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儒实傍晚才回府,晚膳见到文晸赫,竟格外中意,直夸他稳中有进,定有作为,连带着又将纪长留弹压了一番,纪长留一味插科打诨,全不在意,偷空对文晸赫说:“老爷子眼光甚毒,看来你是藏着坏呢。”文晸赫不知他这番言论何来,只得摸摸鼻子,不置可否。
纪长留本欲在自己住处就近安排了文晸赫,文晸赫不愿多打扰纪长留,随手指了后园梧桐林中一处僻静的厢房,说将他放在那里就好。纪长留却似乎颇有些犹豫,一直看向纪夫人,直到纪夫人不易察觉点了点头,纪长留才松口任他独个住去。
文晸赫本就在路途上奔波数日,又跟纪长留应酬了一天,早就乏得睁不开眼皮,沾枕便沉入梦乡。睡了半宿,被院中的蝉鸣生生闹醒,文晸赫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终于坐起来,从行囊中翻出一张不到半臂长的弓,往院中去寻扰了他清梦的罪魁祸首。
文晸赫从树上折了几支不到一指粗的细枝,用手试了试韧性,便一支支朝着树上射了上去,不一会,轰鸣震耳的蝉鸣便弱了下去,他边射口中还念念有词:“不是我对你们不仁,是你们对我不义,你们睡觉的时候我吵你们,你们开心吗?你们要是乖乖听话,不闹了,我就不射了,怎么样……”
他正絮絮说的兴起,身后的树上忽然飘过一声轻笑,虽掺在蝉声极淡一点,却没被文晸赫漏过:“谁?!”他问话间已本能转身射出一支箭,他抬头望去,树上的人一袭白衣,眼前挡着一本书,他刚射上去的箭堪堪穿透那本书,好在并无箭头,他也未使全力,树枝穿过书就停住了走势。
月影穿过枝叶笼在少年的周遭,他的容貌从书后露了出来,分外引人的眉眼间竟隐隐透着难言的妖娆,眼角眉梢都略微上扬着,好奇地打量着手中被毁了的书,脸上因被月光映着,泛着柔光,那容貌是文晸赫未曾见过的精致,文晸赫突然生出一种错觉,疑心他是从月亮上偷闲下凡的仙子,一时摸不准他是人是鬼,文晸赫壮起胆子扬声问:“你是谁,刚才笑什么?!”
那白衣公子此时才注意到站在树下的罪魁祸首,一抬手将书扔了下去,堪堪砸在文晸赫头上,被他手忙脚乱接在怀中,再抬头那人已从树上跳下来,向庭院外走去,对他全不理会。文晸赫想拦住他问个明白,却不知为什么迈不开脚步,正踌躇间,那人转回头问他:“你姓文?”
文晸赫愣愣点了点头,那人走回来,将书夺了回去,使力将树枝拔出来丢在一边,抖了抖书,对文晸赫说:“你教我射术,我便不计较你毁了我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