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Ht☆原创[130215]关键词（灵异文，晒晒我爱你）

>> 一
——你看见了谁？
——我看见了……夏堂……
——他不是死了么？
李赫宰放下笔，整个手腕都酸了，手掌里全是汗。窗外下着雨，已经是深冬，干寒空气里落下来的水都是冰冷的。从教室的窗望下去，有从宿舍刚出来的人顶着巨大的伞缩着脖子朝教学楼飞快的跑。教室里空调开的充足，玻璃上结了厚厚的一层水汽，甚至讲课的老师都脱下了外套。暖洋洋，把外面的冷风和冷雨全部隔绝。平时最讨厌的教室此刻像是天堂一般，一些总是爱逃课的人也全部都来了，整个屋子里挤嚷嚷的。
——当然，大家都忽然爱扎堆的往一块挤，并不仅仅是因为天冷。
“诶，东海又没来？”李赫宰回头碰了碰申东熙的桌子，他是李东海的室友。
“东海啊，还在寝室睡觉呢。”申东熙坐直了身体，打了个哈欠，看着窗外的冬雨：“真够胆子大的，还敢自个儿在那睡觉。”
李赫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雨下的宿舍楼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沉，像是一栋死楼。但这个比喻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的确已经有很多人搬离了那个宿舍，剩下一群不想搬走或者不能搬走的每天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都会感觉到明显的阴冷。偏偏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的快，每到夜里总是起很大的风，卷着干树枝劈啪的抽着宿舍的窗户，尖锐而凄厉的嚎叫让人心惊胆战。
“这个寒假要加课，上学期四级没过的同学记得去交补考费。”
下课铃声响了，老师放下课本补充。整个教室顿时吵闹了起来。
“靠早知道好好学了，我才不要留下来！”
“小陈？我能住你家去么？你家不是在本市……”
“打电话给我妈，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寝室的人都走光了！开什么玩笑，让老子自己住？！”
“幸好我过了，幸好……吓死我了……”
老师无奈的摇摇头，推了推眼睛出去了。整个教室依然吵嚷着，像沸开的锅。忽然不知道谁喊了句“住这烂学校我也死了怎么办！”
顿时，所有的声音都吱嘎一声停住，仿佛有人按了暂停键，所有的动作都在那一刻硬生生的僵硬。那个男生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顿了顿没说什么低下头。教室很快又恢复了吵闹，但明显已经没有刚才热烈了，甚至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小心翼翼起来。
坐在角落里一直闷不做声的一个女生忽然抬手就一本课本朝着喊话的那人扔过去，伴随着的是她激动的发红的眼圈和尖锐的一声“陈利你丄他妈怎么不也去死！！！！”
嘈杂。混乱。拉扯。大家都慌了，纷纷上前劝架。陈利终于被女生疯狂的殴打而恼羞成怒，猛地一把挥开对方：“滚你的孙慧娟，你男人死了他活该，要疯了就赶紧回家去，少他妈在这里发疯！！！”
被称作孙慧娟的女生脸色苍白的被大家拉到后面，眼泪刷刷的在通红的眼眶里掉下来，她忽然把书一扔，转身跑出了教室。
陈利骂骂咧咧的重新坐回去，脸色很不好看，半天忽然又站起来，用力的一脚把孙慧娟的课桌踹倒：“脑子有病，操！”
课桌倾倒，书本，包包，手机，水杯，全都在地面上摔开。没人敢说话，只有平时和孙慧娟比较好的宋寒雨沉默的帮她把东西收好，拿了一把伞跑出去找她。大家都在一边低声的议论着，也没人上前帮忙。
申东熙叹了口气：“终于闹开了，闹吧闹吧，越闹事儿越多，早晚有一天都后悔。何必你，你说。”
李赫宰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场闹剧，没有说话。
这里是建宇大学。
继两个月前相继三个研究生跳楼之后，上个星期一午夜大二在校生夏堂被人发现吊死在宿舍的窗外。舍友睡到半夜起床上厕所，听到有东西在啪啪的不停拍打着窗户。拉开一看，一双腿在上面垂直的垂下来。那个男生吓坏了，把全宿舍的人都喊了起来又叫来了生活老师，发现是之前说了晚上不回来睡的夏堂，他的脖子上系了一根几乎透明的线，线的上端被系在楼上宿舍窗口外面，眼珠外凸，死状可怖，脚后跟正好垂在窗前，有规律的一下下啪啪的磕着窗户。

夏堂的女朋友，就是孙慧娟。
学校来了**，之前三个研究生跳楼都被归咎于压力过大，这次无论如何都没法再蒙骗过去。家长和学生都很不安，校方拼命的封丄锁消息还是泄漏了出去，每天都有记者堵在校门外。实在无奈下封了校，在寒假之前，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出去。
**调查了好几天，依然没有什么头绪。夏堂是大二建筑系的学生，成绩中等，为人热情，开朗，正直，但因为太爱打抱不平，平时有很多仇家，陈利就是其中一个。有人传言陈利曾经想要抢夏堂的女朋友，但被孙慧娟臭骂了一顿搞的很狼狈，后来三个人就一直很僵，属于从不在一个聚会上出现的类型。夏堂没有什么好朋友，唯一这么久关系一直都好的，是李东海。
从夏堂死的那天起，他就一直闷在宿舍里。**也找过他，但是这个看上去有点大条的男生真的什么都问不出来，他的痛苦和难过一眼即知，所以也只是盘问了几句，就放回去了。
李赫宰之前跟李东海不熟，跟夏堂也不熟，但是跟申东熙很熟。偶尔和申东熙去吃饭也能遇到，笑着打个招呼，对这两个总是闹闹腾腾的大方的男生很有印象，但并没有很要好。一乍听到夏堂自杀的消息被吓了一跳，又听申东熙说起李东海近乎自闭的情况，心里也隐隐的有点担心。
怎么看这样连续循环的死人现象都不像是偶然。如果之前三个相继跳楼可以解释为压力过大的话，身为大二生生活没有什么起伏、性情单纯的夏堂，就怎么都无法那样牵强的说明。李赫宰看过夏堂自杀的场景，那样的死法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做到，很明显的就是他杀。可是任何线索都查不到，他好像是被凭空吊上去的一般，找不到任何其他痕迹。
无数团困的事情集结在一起，像是被猫挠乱的线团，找不到合理的说法来安定人心，学校的恐慌日益浓重。这样的感觉甚至已经背离了大学校园应有的气氛，人是这样一种生物————面对未知的事物往往会产生无限的恐惧，任何想象力都在此刻变得充沛而丰富。
“赫宰！”
收拾好了东西撑着伞跑进食堂，满面的蒸汽刚刚蒙上眼就在人群嘈杂中听到了申东熙响亮的呼唤。
“你帮我把这个带去给东海好不好？”
他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把一个饭盒塞到李赫宰的手里：“我有点事要去教务处，我等会还有课，怕没法给他送去，你劝劝他让他多吃点，他这几天都瘦成猴子了。”
“啊……好。”李赫宰接过沉甸甸的饭盒，看来装的东西还挺多。跟申东熙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食堂。刚转身就碰到了宋寒雨，她拿着两个饭盒站在队伍的后面，倚着一根柱子，看上去很疲惫。身上湿淋淋的，样子很狼狈。
看样子是帮孙慧娟打饭吧。也没有多想，李赫宰匆匆撑开伞钻进雨雾，跑出了食堂。
他刚走，宋寒雨微闭的眼睛就睁开了。她看着李赫宰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摇摇头，随着缓缓前进的队伍又往前迈了几步。
窗外的雨下的更冷了。这个冬天不仅来的快，还会停留至很晚。
李赫宰抬起的手还没有敲下去，门就已经自己开了。
其实他没有见过这个男生几次，印象中也是样子很清秀，笑起来嘴巴很夸张的咧开，对谁都很好，爽朗，大方，因为觉得性格很好，也蛮喜欢他的。可是门打开后的人，真的有一瞬间让他恍惚了一下，以为走错了寝室。
“李东海？”他犹豫的喊了一句，
对面半个身体陷在黑暗里的人仿佛被这一喊才回过神来，无神的眼睛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他的脸颊已经深陷进去，带了血丝的眼睛下面是黑眼圈。房间拉着窗帘，阴着天也不开灯。空调没有开，房间里冷的能把人冻死。李赫宰把饭盒放在一边的柜子上，拉着李东海进了房间，一模才发现他手凉的几乎冻僵。打开空调，把温度提上去，开了所有的灯，整个房间这才有了一点暖意。
“你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抱了不知道谁的被子给他捂上，李赫宰都怀疑自己再晚来一点他会冻死在这里。

他揉了揉眼睛，掏出手机翻出那条短信给两个人看。上面显示时间是上个星期一凌晨两点零四分，正好是发现夏堂尸体的前几分钟。可是他为什么要在死前发这样两个字给李东海？背叛是否代表了某种意义？他难道知道自己要死了么？他发这样的两个字是因为想要告诉李东海什么吗？
“背叛？”李赫宰皱着眉头，“为什么是这样奇怪的两个字……是有跟他关系很好的人背叛他了么？”
“我不知道，”李东海摇摇头，“他平时的好朋友只有我一个，如果说亲近的人那也就是小孙了，这几天其实我一直在想之前他俩的争吵，想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联。可小孙我也认识很久了，我知道她不会是那种人……她跟夏堂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杀了他呢……”
申东熙托着下巴忽然开口：“有没有这种可能，我总觉得学校这段时间总是死人很不对劲，我们把这些事件分别连起来看一看，也许会发现什么线索？”
“有道理。”李赫宰沉吟了一下，“那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去吧。”
几个人收拾了东西，匆匆的离开了教室。
第一个死的人叫唐勋，今年25岁，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听说准备留校的，很有前途，至今单身没有女朋友，但他没有什么朋友，据说这人虽然成绩优秀但性格很阴戾，平时做什么事情都是独来独往，很不喜欢看到有人比自己强，为人一点不大方，还很小心眼，曾经还有人看过他为了几毛钱的菜钱在食堂跟做饭师傅吵架，总之几乎没什么人喜欢他。唐勋跳楼是在九月份，他晚上经常留在实验室，所以前天晚上他的导师回去的时候看他自己一个人在楼里也没多想，第二天早上有早起晨练的学生发现了他，在实验楼的下面摔的血肉模糊，也不知道跳下来多久，九月的天气还很热，血肉模糊的一团都发臭了。那学生被这惨状吓坏了，当时腿就软了，后来看到的人几乎都恶心的吐了，尸体收了以后原地留了血糊糊一大片印子，尸检报告之类的都没有对外公开，找不出死亡原因对外宣称是压力过大而自杀，校工扫了很多遍那个地方依然有印子，实验楼也很久都没人去，大家都嫌晦气。
因为并不是一届的所以李赫宰他们对唐勋都不熟，自杀那事也只是在学校里传了一阵子，再加上唐勋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大家顶多对他的死赶到唏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申东熙找了个学长一问就问到了很多东西。那个学长跟唐勋是一届的，现在已经工作，当时也是在别人口中听到唐勋死的事情。
“其实啊，我听到他自杀一点都不觉得稀奇，以前我跟他一个寝室待过，这个人，说好听点叫有个性，说难听点叫神经病。你知道么？那时候我跟他一个寝室，就从来没有看他笑过。每除了抱一大砖头闷着看还是抱一大砖头书闷着看，也没看他多牛逼，整天摆一副多了不起的样儿，他们说他家庭环境不是很好，那之前还有点同情他，时间长了就发现这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对他好。我有一次好心的帮他收衣服，他像见了脏东西一样把衣服竟然拿回去又洗一遍，你说说，要是你你能受得了他？我一直都怀疑这人心理不正常，他的床上没有床垫，就一张木板上面搭个床单，每次一看到我们讨论游戏之类的就满脸的不耐烦，他活着好像就是为了追求第一一样，可是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巧，什么第一都让他占去了，那别人还活不活？我以前只听人说过追求完美主义的疯子，没亲眼见过只想拿第一的神经病，就他那个劲头，哪一天真的因为总是达不到自己的要求而自杀也真说不定……”
如果他能够看开一点，凭借他的聪明和努力，肯定能过的很好，为什么偏偏那么想不开呢？
可是，真的是他自己想去死的吗？拥有美好的前程和未来，他真的是自己下的决定吗？
几个人决定去唐勋住过的宿舍看看。
前几届的学生住的宿舍楼和他们是分开的，到了李赫宰他们这一届才搬了新的楼。这栋旧楼他们都没有来过，打听了一下才找到唐勋的宿舍。这楼里其实已经很少人住了，毕业的毕业工作的工作回家的回家，看上去比新楼还要冷清。楼下也没人看管，轻轻松松就进去了。大概因为住的时间比较长了，楼道里很邋遢，墙上的漆有很多地方都剥落，角落里还有被风卷进来的垃圾，看上去很苍凉。唐勋的宿舍在一楼，几个人找到标有109的门，推门进去。

因为封校，再加上这楼没有什么人住，尤其是这间，所以干脆连锁都没锁，几个人推开门，地上显露出很久没人住的样子，积了薄薄一层灰。这楼用的还是老式的暖气供暖，毕业以后楼空了就停了，所以屋子里的空气干燥而透出一股生冷。窗帘半拉着，光线很暗，窗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饮水机，上面的桶已经脏的看不出样子了。桌上还有之前丢下的没人要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男生生活邋遢，吃泡面溅出来的油还在桌角冻了薄薄一层，看上去油腻腻的。床铺都乱七八糟的，偶尔有几本旧课本，地上还有不知道谁的一只拖鞋，脸盆什么都胡乱塞在床底下，整个宿舍乱的不得了，也空的不得了。墙上还有贴海报留下来的印子，空空的白白的一片，和旁边的灰墙形成很大的对比。
李东海体质看起来不是很好，一进屋就打了个寒噤，跟在李赫宰和申东熙的后面。有一张床上看上去空空的，只有一张床单薄薄的搭在上面，看来就是唐勋的床。他睡在下铺，还有一只枕头丢在上面，中间已经枕的凹陷下去，有点黑，也已经很脏了。李赫宰掀起上面那层床单，下面就是木板，硬硬的什么都没有，只找到几张纸，上面凌乱的写了一些公式之类的，大概是随手打的草稿。床底下也空空的干净，只有一层灰。黑色的铁架床格外的冰，可是似乎不太结实，房间除了败破以外和普通的男生宿舍没有任何区别，什么都找不到。
“会不会是他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按他们说的他应该是一个很严谨而且小心的人，很不信任别人，应该是不会把东西随便放在宿舍的。”
李赫宰四处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纳闷的说。
“其实如果可以我们应该去实验楼，那里是他最后待的地方，应该会留下很多线索，可是现在实验楼已经封了，不让进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东海忽然开口：“我有实验楼的钥匙。”
“啊？”另外两个人惊讶的看他。
李东海沉默了一下：“不是我的，是夏堂的，小孙以前经常用实验楼，他们系成绩好的几个班长都有钥匙，有一段时间夏堂他们做模型要用实验楼顶层的空教室，小孙就偷偷给他配了一把，他出事前钥匙一直在我这儿，现在我还留着呢。”
大家面面相觑，好半天申东熙咳嗽一声：“既然这样，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先回去吧，这楼死气沉沉的，待着就不舒服。”
几个人基本没怎么动屋子里的东西，又看了一圈就走了。李赫宰走最后，关门的时候忽然感觉脖子后面吹过一阵凉风，好像被人摸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什么都没有，依然是那个死气沉沉的宿舍，也就没多想，关上门走出去。
出了楼，阳光虽然并不强烈，但每个人都舒了口气。刚才在楼里不舒服的感觉一挥而去，心里也轻松多了。三个人都没课，决定一起回宿舍补眠，晚上准备去实验楼。李赫宰跟李东海和申东熙打了招呼以后就回自己宿舍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很冷，好像有一块冰进入了身体，冷的直打哆嗦。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觉也许就好了，于是裹紧衣服匆匆朝宿舍跑回去。

只是李赫宰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仔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冬天的深夜，总是冷的刺人骨头。呼啸的风像是一只巨大的兽咆哮在天空上方，低压压的黑暗是一张没有缝隙的网，扣住可能范围里的所有生物。
只有幸存者才有资格去迎面挑战，更大的阴谋。
拿着那根头发，几个人讨论了很久。申东熙建议报警，但是李东海不赞同。
“那间实验室用了那么久，你怎么知道不是那事之前无意留下的呢？那天我们太匆忙了，这根头发和唐硕有关系的可能性根本就不大。”
“可是如果联系唐硕可疑的死亡原因这根头发就有很大问题，而且如果是当时**发现也肯定会带回去化验检查的吧？就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根头发无疑是最直接最有用的一条途径，即使没有关系，也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
“但你不觉得惊动**还是有些不妥吗？如果他们追问我们在哪里得到的？我们为什么深更半夜去实验楼？有脑子的都会把我们和事情扯上关系，到时候只怕会更乱，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那难道就这么过去？把头发扔了？”
李赫宰制止了他们的争论：“先不要管那根头发，如果真的那么棘手我们就先从的角度入手，等有机会也许可以通过非警方途径去化验。”
两个人悻悻闭嘴。下午的阳光很好，图书馆里人不多，他们又坐在角落，周围没有人。暖气开的很充足，几乎让人忘了窗外的寒风和低温。李赫宰面前摊着书却看不下去，脑子昏昏沉沉的，明明今天早上一直睡到九点多才起来却还是很没精神，大概是感冒了。对面的申东熙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听说封校的通知已经撤了，我妈消息比我还灵通，今天中午就打电话催我回家。东海，你要回去么？”
李东海正倚着窗户眯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闻言愣了下，摇摇头：“不了。我不知道怎么见伯母……如果，如果她来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夏堂，我……我不知道，要怎么为自己开脱。”
他垂下眼睛，遮住了情绪。这几天他的精神已经明显好了很多，和申东熙一起搬去了人多的宿舍晚上才得以好好休息，不再被窗外的脸纠缠。可李赫宰知道，好友的惨死已经对他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他始终觉得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多关心下夏堂努力的开导他，也许一切都不会是今天的结果。夏堂最后留给他的两个字是致命的伤痛——明明那么近，就在他死的前一刻，他握着的手机还是温热的，却将永远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
这么多年的友情。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来得及说。
人怕鬼，是的，他看到窗外那惨白恐怖的脸害怕，想要逃离却终究不忍，他闭着眼睛不敢去正视他，可是眼泪却泄露着内心除了恐惧以外，深深的痛苦……
——我怎么能忍受你独自承受那样的事情？
——即使很害怕……但是我依然，想要让你走的安心。
一时无语。申东熙似乎很困扰，他想了想又开口：“要不然东海你去我家吧？反正我家就在本市也不远，你一个人留下来不太好。”

“我没事，”李东海勉强的笑笑，“宿舍里不还有三个人呢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妥。没人陪着你我不放心，6班的那几个也是没准的人，你看那个周延风，天天回来那么晚，我听说他还跟陈利走得很近，反正不像什么好人。你还是去我家住吧，我爸出差了，有空房间。”
李东海还想推辞，李赫宰却开口了：“你一个人回去吧，我搬过去跟他一起住。”
“诶？”申东熙一愣，“这样也对，赫宰你们宿舍也没什么人了吧，正好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对，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东海似乎对李赫宰的提议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点点头：“我等下去帮你搬东西。”
从图书馆出来以后，申东熙打了招呼就走了。李东海跟着李赫宰去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又打电话跟同宿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就搬过去了。晚上两个人在食堂吃了饭就早早回了宿舍，李东海跟他说同宿舍的另外几个人是别班的人，平时压根就不熟，是搬过来以后才慢慢认识的。他们进门的时候已经有人回去了，是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穿着背心大裤衩正窝在桌前打游戏，看到两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专心游戏。
李东海放低声音跟他介绍：“庄凛，他就这德行，别理他就行。”
李赫宰有点惊讶，那个叫庄凛的男生面部线条很深刻，看起来并不像亚洲人。但直觉的是不需要产生太大好奇的人，所以也压抑下了想要问出的话。八点半一过，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就很书呆子的叫宋浩，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外貌普通，但很有礼貌的跟李赫宰打了招呼的叫许青岩，还有一个申东熙提到的周延风一直没有出现，大概果真像说的那样会很晚才回来。一个宿舍住了六个人正好，还空余出两张床，彼此之间倒也很客气，除了庄凛始终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大家轮流洗澡，洗完也差不多到了十点。又东扯西扯的扯了些没用的，相互倒也熟悉了一些。由于有人上午有课所以十一点左右大家都差不多躺下了，李赫宰睡之前申东熙睡的床，在李东海的下铺，靠在门旁边。床铺被申东熙铺的很厚很舒服，一躺上去李赫宰就有了倦意。庄凛也关了电脑，难得的集体睡那么早，熄了灯不一会房间里就安静了。

>>4
一群大男生，能够这样安静的集体入睡实在是难得。这样的气氛适合睡一个好觉，李赫宰本身也很累了，闭上眼睛没一会意识就开始模糊，似睡将睡的，明明神经已经开始漂浮，却偏偏没有办法完全熟睡。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身体很累了，偏偏大脑却还带着清醒没有办法痛快的入睡，非常难受。
李赫宰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了大半夜，中途不停的翻身，每翻一次身就会睡着一会，整个人像飘在水里，沉沉浮浮也不知道时间，只是这样朦胧的睡着。不知道多久，就在李赫宰准备再次翻一个身的时候，发现靠着墙的左胳膊有些麻。他以为不经意压着了，闭着眼睛拉了拉被子，却猛然发现左半边身子都冰的厉害。
没盖好么？可是印象中似乎没有觉得冷……迷糊着扯紧了被子朝外翻了翻身，正想继续睡过去，忽然后脑勺一麻，李赫宰觉得满头的头皮都炸了起来，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脑子猛地清醒。
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他翻过身的那一瞬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有人贴着自己的耳朵呼吸……
不会听错！那呼吸声清晰无比，甚至冰冷气体吹在耳朵边的触感还真切着！
李赫宰愣愣的裹着被子在黑暗中睁大了眼，他脸色苍白的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一动不敢动。床上怎么会有人……自己睡了大半夜……怪不得半边身子是冰凉的……床上、床上怎么会有人！
身体僵硬大脑飞转的的那几秒还没来得及完全得出结论，那呼吸声又逼近过来。这次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那带着冰冷的呼吸缓缓地逼近自己的后脑，轻柔的从后脑一路慢慢的向上滑，李赫宰僵硬着无法动弹，全身的毛孔啪啪的炸开，他甚至连抖都抖不出来，心脏带着激烈的压迫一路狂跳，随着那呼吸朝脸颊滑的速度而不断飙升，眼看要超出负荷，爆裂开来……
上铺忽然晃动了一下，睡梦中的李东海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在李东海翻身的那一刻，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忽然就消失了。李赫宰呆呆的瞪着眼睛好久好久，直到确定真的没有了，全身如同化掉的冰般一下子放松下来，冷汗频频的顺着惨白的脸流下，四肢瘫软着无法动弹。心脏依然像一颗炸弹般疯狂的在胸口里跳着，仿佛随时都会破膛而出。
惊魂未定的粗喘着伸出来摸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睡衣的后背已经湿透，不敢再睡过去，下床想去洗把脸。疲惫的爬起来，打开洗手间的灯，怕灯光惊醒别的人还特意关上了门。灯光刺激着眼睛微微发酸，拧开水龙头，凉水哗啦啦的流出来，李赫宰弯下腰掬一把水狠狠扑在脸上，冰凉的水刺透神经的感觉，打了个激灵。
抬起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汗湿和因为惊吓而苍白狼狈的脸，湿淋淋的滴着水，面色憔悴不堪，看起来倒是比鬼还像鬼。
鬼……李赫宰心里一惊，慌忙压下了杂念，用力的晃了晃头。
什么都不要想……现在是凌晨亮点，什么都不要想，天亮以后再说……
他用力的咬着牙，闭上眼睛，深深地舒一口气，转身想走出卫生间，却在转身的瞬间不经意瞥到了自己肩膀，已经转过去的身体僵硬的停在原地，忘记了动。
许久，李赫宰缓缓地凑近镜子，抬起颤抖的手，在自己的右肩膀上，捏下几根黑色的长发。
天蒙蒙亮的时候，楼道里开始有人活动，起床洗漱的声音，下楼晨练的声音，拖鞋摩擦着地面的声音，不耐烦的打哈欠的声音。尽管并不动听，却像潮水般鲜活的涌动了李赫宰浑噩了一夜的大脑。他在桌前站起来，全身都僵硬疼痛着，手脚也冰凉，整夜没睡、高度紧张的后果是浓重的黑眼圈和钝钝的头痛，但是看着窗外亮起来的天，依然舒了口气。
第一个起来的是庄凛。头发凌乱的从被子里钻出来，茫然的眼睛里还带着浓浓的倦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赫宰，拖拖拉拉的钻进卫生间。许青岩被庄凛起床的动作惊醒，也从他上铺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爬下来。宋浩上午没有课还在呼呼大睡，他下铺的床依然空空的，昨晚那个周延风并没有回来。李东海被忙碌起来的宿舍也吵醒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看到李赫宰站在窗口便叫了他一声，眯着眼睛看看他，打了个哈欠：“你昨晚没睡好？”

李赫宰一愣，摸摸脸，看起来有那么明显么？不自然的笑了笑：“还好……有点失眠。”尾音有些假，略带慌张的别开视线。
李东海睡眼朦胧的倒也没注意，起床挤去卫生间洗漱了。李赫宰站在窗前，手撑着阳台有些无力。外面是灰蒙蒙的天，低沉的压着，看起来像是要下雪。一大早狂风还没有起，只是干冷的空气刮在脸上依然生疼而尖锐。有人裹着大衣缩着脖子在校园里跑过，围巾的流苏被风吹的凌乱。对面的宿舍楼也有了活动，一些窗户的窗帘已经拉开，玻璃上结了厚厚的水汽。垂下眼睛，揉了揉依然有些麻的右手，不由自主的转身去看那一晚上没有勇气再睡回去的床。
依然平平坦坦，像自己刚来的时候一样，铺的很舒服很温暖。但那彻骨的凉意和恐惧却是没有办法抵消，尽管人多了已经没那么紧张了，但一想起半夜发现肩膀上的几根长发还是觉得有些冷。那几根莫名其妙来的长发，李赫宰偷偷地用纸包起来了。他直觉的当时自己身后的那个东西不是女人，呼吸声以及接近所带来的生硬触感，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男人。可是肩膀上的几根长发又有些蹊跷，似乎推翻了对方是个男人的结论。但这些长发跟那天在实验室找到的长发有关系么？是出自同一个人吗？如果是的话那是谁？夏堂出事前争吵过的孙慧娟？有嫌疑杀害唐勋的神秘人？还是依然藏在角落里的，没有被他们所发现的未知因素？
至少孙慧娟可以暂时排除在外，如果是那样…………如果真的是鬼，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李赫宰觉得头更痛了。身体也没有力气，精神非常的不好。他现在很想休息，想着等下有选修课也许可以睡觉，在哪里都好，只要不在那张床上。
李东海收拾的很快，他上午也有课，问李赫宰要不要去食堂，李赫宰摇摇头说去教室等他，转身揉着太阳穴刚要走，忽然被前方猛地冲来的人撞得一个踉跄。头昏脑胀的站稳还未来得及皱眉，就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制住了脚步。
竟然是宋寒雨，跌跌撞撞的，头发披散着，只穿着单薄的毛衣，脸冻得铁青，不过她看上去已经失控了，疯狂的尖叫着后退，拼命的逃避着身后追上来的孙慧娟。
“不要！不要！！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去！！走开走开！！好可怕，走开！！你们都是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
她尖锐的叫声刺耳的划破寒冬清晨的空气，操场上经过的人全都停下脚步看着这边，孙慧娟大衣的扣子没有扣好，看来是匆忙着从宿舍一路追下来，她试图接近宋寒雨，但每前进一步都换来几乎拼命的尖叫。
“都是疯子，都是疯子！！我不要了不要了，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冻得浑身颤抖，声音因持续的尖叫已经嘶哑，孙慧娟的眼泪在眼眶里涌动，她拼命的摇头：“小雨，你先过来，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你不要这样……”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她却用力的一把打掉她的手。那双只要牵住就可以感受到温暖的手，在寒风中被吹的冰冷而僵硬，却依然坚持的朝她伸着，只要微微一努力就可以握住。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的手，她曾牵着它散步，欢笑，她曾在那只手的温暖上感觉到信任，真诚和牵绊，她曾以为握住那只手就可以一辈子不怕孤单，永远会有那样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旁，陪同自己分享生命中的快乐和泪水……
可是此刻，那只手在寒风里，却像夜叉的利爪，根根带着不堪入目的刺，仿佛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勾住，永远无法脱离。宋寒雨踉跄着后退着，眼泪在脸庞上狼狈的滑下来，她捂着嘴巴，嘶吼在指缝间破碎的泄露，她哭的很用力，仿佛想要把所有不堪的秘密都倾吐出来。孙慧娟缓缓地，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朝她走，宋寒雨摇着头脚步却越来越慢，最终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孙慧娟蹲下来，抱住她。
两个女生在大操场上抱着痛哭，周围疑惑又好奇看热闹的人很多，来了又散的，李东海本来走了也被吸引出来，看到是孙慧娟和宋寒雨也愣了。李赫宰也不忍心就那么走了，周围也只有他们两个认识这两个女生，上前一人一个的扶起来，低声劝着送回宿舍。旁边的人见状也都散去，议论着一路走远。宋寒雨和孙慧娟都抖得厉害，孙慧娟始终紧紧的抓着宋寒雨的手，宋寒雨脸色惨白着一言不发，被动着魂不守舍的往前走。李赫宰扶着孙慧娟的肩膀，忽然看到一个女生熟悉的脸孔匆忙而慌张的在人群中走过，朝这边的孙慧娟和宋寒雨看了一眼，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般表情扭曲了一下，迅速的低下头走了。

……很眼熟，好像以前经常看到她们三个一起走，听到提起过，好像是叫什么守逸什么……
可是那是什么表情？看到自己的朋友这个样子不是应该上来帮忙的吗？为什么她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
转头看看身边的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对女生的腹诽。
……别说那个了，这两个也没有朋友的样子吧……什么样的问题要闹成这个样子，估计全校都认识她们了。更何况争吵的内容……
“不要！不要！！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去！！走开走开！！好可怕，走开！！你们都是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
……这样，像是对朋友该说的话么……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李赫宰觉得两个人牵手的姿势很怪异。孙慧娟用力的抓住宋寒雨的手，宋寒雨被动的被她握着，好像很想挣脱，却又不敢挣脱。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最后宋寒雨瘫倒在地上，是因为过于惊吓吧……
一路沉默着把两个女生扶回宿舍，孙慧娟低声抱歉的说了谢谢，宋寒雨则沉默的直接扯过被子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李东海犹豫了一下，对孙慧娟说：“小孙，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去找我就好。虽然夏堂不在了……但是，我们依然是朋友。”
孙慧娟咬着下嘴唇，感激的看了李东海一眼，点点头。
两个人出了女生寝室，沉默的走在校园里。李东海也没有心情吃早餐了，陪李赫宰一起去教室。走到小树林的旁边，李东海忽然停下，扯了一下李赫宰的袖子，把他扯到一个拐角阴暗处。
“怎么了？”李赫宰看着李东海一下子古怪起来的脸色，有些疑惑。
“刚才，我扶着宋寒雨，”李东海脸色有点白，摊开手心，露出一个纸团，“她往我手里，塞了这个。”
李赫宰脑子“嗡”的一声，吓了一跳：“她偷偷塞给你？”
“恩。”李东海点头，眉头皱起来，“很蹊跷……难道她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李赫宰伸手拿起那个纸团，小心翼翼的展开，上面一团潦草的字迹，明显是从一张什么纸上撕下来的，钢笔水有些杂乱，看不太清，但努力的辨认，可以看到半句“……我只想要他的忠诚。”
——我只想要，他的忠诚。

>>5
李赫宰盯着那张纸条，像是想起什么般紧锁眉头。
“忠诚……”他喃喃着，抬头看李东海，欲言又止：“你觉不觉的，想起来什么……”
李东海张了张口，猛地一惊：“那个……！夏堂死的时候，发给我的那条短信……！”他匆匆掏出手机，翻出一直存留的那条短信，幽蓝的屏幕上是两个字：背叛。
背叛和忠诚，像是阴差阳错的两个相反词，完美的组合在一起！
“难道，”李东海惨白着脸抬头，“这些都是提前预谋好的？宋寒雨和小孙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她，她塞给我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
好朋友忽然之间尖锐的争吵……偷偷塞来的残破的纸团……看似毫无头绪的一句话……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惧怕？纸团……是想要暗示什么吗？
李赫宰紧了紧拳头，拉住李东海：“我们先回教室吧，回教室再说。”
李东海看着他，点点头。
上课的人很多，因为是必修课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逃课，更何况是冬天，大教室里挤挤嚷嚷的，李东海和李赫宰坐在最后一排，李赫宰把玩着手里的笔不知道在想什么，李东海摊开那张纸条无意识的摩挲着，也陷在沉思中。
李东海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有没有觉得宋寒雨和小孙有点怪？”
“恩？”李赫宰抬头。
“就是，”李东海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她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好像变得很奇怪。”
“她们两个据说从初中就是好朋友，我认识她们这么多年，关系一直很好，还有小逸，那时候还有人开玩笑说她们三个是咱学校的铁三角，那么熟悉的关系，有一点缝隙都看的出来，可是今天宋寒雨对小孙的态度……让我很不能理解。还有小逸，最近都没看到她们在一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宋寒雨，好像很怕小孙？”
“我也看出来了，”李赫宰拿过那张纸团，“首先可以明白他们吵架了，再者从走的时候宋寒雨对孙慧娟的态度可以看出来她排斥她，而且她把纸团偷偷给你，说明她不信任她。”他摊开那张纸团：“既然瞒着孙慧娟把这东西给你，那会不会是宋寒雨发现了她的什么秘密，所以才会这样？”
李赫宰忽然想起昨晚自己肩膀上留下的长发和那天在实验室找到的长发，夏堂手机短信留下的最后的线索，宋寒雨偷偷递来的纸团……
尽管一切之间还没有明确的关系，但似乎孙慧娟的嫌疑已经越来越大了。
李东海有点着急，正想开口说什么，窗口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有人要跳楼！”顿时班里所有的视线都被吸引，人全都涌过去，顺着那人的手指往外看：“对面，看那个女的站在那儿想干什么！”
老师也放下课本挤进人群，李东海拽着李赫宰趴在就进的窗口看向对面的女生宿舍，脸色一下变了：“小逸！！！！”
他哗的一把拉开了窗户，窗外的寒风夹杂着一下扑面而来，带着李东海的怒吼：“小逸，你在干什么！！！！！！”
吼声在呼啸的寒风中被压低变得零散，对面整个人坐在窗口的女生愣愣的抬起头朝这边看来，满脸的泪痕已经快被风吹干，黑发被寒风卷起，双手紧紧的攀着身边的窗户框，在看到李东海的脸的瞬间眼泪又涌出来，拼命摇着头，却说不出话来。
“快点下去！！”李东海急的要发疯，一把推开身后的人跑出教室试图去阻止她。
“东海！”李赫宰大惊，飞快的跟着跑出去。人群哗然，议论纷纷。
冰冷的寒风中，数不尽的眼泪纷飞进空气，无人知晓。
——你现在安心了么？
——你现在可以安心了么？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秘密，如果一切还都能透明无瑕……
象征着青春和生命的身体，见证过友谊和永恒的心灵。背负着不为人知的可耻的秘密，带着眷恋和绝望，高高坠下。
所有窗口的人都看到凌守逸的手忽然诡异的一松，她尖叫一声，猛地从五楼坠落。教室里顿时响起了恐惧的尖叫声，58个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上一秒还鲜活的女孩，迈向死亡。

办完手续的夏叔叔已经出来了，沉默的坐在一边抱着头，掺杂了银丝的黑发衬得他格外的苍老。李东海无法想象那对于他们来说是什么样的伤痛，自己失去的是一生的挚友，他们失去的却是唯一的儿子。
“阿姨……”李东海双眼通红的抬起头，“我想再看看夏堂……”
夏堂妈妈只剩点头，脸埋进双手里，丈夫温热的手掌附在颤抖的肩上，像是安慰，又像是扶持。
李东海站起来，抹了把眼泪，走进停尸间。
他躺在这里。
一具具没有感情的身体隐藏在白单下面，安静的昭示着下一场即将到来的轮回。没有痛苦，亦无欢喜，人世间的沉浮纷扰，丝毫无法影响这里的空气。
再也无法回来。
李东海伸手颤抖的掀开白单，夏堂苍白的脸露出来。随之而出的是喷薄的冷气，衬得一切都冰冷没有感情。他的睫毛上结了一层霜，肌肉已经僵硬带着生冷的触感，脖颈上一圈细细的、明显的深褐se，那是他死亡的致命原因。
李东海视线紧紧的盯着那圈伤痕，拳头不由自主的紧握。
一定……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一定不会让你白白死掉的！你，还有小逸，所有人的死，都会水落石出的！
头脑一阵发热，李东海咬牙用力的抹干净眼泪。这阴谋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夺走了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不会坐视不管的……哪怕下一个目标，是自己！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李东海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医生正走进来，看到李东海，也愣了一下。
李东海对他点点头：“我是这位死者……的朋友。”
医生反应过来，也对他点点头。医生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样子很清秀，身高大概是一米七六左右，不算高也不算低，看上去很年轻也很和善。他走过来，看了看夏堂的脸：“嗯？这个？一个星期前，还是我给他验的尸体。”
李东海一恍惚，心里一酸，说不出话来。原来他是个法医……心里飘过一丝念头，但没容细想就消失不见。
“深褐se的勒痕是死亡的最关键原因，人已经去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们还年轻，要好好珍惜生命，未来的路还很长，千万别做让身边的人失望的事情。”他拍了拍李东海的肩膀，顺手把夏堂的尸体推回冰柜，然后越过走到旁边的另一具冰柜前打开，在手中的本子上抄下了冰柜的编号，再把尸体推回去放好，回身看看李东海，又微微点点头，出去了。
“等一下，医生！”李东海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叫住他。
“恩？”
“我想问……”李东海犹豫了一下，“夏堂的尸体在检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发现？”
“异常？”医生皱皱眉头，伸手揉了揉眉心，“抱歉，我不太记得了……不过你这位朋友死前并没有挣扎，因为全身除了那一道勒痕再无其他伤口，体内也并未发现异物，属正常机械性死亡。”
没有异常么……李东海愣愣的回想着医生的话。医生见他一直发呆，摇摇头出去了。李东海望着他的背影，还是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一些东西。
到底忽略掉了什么呢……
夏堂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李东海只挂了电话过去，没有去送。那天下午天se阴沉，温度直降，大有下雪的迹象。他们带走了夏堂的东西，李东海把他们送到学校的门口。夏堂的案子和凌守逸的案子都交由本地的警方处理，一起又一起的杀人事件已经引起了上级的注意，学校内部的骚动也开始有了加剧的倾向。各种各样的传言也悄然兴起，学校的高层已经为此忙的焦头烂额。而孙慧娟和宋寒雨，自那日消失以后，再也没有出现。
她们两个会去哪里呢？如果是出了校，肯定会被监视器拍到，可是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们离开了。而整个校园就这么大，难保不会露出行踪，却没有任何人看到过她们。那天李东海和李赫宰把孙慧娟和宋寒雨送回宿舍到凌守逸出事不过几十分钟的事情，而凌守逸出事的时候也的确拍到了疑似她们之中某人的手，就那么短短的时间，能去哪里呢？

>>7
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在校门口停下，宋警官摇下车窗，朝几个人招了招手。
李东海和李赫宰，申东熙上了车，车子朝城郊驶去。
今天是凌守逸去世的第七天。
宋警官换了身便装，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脱下警服的他看上去少了几分硬气，多了几分父亲的感觉。车里开着暖气，窗外寒风呼啸，树叶贴着地皮被卷起，行人裹紧大人匆匆的赶路，整个世界看上去都灰蒙蒙的，像是世界末日。
“我有个女儿，今年十九岁，在B市读大学。”宋警官忽然开口，从后视镜里看看几个人：“冷么？要不要空调再调高一点？”
“这样就好了。”李赫宰客气的回答。
“您有这么大的女儿？”李东海有点惊讶。
宋警官点点头，提到女儿，嘴角带了几丝柔和的笑意。“可惜我常年办案，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常常不在她身边。”
李赫宰跟凌守逸不太熟，所以他不清楚。但是李东海知道，凌守逸从小跟姑姑长大，她父母都在国外，常年忙碌着赚钱，凌守逸从小跟他们的关系就很冷漠。这个女生平时有些孤僻，不太爱说话，只有面对朋友的时候才会笑的像个孩子，笑容有点单纯，但很温暖。
探望死者家属这种事情本来不在警员的责任范畴之内，但宋警官还是来了。李东海想，也许他是想起自己的女儿了吧。
凌守逸死后，她的家人终于从各地赶了过来。多年来只通过电话联系过的父母如遭雷劈，几乎崩溃，家里的老人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心脏病住了院。但纵使万般后悔，那个被他们忽视多年，漠视多年的女儿，也已经不在了。
她变成了一巨冷冰冰的尸体，后脑摔的惨不忍睹，靠模型固定才勉强完好。本来就没多少表情的脸依然清秀，不再是少女的微红，而是毫无生气的灰白。她再也不能出声音，不能生气，不能沉默的听他们敷衍的电话，不能被好友硬拉着去逛街，不能露出那有些单纯的，温暖的笑容。
凌守逸的奶奶从小疼孙女，老人家扯着儿子的衣领不停的扇耳光，一边扇一边哭：“你还我小逸，你还我小逸……”
几个人到城郊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按照当地的风俗，人死了要在家里停尸七天，过了头七才可安葬。老人家坚持要这样来，晚辈们只能顺着。最后一天了，该来的都已经来过了，房子是凌守逸姑姑家的别墅，几个人下了车见过了家人，就进了偏厅。
棺材停在正厅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因为家里还有老人，所以不能放正位。棺材没合上，上面盖着一块白布。房间又阴又冷，人进去如同进了冰窟。李东海盯着那块白布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掀起。扶了扶棺材，又看了看，就出去了。
宋警官跟凌守逸的家人在聊天，一个佣人给李东海三人端了茶，几个人就坐在旁边听。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个女人貌似就是传说中凌守逸的姑姑，以为宋警官是凌守逸的老师，拉着对方的手哭哭啼啼的开始诉苦。
“您说说啊，这孩子从小跟我长大，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能好受吗……全都赖我啊，全都赖我，我心里的苦跟谁说啊？你说她这么大一孩子，又不是小时候，我能天天什么都管吗？这孩子心里有事也不回家说，我又不是她妈……”
李东海心里冷哼一声，觉得喉咙愈发苦涩。人都死了还要互相推卸责任，更何况活着的时候？
宋警官被拉着手絮叨，也没反驳，没澄清自己的身份，一直对对方不再抹眼泪了，才客气的开口表明希望在下葬前多陪陪凌守逸，还特意带了几个学生一起，都是班里的代表，大家对凌守逸的去世感到痛心，希望能最后送她一程。对方痛快的答应了，又寒暄几句，说要招待晚饭，就去忙碌了。
李赫宰三人不知道宋警官想干什么，但守夜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也就听从了安排。
草草的吃过饭，天已经完全黑了。李赫宰看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坐到宋警官旁边：“让我们留下来干什么？”
宋警官叼着烟，凑到李赫宰耳边说了四个字。李赫宰愣了会，再看看宋警官，好像明白了什么。
凌守逸的姑姑要去医院送饭，交待了佣人安排好几个人就走了。几个人坐到上半夜，佣人在厨房煮着宵夜昏昏欲睡，宋警官掐灭烟，走进了偏厅。
下午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原来偏厅没有灯。墙上面正对着门有扇小窗子，稀稀拉拉的月光带着灰尘透进来。一进门只觉得冷，好像有渗骨的凉意直接扑面而来。棺材投下的影子暗暗的，凌守逸的尸体躺在白布下一动不动。
“怎么了？”李东海探头进来。
宋警官看看手表，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都进来。
几个人围在宋警官旁边，身后就是尸体，忽然觉得周身漫起寒气。
“今天晚上，有人会来。”宋警官夹着烟，指了指那个小窗户。
TBC

马 。。。。。
大晚上的有点不敢看
我是真的很久不看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