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皆为虚无
by 尸姐
　　你整个人就像自来水般淡而无味，不懂化妆不懂穿着，每天只会傻笑着憧憬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跟你在一起常常觉得空虚压抑，真的很没劲。
　　——这是前男友甩我时的一番说词，当时我愣了几秒，然后果断的把手上的果汁浇到了前男友杂毛丛生的脑袋上：“你妈才是自来水！你们一家都是自来水！”
　　笑话！有这么形容女孩子的吗！硬要用液体来比喻的话，也应该是珍珠奶茶好不好，巧克力口味的！
　　之后我就一直单身了
　　虽然死党安慰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一年零八个月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过去了，情人节依然与我无关，光棍节依然收到了满满一个邮箱的祝福伊妹儿，我一个一个回过去：“滚吧！”
　　老妈串通着邻居大妈开始帮我张罗着相亲。
　　我不耐烦极了：“妈，你就这么想把我这盆水泼出去啊！”老妈无视我的抗议，坚定不移的说：“再耗下去恐怕就永远泼不出去了！”
　　我己经芳龄28了。
　　无力与世俗抗争的我只好同意了大妈们的相亲计划，并欣然提出条件：“男，35岁以下25岁以上，学历本科以上，长相英俊端正，性格优雅绅士，废柴勿扰。”邻居大妈很不给面子的咽了口口水。
果然她们都当我讲话是放屁，某茶楼靠窗处，一尖嘴猴腮的公务员端坐在我面前，慢吞吞地品着白开水。**！尖嘴猴腮叫英俊端正？慢吞吞叫优雅绅士？我强烈的想把手上的红茶连杯子一起砸他脑袋上。
　　“我去厕所补个妆。”我开口打破了静默的气氛。他盯着素面朝天的我呆了半响，傻兮兮的点点头：“哦，早去早回。”
　　白痴！会回来才有鬼呢！我光明正大的从茶楼大门走了出去。
　　早知道会是这结果，我事先约了死党去逛街，到了约定地点却没见到人。打了两遍电话才接通，我怒吼：“你困死在电梯里了吗混蛋！”话筒里并没有传来希玲随机应变的驳骂，一声轻微的叹息钻进耳朵里，希玲低声说：“八重，李雅川死了。”
　　李雅川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印象中是个冷若冰霜的混混，成绩全班倒数，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在毕业典礼上拿话筒砸肿了硬逼他唱歌的老班的脸。
　　跟他不是太熟，同学三年讲话不超过十句。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嘛，高中时代的我可是个乖乖女，成绩名列前茅，性格温顺善良，长相楚楚可怜，学校有名的校花SAMA正是在下。

　蓝洛，比我跟希玲大六岁，我公司的老总。他跟希玲的相识比较戏剧化：某天希玲去我公司等我下班，不小心把珍珠奶茶泼在了蓝洛的宝马车上，少女吓的花容失色，帅老总温文尔雅的安抚忙着用裙子擦车盖的少女，然后两人就看对了眼，交往了一年半就奔赴了婚姻的殿堂。我对他们这段结合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通过希玲的大力推荐，蓝洛对我的态度由“压根不认识”变成了点头示意的友好状态，我的工作也成了铁饭碗，不用担心会被炒鱿鱼啦。
　　但凡是当老总的家伙都有怪脾气，就算我是他老婆的死党，也免不了被他折腾。

　自从参加过李雅川的葬礼，我就常常梦见高中时候的事。那时候的我就一林黛玉，柔弱胆怯还有点清高，成绩名列前矛，跟现在根本就是两个极端。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娇嫩白皙的皮肤开始干瘪长痘，纤细苗条的身材开始圆润丰满，自命不凡的性格也转变成懒散没干劲。好好一个林妹妹变成了干物女。
　　死蓝洛三番两次揭我的伤疤，旁敲侧击道出我没有男朋友的事实。搞的我真有冲动想将就一下那个姓于的公务员了。可一回想起他那猴样，我又于心不忍。
　　希玲受我妈影响也开始帮我留意相亲的事。结果隔天早上我就被叫到总经理办公室，蓝洛喝着咖啡眯眼看我，神态安详：“希玲昨天让我介绍个朋友做你相亲对象，你想要什么条件的？”
　　我要杀了黄希玲。
　　“跟你一样的就行。”我认真的说。
　　蓝洛愣住了。
　　僵持了半分钟，我笑了：“开玩笑的。不劳您费神啦。”走出办公室，我接通了姓于的电话：“那个，上次放你鸽子真是对不起，不介意的话就交往看看吧。”
　　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我的手机，蓝洛冷着脸大力合上手机盖，阴森森地瞪着我。过往的同事好奇的看向我们，我慌忙把蓝洛推进总经理室。
　　“手机还我吧蓝总。”我也沉下脸。这家伙欠拍是不是！。
　　“你把感情当儿戏？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成熟点！不要因为跟我赌气就做这么幼稚的事！”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
　　啊咧？或许这样说很自恋，为什么会有种他是我男朋友的错觉？啊哈哈哈！果然只是错觉！希玲姐我对不起你！
　　我的行为，像是在跟他赌气吗？
　　真的很想乱刀砍死他！
　　他把手机递给我，吩咐道：“打电话跟那个公务员讲清楚。”
　　我接过手机，冲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优雅的按下挂机键，蓝洛微笑着冲我摇摇手上的诺基亚手机，轻快的说：“希玲打电话过来说，她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漫展了，让我好好招待你呢。”
　　啊咧？也就是说，我又得跟蓝洛这家伙共处一室喽？
　　黄希玲大妈！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您对动漫产业仍旧那么热爱呢！人要学会成长啊操！
　　幽怨的跟着蓝洛走进装修豪华的客厅，我考虑找什么合理的借口闪人。而我们的蓝总打开冰箱研究了半天，最终下定决心般的说：“我做豆花给你吃。”
　　“我不吃豆花！！”我连忙挥手，喉头一阵恶心。
　　他迟疑几秒，最后说：“那就糖醋排骨。”。
　　啊、啊咧？
　　无视我怀疑的表情，他命令我待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独自钻进厨房捣鼓了。
　　百无聊赖的我从茶几下层抽出相册随意的翻看。
　　甜蜜的希玲、英俊的蓝洛，他们在雪地里堆雪人的样子，他们在河边钓鱼的样子，他们在瀑布下手牵手的样子，他们在阿波罗神象下深情拥吻的样子。
　　呐、希玲，当我看见你幸福的笑脸，不知有多嫉妒。
　　厨房忽然传来一声铁类物品坠地的巨响，我快马加鞭冲过去，看见厨房地面一片狼籍，蓝洛捂住左手无名指，无奈的苦笑：“烫到手指了……”
　　……

不耐烦的用酒精棉球替蓝洛消毒手指，我不住的念叨：“你乱逞什么强呢？你是不是以为糖醋排骨就是在排骨里放点糖跟醋就成了啊？你看、好好的一只手，突然多块创可帖多难看！”蓝洛皱着眉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一声不吭。
　　我这才发现他受伤无名指上的钻戒，耀眼的宝石好漂亮。赶紧收回握住他的手，我若无其事的笑笑：“我去把厨房收拾一下。”
　　他突然伸出手，牢牢扣住我的手腕，将我大力拉向他怀里！我愕然瞪着他。仿佛中了蛊，我僵在他怀里动弹不得。或者说，我压根就不想挣扎。
　　不要……。
　　我的内心疯狂呐喊着。
　　蓝洛的眼眸柔情似水，他的呼吸渐渐靠近我的唇。
　　如果就这样顺其自然发展下去，我必将坠向万劫不复。
　　我用力抵住他紧贴过来的胸膛，说：“蓝洛，我是希玲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想一夜情，请找别人。”
　　这样的感情，我承担不起。
　　蓝洛恢复了理智，猛地松开我，冷静的开口：“抱歉。”
　　我想说点什么，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的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换鞋时，蓝洛突然说：“我送你回去。”
　　惯例的命令式语气。
　　我转过头，冲他招招手：“过来一下。”他沉稳的走近我。我屏足气，用尽全力甩了他一巴掌。
　　我轻声说：“总觉得应该给你一巴掌才符合常理，现在心里轻松多了。”
　　我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夜晚的冷风灌进我的脖子里，我加快脚步奔跑着。连跑错了方向也没察觉。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轻松呢？
　　你落在我身上的温柔的目光，我一直都知道。
　　那么我落在你身上的无望而又痴迷的目光，你应该也早就察觉了吧。
　　21岁时，我初入社会，在你的公司小心翼翼的实习。或许你忘记了，在我受尽委屈，躲在厕所里痛哭失声时，你突然闯了进来。我们在女厕里愕然对视，片刻之后你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尴尬的折了回去。几秒后突然又探过脑袋，冲我顽皮的笑了笑：“要帮我保密喔！走错厕所的事。”-
　　那时你温暖又可爱的笑容，融化了我所有的不安。
　　我喜欢你。
　　喜欢的要命。
　　毕业后去你的公司一次又一次的面试，被刷下来依然不放弃。
　　一次又一次。
　　然而当我成功时。当我内心还在激情澎湃时，你却爱上了希玲。
　　偏偏是我最亲爱的死党黄希玲。
　　你们结婚的前夜，我躺在屋顶的吊床上，看着满天星。我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药。可是第二天早上我还是准时醒了。中国劣制药太多了。
　　我照照常参加了你们盛大的婚礼。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你礼貌的冲我微笑，漂亮的希玲紧紧挽着你的胳膊。
　　蓝洛，我爱你。
　　我发誓，如果对手不是希玲，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你抢过来。
　　天主作证。
　　于是按常理，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天天睡到自然醒，想必蓝洛也不好意思扣我工资吧。
　　直到希玲忧愁的敲开我家的门。

　是的，我跟希玲是亲密无间的死党。亲密到可以无所顾忌的交换阅读彼此的日记。那是我们年少时为了更深入了解彼此的方式。
　　然而。
　　现在希玲手上的那本，是我21岁时的日记。
　　日记的首页有一行字：献给我最亲爱的蓝洛。
　　我昨晚从箱子里翻出来，扔在桌上忘了放回去。
　　我呆立在门口，不知进退。
　　希玲缓缓看向我，眼底一片阴霾。
　　客厅传来老妈的催促：“吃不吃饭了！？”我慌乱的上前拿下她手上的日记本，笑着说：“吃、吃饭吧！”
　　再美味的佳肴也掩盖不了我冲天的尴尬。尽管希玲表现的没有一丝破绽，依然笑嘻嘻的陪我妈吹牛。但我清楚，不一样了。
　　虽然知道蓝洛正在楼下等她，虽然按常理我现在应该避开蓝洛，可晚上我还是坚持要送希玲下楼。我需要跟她解释。
　　她沉默着一个人走在前面，我紧跟在后，一直开不了口。下到最后一个阶梯时，希玲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等候着她的宝马车，轻声说：“已经过去七年了啊。”我愣了愣。希玲转头冲我灿烂的笑：“不用猜也知道你早把他忘了。”
　　不是这样的……
　　我也笑了：“当然！我一直都很健忘的嘛！”
　　才没有忘记……
　　“那我走咯。”希玲冲我摆摆手，转身跑向蓝洛。
　　这七年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对你老公的爱，都在疯狂增长，不曾消减。

我满脸黑线的走到护士站问一个正看报纸的护士：“帮我查一下叫林可的病人。谢谢。”护士懒洋洋的起身，看了眼墙上贴的病员名单，说：“28床。站在门口看就好，慰问品交给我吧。”
　　狭小的一间病房，里面只有一张单薄的小床。一个头发长到遮眼，胡子拉渣的男人呆滞的望着窗外。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像死尸般无知无觉。
　　“林可！林可！”沈漫拍着门上的玻璃，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林可呆滞的看向我们，愣了几秒。然后冷不丁疯狂的冲向我们，隔着玻璃门嘶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考试！我要考试啊！”我惊的倒退几步，沈漫站在原地，温柔的注视着房里失心疯般的男人，轻声说：“变帅了呢林可。”
　　我看了看疯子林可，没发现半点帅气之处。就算是请职业花痴希玲来鉴别，也只能给出“只是一个平凡的疯子”的结论。我满脸黑线的看向沈漫，却发现她在无声的流泪。
　　那是饱含痛楚与懊悔的眼泪。
　　“林可，我给你带了几件换洗衣服，白色和蓝色衬衫，我觉得很适合你。”
　　“我还带了几本普希金的书，你的偶像喔。”
　　“还有薯片跟巧克力，你高中的时候不是最喜欢边吃零食边看书吗？”
　　沈漫轻声细语的诉说着，语气温柔。
　　我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幸灾乐祸和装好人，她只是曾经喜欢过林可而已。
　　“我常常想，如果我当时能够放下虚伪的自尊，考试前一天鼓起勇气邀请他一起复习的话，他的人生一定不会这么凄惨。”回去的路上，沈漫望着车窗外无数棵疾速闪过的柳树，不知是在跟树还是跟我讲话。
　　“不是你的错。”我安慰着。
　　那么，又是谁的错呢？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或许很多人都会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沈漫会毫不犹豫的跟林可告白。
　　林可会毫不犹豫的逃离后妈家。
　　李雅川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的胃负起责任。

　而我，会毫不犹豫的，在希玲之前，握住蓝洛的手。
　　多么可耻的毫不犹豫。对不起，亲爱的希玲。
　　当然，时间是绝对不可能的倒流的。所以我的前男友才会埋怨我整天尽憧憬些没用的、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既然永远也无法实现，那只能算是可笑的妄想吧。应该丢弃才对。
　　“忘掉过去，打起精神开始新生活吧！”分别时，我格外乐观的规劝沈漫，“我以后每个月都陪你来看他！”
　　不仅仅是沈漫，我自己也得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才对。

马路上车来车往，每个人都在或幸福或艰难的经历着自己的人生。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比现在的我更想流泪的人，所以我没必要悲伤，也没资格悲伤。
　　要打起精神来啊，蔡八重！把辞职报告写好后还得去别家公司投档面试呢，保持好的精神面貌才能找到工作喔！
　　我掏出手机，颤着手编写了一条短信：相信我。
　　然后选择收信人：希玲。
　　信息发送完毕。。
　　三十几秒后，马路绿灯亮起，我握住手机踏上斑马线。
　　一辆失控的出租车冲我疾速驶来，我呆立在原地，身体无法动弹。掌心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希玲，她回复了我的短信。可是我永远也无法知道这条短信的内容了。
猛烈的冲击将我高高的抛起，接着重重的摔落。手机碎裂的声音。五脏六腑碎裂的声音。
　　尘埃落地。死后皆为虚无。

“这里不是天堂，”李雅川不动声色的从我手上抽出衣袖，“不过是去天堂的路上。”
　　眼前刺眼的白突然迅速褪去，整个人仿佛坠入时光隧道，周围的场景像闪电般从眼前飞速闪过，跟电视剧里穿越时空的镜头一样一样的。
　　我又激动又害怕的凑过去拽住李雅川胳膊，他挣扎了几下，未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奔驰的场景突然静止，我愣了足足四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放开李雅川的胳膊，向前踏几步，看向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张大了嘴巴。
　　这……他妈的是天堂？
　　明明是我们高中学校嘛！
　　一群群穿着校服的弟弟妹妹从我们面前欢快的跑过去，我刚要回头怒斥李雅川是不是在耍我，突然在树荫下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希玲，我头晕！”软柿子女生拽了拽矮冬瓜女生的衣服，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对方身上。
　　“八重！你怎么了？该不会中暑了吧！？”矮冬瓜紧张兮兮的伸手摸软柿子的脑袋，摸了半天又摸不出个所以然来，情急之下拽住一个路人就开始哭，“你快来看看我死党啊！她晕过去了！会不会死啊！！”
　　那是高中时代的我跟希玲。
　　“通往天堂之路，就是灵魂按自己心中所期愿的去回顾人生中最怀念的时光，可以是童年，也可以是老年，这个由灵魂本身的意愿决定。人生回顾结束之日，也就是去往天堂之日。”李雅川神情漠然，仿佛在介绍新型榨汁机的功能。
　　也就是说，在我内心深处最怀念的是高中时代？车祸前几天我的确经常梦见高中时候的事。
　　我疑惑的盯着李雅川：“那你呢？你都死一个多月了吧，怎么不升天跑来当阴差了？”
　　“因为没有什么怀念的东西。”李雅川冷淡的说，“我必须留下来陪其他灵魂回顾人生，直到领悟感情真谛为止。你已经是第六个。”
　　“从别人的人生里领悟感情真谛？什么破烂规矩？哪个混蛋定的？”我替李雅川打抱不平，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他那么铁石心肠，否则这么一个一个回顾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投胎转世？
　　“你可以忙你的去了。”他瞥了眼树荫下慌慌张张的两个女生。
　　“唉？”我站在原地不动。
　　“回顾你的人生去。”李雅川稍显不耐烦。
　　“怎么回顾？”我愣神，“像看电视一样站旁边大眼瞪小眼？”
　　“你以为呢？”
　　“不能俯身、人鬼对话什么的吗？”
　　“……”

担心蓝洛会像骆康一样被我抢走。
　　担心自己再次被丢弃在毒辣的阳光下。
　　“你是白痴吗？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跟骆康一样瞎啊？”。
　　我蹲坐在希玲面前，看着她眼睛里汹涌的泪，伸出手，假装抚摸她的脸。
　　那最后一条短信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现在你记得我了吧？”我斜瞄着从始至终一直绷着张面瘫脸的李雅川，问。
　　“不记得。”他镇定的说。
　　“喂！”我拽过他的身子，指着教室里坐在第一排的我，又指向最后一排趴桌上睡觉的他，“看见没！同、班、同、学啊！”
　　他不说话。
　　“而且我当时还是学校校花耶！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致力于宣扬自己是高中校花的事。
　　谁知李雅川这混蛋居然用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望向第一排埋头写作业的我：“你说她是校花？”
　　“我！”我硬生生把他的脑袋扳过来，逼他与我直视，“我！我才是我们学校校花！”
　　奇怪，这种自己吃自己醋的违和感究竟是？
　　“话说……我为什么会怀念这种场景啊？”我扫视着面前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现在是早自习，收作业时间。。
　　我的同桌林可患者还是个板寸头白衬衫矮个子的小男孩，他慌慌张张的翻着书包找作业本，胳膊一抬把旁边的我文具盒甩掉地了。
　　“对、对不起……”林可唯唯诺诺的弯腰要捡，脑袋却猛地撞上了也准备低头去捡的我的鼻子。
　　只见我吃痛的捂住鼻子，怨气很深的瞪视林可，然后趁他弯腰拾文具盒时故意把胳膊肘伸过去，不出所料，林可抬头的时候鼻子正中我胳膊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指着他鼻子笑，林可鼻子顿时红了一块，却依然傻兮兮的冲我笑。
　　——呃，鼻子被撞到可是很疼的，所以我当时做出报复行为也是情有可原……你妹啊！
　　“这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惊恐的跟李雅川解释，却发现他打量我的目光由鄙夷变成了嫌恶，“喂你那是什么表情！说了不是我！我初中时候可是很温柔很善良的！□可以抽她吗！？”
　　“林可，你的作业呢？”学习委员沈漫华丽登场，扎着高高的马尾，戴着副无框眼镜，俨然一刻薄的闷**。我觉得还是少妇沈漫看着顺眼点。
　　林可的鼻子正痛的死去活来，半路杀出个沈漫，他更是六神无主，把书包翻了个底也没找着作业本。
　　“放学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沈漫铁面无私的撂下狠话，潇洒的转身走了。

“她是不是有病？”我忿忿不平，对李雅川说，“明明暗恋人家暗恋的要死，还他妈害人家！”
　　我记得那时候老班最喜欢拿教棍打人手心，虽然我没被打过，但被打过的人无一例外手都会肿一星期。
　　“猫哭耗子。”李雅川说。
　　我一拳挥过去：“整整一节课都趴在桌上睡觉的不良差生没资格说我吧！！”
　　放学。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光，林可去了办公室还没回来。
　　沈漫坐在座位上不动。。2ca6尸姐《死后皆为虚无》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直到一脸衰样的林可拖着沉重的脚步出现在教室门口，沈漫蓦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收拾书本，眼睛偷偷瞄向林可被打的通红的手。
　　沈漫收拾好书包经过林可身边，发现他瘫在座位上并没有起身回家的打算，忍不住出声问：“你不回家？”
　　林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学习委员在跟自己讲话，傻笑道：“我忘带家里钥匙了。”
　　“你家人呢？”沈漫皱起眉。
　　林可低下头，没有回答。
　　我记得林可的生母早年因生他难产而死，后来他爸又娶了一个，所谓最毒后妈心，林可爸爸又常年在外出差，林可一直饱受后妈虐待。
　　眼前突然闪现一副景象，高考那天早上，林可的后妈跟人约好打牌，早早起床吃了饭，收拾打扮后便扭着屁股出去顺手锁上了门。彻底忘记了在房间睡觉的林可。
　　当林可醒来，洗漱完毕拎着书包准备出门去考场时，发现门从外面锁了。
　　那时候的高中生还没有人手一部手机。
　　何况是家境不怎么样的林可。
　　我看见他不停的敲打着门，苍白的脸越来越绝望，书包里的书本资料洒了一地。
　　我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想帮他一把，却发现只是幻象。

沈漫见林可没有回答她，有些不满，说：“那我先走了。”
　　不要走，沈漫。
　　“嗯，再见。”林可微笑着跟她告别。
　　留下来陪他，沈漫。
　　沈漫在他的笑容下微怔，犹豫了几秒，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只是她人生中一次小小的错过。
　　今后还会有更多次。
　　多年以后的她会懊悔，会自责，会拎着水果伤心欲绝的去精神病院看望那个人。
　　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无力改变的我，颓然的靠在墙角，欲哭无泪。
　　“人生回顾什么的，太残忍了。”我抬手遮住眼，不去看教室里孤零零的林可，低声说。
　　李雅川沉默不语。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比如送我回阳间帮我复活什么的。”我幽怨的瞪他。
　　他瞥我一眼：“你是我见过的灵魂中最聒噪的一个。”
　　……这算安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