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烟火繁，霓虹闪，墨迹难湮。
白莲谢，青颜散，衣角残香。
『枫年。』
池边，墨染。一袭白衣端坐树荫中，一幅水墨画随意在葱葱绿意中摊着，浅浅的颜色泛着凉意，显然墨迹未干。池中的荷花在风中微微晃着，白色的倩影映在水中，荡着水墨透明的纯黑。没来得及逃走的几条顽皮的金鱼，尾巴染上了墨迹，也别有独特的诗意。一个夏天，这个池边只有少女和一幅幅画，在树荫下渲染着凉意。蝉鸣减弱，夏至末尾，少女也不再画画，而是用这水晶般无暇的眼睛愣愣地望着水花漾起，沉寂；叶子落下，湮灭。荷花的落瓣浮于水面，像小舟，在寂静中沉浮。
那天，她离开了。
那袭白衣，也带着半抹墨色，消失了。
少女名白零心，喜欢画画。虽然已然成熟，却透单纯的透明。她喜欢那个有淡淡记忆的池边，想着以前的那个影子，和树下总是一堆一堆青色的莲子。
『零心，零心，吃不吃莲子？夏天的莲子，有夏天的味道喔。』男孩笑着，手掌里躺着几粒淡青色的莲子。刚采下的莲子上还有水迹，显得格外水灵。『唔，为什么有点苦？』剥开莲子青涩的外壳，女孩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明明有如此清晰的清凉甜味，却夹着浓郁的苦。
『笨，』毫不犹豫地批评女孩，男孩剥开另一粒莲子，对半掰开。那个白生生的莲子里，夹着绿色的芯。拿掉芯，男孩把手里两瓣莲子放进女孩手里：『吃吧。』将莲子丢进嘴里，女孩小心地咬了一下。没了苦味，莲子的清香在嘴里慢慢回荡，
或许，很好吃。
『浅歌哥哥，我还要。』
『馋猫……』
船停在岸边，停在童真的风中。
『等我长大，要娶零心喔。』
『那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吃一辈子我剥的莲子。』
那年，女孩十二，男孩十四。
『洛浅歌，你要知道，你要为王。如果娶了普通人，怎么对得起你的身份？』
『可是我不爱别人。』
『我知道你爱谁，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爱，只能成为丧失以前的祸根。』
『……』
『你想通了，在兵临池下的时候，你是选择一己之愿，还是牺牲自己，换回天下生灵的安
定？』
『……我……』
『……答应联姻。』
『哥哥，』手还牵着，却只有不安。
『我去摘一朵花喔。』
下意识抓紧了少女的手，他愣愣地望着一脸惊诧的零心。
『怎么了？』
『没什么……』
痛苦地闭上眼，洛浅歌咬牙：『零心，我可能，要娶邻国的公主了。』
『……。』
没听到零心低低的呢喃，洛浅歌攥紧手里的东西：『换上这个，等我回来娶你。今天做我
一天的新娘……』
『嗯。』
白色衣裙在白零心的身上正正好，浅浅的
蕾丝花边折出完美的韵味。
等我。
零心。
后来，洛浅歌与邻国公主结了连理，却没有微笑。明明有过誓言。明明约好童真一辈子。
明明约好自己要为她剥一辈子莲子。
那身白衣，已经失去了第一次的光芒。
那年，浅歌十九，零心十七。
画布染上浮华的颜料，在淡墨中溶解，洗尽铅华。那个笑脸好像一生中也只有莲子芯的味
道。淡淡云丝飘着，带走最后的思念。
少女离开那年，洛浅歌二十四，白零心二十二。
她带着那句没有说清的呢喃离开。
其实想说的，只是不在乎誓言。
吃莲子，至今不会剥芯。
『王，邻国来报，宣布开战于边境。』
『我要亲自领军。』
『是。臣遵旨。』
金戈铁马，死伤无数。那支冷箭早已搭在弦上，瞄准战马上的洛浅歌。
邻国公主拉紧弦，将悲哀射出。
温暖的血湿润了眼眶，倒在洛浅歌面前的人嘴角还钩着一抹纯真的笑。
你说过，你回来娶我。
那袭白衣，还残留着莲香。
那年，安墨王二十九，她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