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笼中困兽,还想苦苦挣扎,只有折鳞断羽,使痛苦雪上加霜。瞧着两个丫头慌慌张张出去了,便回身从阿七的挎袋里抽出一把崭新的连珠铳,将半阖的窗扇轻轻一挑,扬手连射五发。其中两发各打中一个丫头的左右两臂,而另三发则全被另一个姑娘的后脑勺儿吃了进去,登时红白飞溅,血雾散开,在阳光下弥漫着胭脂色的光晕。]
“呦,毕竟比不得真正的连珠火铳,枪筒子短了,也不易把握准度。”
[ 自个儿虽是满人女子,却是个不中用的,上不得马,拉不开弓,使不得剑,抬不动刀。惟独眼神稍稍好使,瞄准的距离总比任何枪的射程要更长些,看人的感觉,也与旁人不大一样。我要的是一个从身到心服服帖帖的博尔济吉特氏,而并非那个依仗自己身世与皇宠眷顾、骄扬跋扈自做聪明的青格格。需知,多金贵多能耐的女人,一旦嫁作人妇,便要听天由命,便要俯首帖耳,便再什么都不是了。瞧着她眼里的恨意,若化作野火,真真能将整个的阿巴垓草原化成灰烬。可她烧不动顺天府的富察家,烧不动郡王爷最需要倚重的根基,更烧不掉主子爷对这些靼子的疑心——国有战事出征,置大将军与将军,战争结束则免,这向来是本朝的规矩,又怎么会对一前来和亲女子例外呢。]
“宋嬷嬷,快带这丫头下去治治,可怜她为主子出头受过,若真残了,谁的心里过意得去呢?”
[ 挥手让宋嬷嬷带了那双臂淌血的小奴才下去,瞧着她咬呀忍痛连吭都不吭一声的模样,我还真有些心疼她的。可怜她年纪清清糊里糊涂,看不清这府里究竟谁是可以使得动她的女主子。需知龙之逆鳞,触之必死,博尔济吉特氏,无论你是想让她们出去通风报信,还是想独自挨下这一遭,任何违抗我意志、挑战我权威的言行,只会给你带来更多更痛的经历罢了。]
“既然诺敏福晋不愿依这家规家法行事,阿七阿九,你们先到外头去伺候吧,代我看看位姑娘,好好关照关照她。”
[ 一缕阳光从窗阁中斜射进屋,枪口的青烟徐徐散尽,便是与亡灵魂魄一道升天去了。缓抬了柔荑轻轻揉捏着被后坐力震疼了的肩膀与手肘,又将袖口的硝灰细细掸尽,甫一开口,徐声泠音,不紧不满。]
“诺敏福晋真是好架子,真当我是来你这儿讨口茶水吃的?若要斟茶,需得你亲手来倒,我可不是什么茶都吃的。”
[ 眼看着她杀气凛凛盯着那支火铳,目光如鹰隼般锋利敏锐,似是寻求某个时机,将这喝血的玩意儿从我手中夺去,再将我三两下制服。我与她对视,红唇微挑浅弧,如舐血之刃一般锋利。她是看错了我,也看错了这郡王府,此处不比紫禁城那般人多眼杂勾心斗角,我若要算计谁,直做就是了,用不着拐弯抹角地麻烦。]
“你总盯着我看什么呢?若是看这个呀,你尽可以放心。它只有五发子弹,已经全被我用光了。”
[ 随手将火铳搁在桌几上,瓶中那熬过苦寒的腊梅也禁不住这样的杀气,一瓣瓣儿地凋落,试图以孱弱身躯掩埋这凌厉的杀机。一朵花儿的心思,终归狠不过蛇蝎去,它并不知道,这柄火铳是在博尔济吉特氏进京的第二日,我遣人妆作蒙人侍女模样,到京城手艺最好的铺面去打造的。这收货的对象,自然也是北城郡王府里新聘的诺敏福晋,是眼前这位对阴谋算计毫不知情、仇恨满眼的女子。]
“我如今好好儿地和你说话,也盼你别起什么旁的心思,即便你不在乎那小奴才的痛痒与死活,也要顾及我肚子里,郡王爷的亲骨肉。”
[ 诺敏见她一步步迫近了自己,只抚摩着自己小腹,目光柔情似水,分外慈爱。我只是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扛的弱女子,若在她屋里有个好歹,这帐会算到谁身上,不言自明。当初她打了胜仗带着爷的孩子回京,既住不得宫里,也住不得府上,只被当作使臣安排皇家馆驿中小住。这请旨、排期、操办婚事的功夫,说短也短,说长也长,爷又岂会整日只陪着她,都不回自家府邸看上一眼呢?]
“她在我腹中,正好两个半月了。”
[ 起身来她面前,指尖殷红犹如凝血,轻轻抚上她长裙上的绣金花纹。这身衣裳当真漂亮,我也爱她这副英气十足的娇媚模样。只是在这府里,她只能以我为尊,再受宠的妾,也不能穿戴正妻的红。]
“诺敏福晋,这身儿衣裳,你是想在这里换呢,还是非得我请了家法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