虽算雄霸一方,却也远不能与少林武当之类的名门大派相提并论,更没听说过与刑教结下什么仇怨,灭门之祸实在来得毫无道理。
                            秦敬归程路上已经听闻此事,却是深知此中缘由,心中长叹一声“冤孽”,修书一封传予师父,回信却只得四字:勿多想。等。
                            只是一等再等,等来的不是别的,却正是苦主。
                            这日秦敬正在临窗习字,突觉有人闯阵,撂笔出谷查看,只见入口迷阵中一位执剑青年左冲右突,浑身缟素,双目赤红。
                            秦敬低叹口气,解去阵法,已将来人身份猜到八分——江湖传言倚剑门灭门当日,门主的小儿子恰在崆峒做客,侥幸逃过一劫,只怕便是此人了。
                            服孝青年见到秦敬,二话未说,屈膝便跪。
                            “当不起!”秦敬赶忙将人拉了起来,浅谈两句,果然猜得无错,来人正是留得一命的倚剑门少门主。
                            来者也无心客套,直接道出来意,却也是听说了有人上过浮屠山,辗转打听到秦敬所在,特来求一个入山之法。I


                            IP属地:北京22楼2013-10-31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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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敬也不欺瞒,几句讲明原委,续低声道:“少门主,我既救过那魔教护法,你觉得我可能算是个好人?”
                              “…………”青年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与他对峙半晌,却是后退一步,竟又跪了下去。
                              “我若将入山法门告知予你,刑教中人定不会放过我,”秦敬再去搀他,却见那人是一门心思要跪到底,只得收手道,“既然我算不上是个好人,又怎肯搭上身家性命助你?”
                              “…………”
                              “即便我肯助你,你自己想必也清楚,你这一趟……无非是送死罢了。”
                              “血海深仇,我定要讨个公道!”青年终于开口,眼中并无泪意,却字字如断剑哀鸣,杜鹃啼血,“纵死无憾。”
                              “我……”秦敬心下一痛,走前一步,单膝点地,平视他道,“你若信我……”顿了顿,明知此事万万不能宣之于口,却终忍不住说了出来,“你……你能不能再等一等……你若信我,三月之内,定会给你个公道。”
                              “并非不信……”无声对视片刻,青年涩然开口,“只是我等不了了……一天都等不了了。”
                              秦敬静静望着对方眼底一片死寂,重站起身,低声道:“少门主稍待,我将入山途径与开阵法门一并写给你。不过这只是先前布防,如有变数,且看天意。”
                              言罢秦敬转身入谷,并不见身后人仍长跪不起,叩首为谢,只在心中默默忖道,有人求生而不得,有人明明能活却唯求一死,或许当真有时与其活着日夜受煎熬,不如干脆死了痛快。
                              秦敬言道刑教中人不会放过他,的确不是打谎,而且找上门的,正是沈凉生本人。
                              与当日陷在迷阵中出不来的青年不同,区区谷口迷阵根本入不了沈护法的眼,上一刻秦敬方发觉阵法运转,下一刻便觉杀气如山崩海啸,摧枯拉朽般将自己布下的迷阵扯了一道深长豁口,一袭白影如勾魂无常,转瞬已至面前。
                              “秦大夫,久见了。”
                              “这……其实也不算久。”
                              “沈某倒不知秦大夫有过目不忘之能。”
                              “不才除了脑子好使点,也没其他长处了。”I


                              IP属地:北京23楼2013-10-31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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