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 上
“我若说,吃的便是你们这些人,你是信也不信?”
“当年你吞我的元珠,我本是为此而来。”
“如今元珠已失,我再回不去东海,你又要如何补偿?”
庾亮单手箍住了徐光,那在灯笼朦胧的光线下愈发红艳的唇,靠在徐光的耳边轻声细语。
徐光下意识反手去推,却被扭至身后。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道,“又吓人啊你!”
顿了一顿,庾亮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伸手搂徐光在怀,“教你喂我水草呢!”
刚刚那一刻徐光的心脏真停止了跳动。
他干笑了数声,吞咽了一记唾沫道,“那……饲料……你吃不吃?”
庾亮拿他无法,摇头,“我自有法子填饱肚子,不劳少爷您操心。”
徐光终于放下心来,“那,是不是跟书上说的一样?对着月亮?吐珠子什么的?采阴补阳?采阳补阴?”
庾亮拉着他走过廊桥,边笑着一一驳来,“不过是写书的人臆想罢了,谁又亲眼所见?”
徐光喏喏,又嘻嘻地一同笑,“那给我看看呢!你总不能老瞒着我吧!”
庾亮倏然停身,背对着他,半响后才道,“以后若有机会,绝不会瞒你。”
徐光似懂非懂点头。
那一晚徐光宿在庾亮的房中。
两人聊到很晚,庾亮见识非徐光所能及,奇闻异事如家常般娓娓道来。
徐光听得困了,含含糊糊问,“你怎的知道……知道这么多……”
庾亮并无一丝睡意,他望向帐顶的目光清冷而寥落,“你活上这许多年,也便知道了。”
徐光迷迷糊糊笑了,他贴近庾亮的怀中,汲取对方更多的气息,“恩……”
庾亮低头看他,见徐光已沉沉睡去,便将他从自己怀中轻轻抱开,抬脚便下了床。
窗外月色如水,他推门而出。
很快,便消失了影踪。
徐光半夜醒来,在身侧摸了摸,发觉庾亮又不在身旁。
他与庾亮同眠已有月余,这样的情形发生的次数并不多。
每每他醒来寻茶要水,庾亮总是体贴替他倒来,从不令他下床。
这一夜他睡得太早,这会睡意消弭,便干脆起身自己去寻那茶水喝。
偏偏窗外响来一阵扑翅声。
夜如此安静,这声音徐光听得清晰,暗道一声不好。
他出去逛街,顺便让人把海东青给放出来,回房前居然给忘了关回鹰寮。
那海东青虽说驯了,但终究留了几分野性,以往曾有那小厮学了他吹鹰哨,被误为挑衅的海东青一抓,当场送了半条命。
他可不想庾亮出什么事!
转念之间,徐光就跨出了门。
庾亮果真站在门口不远的回廊上。
海东青踞那湖中假山一角,缓缓扑扇着双翅,嚣张地与其对峙。
见他出来,双方都略略一惊,海东青的一双鹰目在月光中雪亮,看着徐光心中都发凉。
他抿唇,唿哨了一声,唤海东青回鹰寮。
海东青不应,羽翅根根竖起,鹰身前倾,竟是要掠食的姿态。
徐光三声唿哨,接连催促,海东青这才恋恋不舍,扭头展翅飞回了后院。
徐光连忙道,“它最近被约束得紧了,有些不爽。”
庾亮一直捏着手诀,这才收紧五指,淡淡道,“不妨,只是这猛禽,养在寻常人家,倒是慢待了它万鹰之王的名头。”
徐光没批外衣就起来,此刻有些冷了,转身回屋,自寻暖窝去了。
庾亮知他口渴,从外间倒了一茶杯水进屋,拿在手中喂徐光喝下了,又问,“你饿不饿?”
徐光晚上逛街逛得极累,吃的反倒不多,肚子现在空空如也,他点头,可又怕海东青再与这人对上,忙道,“没关系,我自己去小门要吧,”转念一想,“不对,小厨房如今也未必有人,诶……”
庾亮放下茶杯,伸手从另一只袖子里掏出一油纸包,笑道,“知你肚饿,去大厨房拿了一些米糕过来。”
徐家大厨房供着全家上下几百号人,账房更是通宵灯火,是以晚上也会有蒸上几笼糕点,备上几道米粥小菜,为那不时之需。
庾亮带的自然是徐光最喜欢蒸得烂了的米糕,又黏又甜。
他一手抢过,解开便就着油纸啃了起来。
庾亮坐在他身边,就这么看着他,目光柔情无余。
徐光吃得饱了,一时半刻睡不着,便枕着庾亮的手臂缠着他再说故事。
庾亮想了想,说,“就说那海东青,倒是你亲自驯的?”
徐光说,“唔,是啊,也折腾了我三四个月。”
庾亮笑,“运气倒是好,没给你熬死。”
徐光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脸颊,“我看得亦是慌张,当时灌肠刮油,瘦得像只小鸡,还得连夜看着不让它睡觉,后来喂它吃第一口肉的时候,还真怕它不认我呢。”
庾亮慢慢道,“毕竟是寻常人家,养这么一只猛禽,我终究觉得不妥。”
徐光笑,自去寻庾亮的唇亲吻。
两人纠缠了片刻,徐光上衣有些脱开,微微气喘,双颊升起一团红晕,而下身正紧贴着庾亮不住地磨蹭。
徐光少时跟随徐爸爸出游四方,风月之事,知道得还不少,何况正是年少勃发,教他怎么去忍。
他对庾亮已是情根深种,偏偏庾亮对此总是无动于衷。
庾亮被他缠了半响,果然半点反应皆无,只当他不肯睡,于是轻抚着他的背脊道,“我给你讲个上三朝的故事吧。”
竟是抚慰幼儿的模样。
徐光气极,便打开庾亮的手,扭过身道,“我要睡了,你不要碰我。”
庾亮微笑说,“好。”
徐光简直气得胃疼,他背对着庾亮,心中各种念头像是深井的水泡咕咚咕咚冒个不停。
既然庾亮对他没有一丝欲望,又为何要来惹他。
庾亮吻他的第一次,彼时嘴唇冰冷,依稀眼中是一分热度皆无。
庾亮与他共浴,目光坦荡无余,丝毫没有情人之间那种暧昧情热。
心中杂念太盛,根本无法入睡,徐光翻来覆去,最后直直坐起来,干脆溜去鹰寮,骚扰自己养的那只海东青。
庾亮自然也没有睡着,他见徐光偷偷摸摸起身,心中疑惑,但也没有问出声。
徐光走到半路,便给家丁拦住了。
院子里只住着他与庾亮两个,外面又有护院,家丁巡视不过是防着天干火着,见着徐光,便低头请好。
徐光胸中郁结,挥挥手,要往鹰寮走,孰料这一天巡视中有他爸爸重金新请的护院。
正是这人拦住徐光道,“大少爷,夜深露冷,您应该早些回房休息。”
徐光本来就不爽,此刻被一护院拦住,还是教训的语气,不由大怒,“我就愿意半夜闲逛,关你什么事!”
孰料护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语气恭敬,态度倨傲,“徐老爷既然请我来护院,自然是在下分内之事。”
徐光气极,他接二连三被人顶撞,就算平时再没少爷架子,此刻也火冒上头。
有限的那几分少爷脾气骤然发作,他伸手去推,“给我让开。”
护院犹如一座铁塔,站着一动不动,徐光推得自己差点一个踉跄,这下怒火烧过头了,他抿唇冷笑,“好啊,你不让我走,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
护院听闻,便示意两侧的家丁去拉他,没想到一旁的家丁刚握着徐大少爷的手臂,骤然吓得一声惨叫,矮身就蹲在了地上。
只见空中一团黑影,闪电般迎面朝他抓来。
徐光一声唿哨,海东青兜了一个旋儿,收翅落在他肩上。
护院讶道,“这是探鹰?”
海东青羽毛嚣张地蓬起,一爪朝空中跃跃欲试地伸了伸,鹰视眈眈。
徐光见这新来的护院与寻常家丁不同,便留了个心眼,就是不答他话,伸手去挠海东青的下巴。
海东青侧过脑袋,鸟喙在徐光虎口亲昵地蹭了蹭,徐光被压得够呛,皱眉道,“你又肥了。”
海东青喉内呜呜咕咕地叫,在徐光肩上跳了一跳,便飞去一侧的矮树歇脚。
护院见那鹰竟然听得懂寻常人言,脸色稍变,“这不是寻常的探鹰吧。”
徐光这一晚的怒气已经升至他历史最高值,便骂道,“这也关你事了?!”
甩袖掉头就走。
护院才要去追,海东青一双鹰目雪亮,盯着那护院,缓慢而危险地张开翅膀。
其他家丁连忙按住那护院道,“大少爷那是回房去了,庾先生也在的。”
护院不动,那海东青果然也不动。
有一家丁道,“这海东青通人性呐,你惹了徐大少爷,小心它记仇。”
没料到护院不气也不恼,反而露出一分捉摸不透的笑意,“有意思。”
也不管其他人莫名其妙,他自言自语道,“可既然有你,为什么,那东西还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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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上)
话说海东青要是能变成人,那该多有爱呀~
谢谢大家大把大把的礼物嗷嗷!
十一长假,尽情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