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着众人面面相觑的神情，皇上也并未对此事立刻做出评判，只道是先退朝，此事容后再议。历经两朝，先皇在世时对徐茂贪污军饷一事的处置我不是没记清，但此人确实是个将才，如今他在江西那地方已经待了十多年，十多年里江西一带算是安稳，也并未有关于徐茂再度侵吞军饷的消息传出，先皇那时尚且允了他戴罪立功，如今正是用人之时，调他去两广平叛，有何不可？一声“退朝”，众臣行礼退出，没顾着看他们出了大殿后议论纷纷的场景，自个儿一步一步慢慢往文渊阁那儿踱了过去。

（退了朝出来，一如之前所料，不少人都还记得先皇那时候徐茂犯的那桩事，出了大殿就在道上一边议论开了，所议论的不外是地方上有这么多的将领，其中也不乏青年才俊，怎么张大人偏偏就只记得一个徐茂？四处环顾一番没找着张首辅的人，寻了殿门口的侍卫一问，说是张大人退了朝以后就一个人踱走了，瞧着背影仿佛是往文渊阁的方向去的。当下就也紧赶慢赶往文渊阁方向追了过去，一进门，正好和听见动静抬头往门口瞧的张首辅打了个照面。扫了一圈瞅着阁里只有自个儿和张致中两个人，索性直接就开了口：
“张大人，赵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大人和张某同为文渊阁大学士，一同为大明尽忠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和张某讲的？张某虽说已经一把年纪了，可脑子啊，还好使的很，赵大人尽管问，张某对赵大人，这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是不是？”赵廉一句话才出口，我也猜到他大概要问什么，十成十是要跟我说刚刚早朝上所提及的两广平叛人选的事。一指旁边的椅子，“赵大人也甭在门口干站着，这儿是文渊阁，有什么话，坐着说。”

（张致中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如今又坐到了首辅之位，避重就轻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要说他这回真能跟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有三个字，“鬼才信”。见他朝着自己指了指座椅，也就略一拱手顺势坐下，
“那赵某也不跟张老大人绕弯子了。赵某来找张大人，就是想问问，这两广平叛人选上，张大人所推荐的那位江西按察使徐茂，此人于先皇在世时因和侵吞军饷的案子扯上关系而被处置一事，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不过正像您刚才说的，您虽然年纪大了可脑子还好使，所以赵某斗胆问一句，这桩公案，您还没忘吧？”）

“原来赵大人你下了朝后这么大老远地一路追来文渊阁，就是为了向老朽问一句忘没忘当年的事？呵，不负大人所望，十多年前的那事儿，老朽啊，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先皇一句戴罪立功，那徐茂就在江西那穷乡僻壤一直待到今儿。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武宗皇帝那时候，宁王叛乱可不就是从江西起的事，再加上时有山匪流窜在那一带，江西那地儿，可算不得安稳呐。”搁了手里一直持着的书卷放在一边，瞧瞧赵廉的脸色也算如常，接着道，“不过依赵大人看，自打徐茂被先帝爷一道旨意发过去戴罪立功，有他在那儿守着，这几年，江西那儿的情况是不是好多了？”

{“赵某也觉得张老大人不会忘了当年的事儿，不过一问而已。徐茂在江西待了这么些年，如大人所言，江西这些年的情况，的确是不像往年那样乱，徐茂于此，也算是功不可没，可赵某不知，这些年朝廷派给江西一省的饷银的数目同过了徐茂手之后的数目可还一致？”
到底是先帝手底下贬过去的人，自贬去江西后直至先帝去世之前整整七年，这徐茂罪也戴了，功也立过，可没见先帝有要把他重新提回来的意思。也是，大明在太祖爷的洪武年间对贪官污吏向来是定斩不赦，到了先帝的时候，虽然这方面的处置是松了下来，可一旦和这种事情生了牵连，最轻也是个永不叙用的下场。）

（“赵某虽不能笃定，可也猜着七八分，他们的折子里只会反复提及当年徐茂牵涉侵吞军饷一事的旧案及大人您今日举荐徐茂究竟是何居心，至于举荐出比徐茂更好的人选，怕是不会提，”
比徐茂更好的人选早先已被圣上派至两广，奈何平叛一事到今天还没有个结果出来，也难怪张致中会陡然把徐茂这个名字重新挂到嘴边，
“所以张大人的意思是，平叛人选一事上，言官不足惧？”）

“不不不，老朽可没有这么说过，赵大人可不要误解了老朽的意思，不然老朽纵然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喽，”冲着赵廉摇摇手，不错，我张致中笃定了徐茂是两广平叛的最好人选，就不会在乎言官们会说些什么，他们诸如此类的折子上的越多，对我也就越有利。但是言官们对于此事的态度，还是不可小觑，于他们的言语自然也是越小心越谨慎越好。这赵廉一句“言官不足惧”出来，难保他不是要藉此大做文章，还是尽早撇清为妙。“那老朽再问赵大人一句，在赵大人的心里头，可还有比徐茂更好的平叛人选？”

原本举荐徐茂为将平叛两广之事就是势在必行，得了他这声允诺，再有言官的奏折推波助澜，这事儿的胜算自然就更添稳妥。方才的打趣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也不再提。“赵大人既是允诺帮忙，来日徐茂平叛两广得胜归来，赵大人这番举荐也算是功在社稷。这时候也不早了，老朽是时候回府。待到明日朝会，还望赵大人记得今日所言，老朽感激不尽。”

（“那是自然，平叛两广自是为国尽忠，举荐平叛人选也同样是为圣上分忧，都是为官的本分，张老大人这一句感激不尽，赵某不敢当。赵某碰巧也是时候回府，不知张老大人是否能赏光同行？”）

“那老朽就不同赵大人推辞了，赵大人，请。”说着与其一起步出文渊阁，一同行至宫门，又一道乘上车马，行至城西一带，告辞各自回府不提。

【政戏·第十组·已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