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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流浪者札记【中篇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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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授权。
在下用的是小号。


1楼2012-10-12 20:06回复
    未见END请勿插。【虽然原作真的还未完结orz。


    2楼2012-10-12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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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想安土重迁,但一个人一辈子有多少年是居无定所的。
      日有所为,夜里入梦。张起灵,你走太久,做梦都在走。
      梦回故地,这是哪里?
      张起灵梦见自己正低着头在灰蒙蒙的阴兵之中前行,道路泥泞得就像沼泽,路是黑的,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伸向远方,没个尽头,阴兵无知无觉,不知疲倦,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前行,而张起灵毕竟还活着。脚下的路泥泞得像要留住他,但他不敢停下,后面的阴兵或许会直接踩死他。他不能停,青铜门还没到。
      直到世界静得只剩雨声。他才觉得不对。
      再一看,哪里有什么阴兵,什么云顶天宫,什么青铜门,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却还在走。
      这个结局把他吓醒了。哗啦啦的雨砸在伞上,他缩成一团蹲在伞底下,终于看见了天开始发亮。
      本来被房东收了房子他就该离开杭州,去别的什么倒斗界的风水宝地卷土重来,但他不知为什么有些不舍。他在不舍什么呢?
      他从伞底下抬头看了看,天边有点泛白了。
      他真的浑浑噩噩脑子都不太转了,于是他只知道,哦雨要停了,天要亮了。太好了要结束了。
      雨停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蜷了蜷又睡着了。梦一个一个接着来。
      小庙门口的香火气熏得人暖。禅衣寺四个字写在黑色的匾额上。
      梦回故地,这是哪里?
      小伙子。你也来庙里拜佛啊。老人说。
      老人很慈祥,说的很认真。
      不是本地人吧,你从哪里来的?
      哦,哦山东啊,好地方,那里庙挺多的吧?
      你爹妈信佛吗?我看你给菩萨磕头,你是信佛的?你这是拜什么呢求什么呢?
      我啊,我不算,我就是听听看看,佛经里面有些智慧,我学学。
      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是在这儿上学还是工作了?
      老人说的很认真。
      那年的除夕他因为贪暖就跑进庙里,然而庙里也冷,他逛了一圈见厅里写了50元一只的大香三柱,求你家里故去之人泉下平安。
      家里故去之人,张起灵心里咯噔一下响。虽然不知道家在哪儿家里有谁,家里故去之人肯定是有的。
      于是不论什么菩萨观音他都挨着去磕了头。
      外面自行车没锁,他又慌慌张张跑回去,冻得直搓手。然后那个门外的老人喊他,小伙子,过来过来。
      X大啊,好学校,好好学习,可别早恋。
      瞎说,你长得这么俊,看上你的一定不少,就你自个儿不知道。
      不过你可别早恋。听叔叔的,别早恋。好好学习。
      老人一句一句跟他说。说得是相当认真。
      张起灵心里有些觉得好笑,但是嘴上还是答了那人。
      嗯。不早恋。
      嗯就是这样,梦回故地,我一定是冻坏了,才会梦回那年哈尔滨的冬天去。张起灵在梦里想。
      “不早恋你妹啊!”突然,吴邪一副好笑的样子就从他背后窜出来,还伸手扯了扯他的脸。
      “大叔你别听他胡扯,我是这小子同学,他三岁就和女孩玩过家家五岁偷看姑娘洗澡七岁拿糖拐卖邻家闺女啦!”
      “你自己做的事情不要栽赃陷害到我头上。”张起灵不悦。
      吴邪笑开了。
      “怎么啦,敢做还不让人说啦。”
      “没有就是没有。”张起灵没有别的反驳法儿。他扭头去和吴邪辩驳。
      “你才早恋。”
      吴邪听了,反倒一乐,嘴角咧了咧,颇有一丝开心的表情。
      “就是啊,我打小就喜欢你到现在你说我早恋不早恋。”
      他有些气结,想冲肩膀吴邪给一拳,一下子眼睛瞥到吴邪肿了的半边脸,长智齿真这么闹人么?心就软了那么一下。
      “你别说了,”他转头,“叔叔你别在意,我这同学他就这样。”
      眼前哪有什么叔叔。
      “吴邪。”他回头。
      身后哪有什么吴邪。
      张起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黑伞上已经没了那滴滴答答的落雨声音,越过伞底,他看见一片阳光落在自己的脚尖。
      他还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日有所思,夜里如梦。他从来不信。


      7楼2012-10-12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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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女人的声音。
        “你还要再在这里睡就打扰生意了。”她说。
        “要不你也吃点什么?”
        张起灵疲倦地抬起头,扫视看见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厅,没有座位的孩子正捧着餐盘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张起灵转眼看看外面,落地窗外面停着他自行车的地方。
        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眨了眨眼,然后,垂了眼睛。
        “嗯,我就走了。”
        吴邪回家的时候是傍晚,他关了铺子,晚饭是在楼下小饭馆要了一碗汤面。
        基本上是喝汤不吃面,牙疼得他眼泪直流,去他妹的智齿,长了又没用,白白在地狱里走个来回。
        结账的时候他摸出来身上那20块钱,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张起灵这人来去无踪影,指不定这以后哪一天就再也见不着了,人民币留着当信物,有朝一日要是再见到了他,就拿出来,指着他张起灵的鼻子说你丫就一213青年,几十年的念想人家都留个镯子玉碗,你倒好,让小爷我对着一张人民币抹泪了几十年。
        想归想,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不见得有那个胆子指着张起灵的鼻子痛骂。
        就是有胆子,也不见得有力气,十有八九,老泪纵横了。
        出了饭馆,又买了几袋子挂面,吴邪一面想着自己和张起灵的结局,一面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吴邪是真的相信,他和张起灵的结局肯定是那家伙失踪他一辈子,兴许他有良心,自己还能在有生之年,在店门口看见他路过。
        至于这场在他想象中的漫长失踪要从何时开始,吴邪心里并没有个谱,有谱的永远是张起灵。
        所以吴邪并不确定在这6通无人接听电话的背后,是不是张起灵的失踪模式start。
        看来并不是。
        他看着蜷在自己卧室霸着自己小床的张起灵,想。
        我擦。
        张起灵睡觉很不安稳。大概他能听到一只蚂蚱摔倒的声音。
        他听见有人爬过来,背后的床向边沿凹陷,一只手捉上他的肩膀。
        张起灵登时就醒了,一把抓住那只手,抬起头看见黑暗里模糊的轮廓,那人不送反抓紧,另一只手扯过他的另一肩膀就望床边翻,张起灵疼了一下,反射性地扫腿,上面那人没反应过来就扯着他两肩膀一并滚到床底下。
        背脊撞到地板,这么一疼张起灵就醒了一半,手忙脚乱地想挣脱那人的两只手,不过吴邪这回真是铁了心要死死抓着他的肩膀到世界末日,就怕他张起灵一个不清醒一手刀下来就能给人劈成残废,说什么也不能任他折腾。两人就这么在地板上小规模地厮打成一团,你抬手我摁肩,你拳打我脚踢,你转腰我压腿。一轮拳打脚踢摁肩压腿之后,吴邪发现张起灵没声了。
        怎么回事?就这么就累了?不像他作风啊。吴邪心理嘀咕。
        难道我一直以来都高估了他的战斗力么?
        张起灵猛然地抬起头严重凶光就闪现了那么一下子,不,你是低估了。
        他一口就咬住了吴邪的左手。
        没开灯的小卧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保安在50米外的传达室里吃着小笼包。
        “我,**。”吴邪说。
        “你放手,疼。”张起灵说。
        “疼的是我好不好。”吴邪骂。
        张起灵撩起上衣然后心安理得地让吴邪瞠目结舌。
        “你…”
        “放手。”
        提起自己的伤势总是件显得很恶心的事情,所以要么撒个谎就过去了,要么,你就自己看。
        张起灵白了吴邪一眼,然后在他注目礼中爬起来窝在那儿坐着。
        “我就睡一会。”他垂着头。屋子里黑黑的。
        吴邪跪在他面前,也多少有点鼻青脸肿,但面对张起灵那一身的伤还真是不好说什么。
        “我就是想叫你先去洗个澡。”吴邪说,“你不能湿乎乎地睡,小心发烧。”
        “已经发烧了。”他指了指麒麟。
        吴邪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无力”两个字该怎么写。
        “那你还想烧得更厉害吗?”他说。“你想我不拦你,出去西湖边吹风比在我床上睡觉来的快。”
        大概是口气太冰冷了,张起灵抬了头看了看他。
        吴邪被盯得有些发毛,特别是黑暗里他连张起灵的脸都看不清楚就只能看到那双眼睛。


        9楼2012-10-12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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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你说我会不会把面条吃到鼻孔里去。”吴邪说。
          “不会。”
          “为什么不会,你看,这黑的,快赶墓室了。”吴邪比划了比划。
          “不会。”
          “怎么就不会你看”吴邪准备证明给他看了。
          张起灵打断了他。“墓室里你把压缩饼干吃到过鼻孔里么?”
          吴邪笑了两声,继续吃面。刚刚张起灵又抬头看他了,幽黑的眼睛怪摄人心魄,搞得他突然就没了话好说。
          然而这时候张起灵却自己说了起来。
          “其实,也有可能。”
          “啊?”吴邪回头,“为什么?”
          手指一指桌上酒瓶。
          “你喝醉了。”
          屋里静了一秒。
          吴邪笑了,大笑,打滚滚到沙发扶手上去了,还好,打滚前记得把面条搁桌上。
          张起灵有点无语,三杯倒名不虚传,平常都是吴邪照顾他,今天怕是要自己照顾吴邪了,有点小郁闷。
          张起灵想,那就陪他发发酒疯。
          “小哥你真逗,你说我以前咋就没发现你这么逗。”吴邪笑够了,抹着眼泪说。“小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这几天把这辈子的幽默细胞都用完了。”
          张起灵想了想,答。“嗯。”
          吴邪愣了。“完了完了,我要遭天谴了,这是要折寿的。”
          “不至于。”


          17楼2012-10-12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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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急了。“至于至于!怎么不至于!”随即噤了声,斜着眼看过来,“小哥你看你,把这么金贵的东西都用我身上了,我吴邪命里三十年肯定是要少下去了,你个负责吧。”
            张起灵也不吃面了,抬头就盯着他看。
            “以身相许吧。”吴邪乐。
            张起灵放了碗,擦了擦嘴。
            “你老情人还在地下室等你。”
            闻言,负心汉小吴摸了摸下巴,用低低的嗓音来了一句,“所以说,我们抛下她在这里共处一室,明摆着,这就是偷情呢。”
            张小哥煞有介事地瞪了他一眼。
            “难道你忘了,我来你这儿可是抢亲的。”
            “没忘,”吴邪乐,“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敢问张大将军,栈道修好了?陈仓渡完了么?”
            张起灵一抬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吴邪继续乐。
            “你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想了想,又说“你若真是芳心暗许,我倒也可成人之美。不如这样,我家情人许给你了,你可得对我吴军死心塌地。”
            “你这对她始乱终弃。”张起灵答,“我岂敢应你。”
            吴邪更乐了。
            “放心,我对你可不会始乱终弃。”
            “只要你不始乱终弃,我吴邪就谢天谢地了。”
            张起灵想了想。“那可难说。”
            他本以为吴邪又会乐,然而他没有,吴邪还是好端端坐在那儿连方才的玩味笑容都丝毫没减。还是用低低的声音说。
            “小哥啊,要是有一行当叫装傻,你绝对是头牌。”
            他说得对。
            张起灵勾了勾嘴角。


            18楼2012-10-12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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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里有一把尺子,好一把精准的尺子。就这么远,量得如此准。
              就那么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手指一扎一个眼,他张起灵站在这头有个洞就补个洞,有个缝就补个缝,他自欺欺人,我一个一个补好了,这不就没越距么?
              张起灵你当世人都是傻×么,要真不打算给人捉住你何必站在那窗户纸这头等着,任他戳,戳开了发现这头没人自会作罢走开。
              无奈,知道就在身边上不远的地方有那么个人不停地戳着窗户纸惦念着他的感觉实在太好,他张起灵就有那么一点舍不得走。
              吴邪若有若无地看向他,张起灵想,面对一扇纸窗户如此无望的滋味果真是不好受。
              可他也不是打算折磨吴邪到地老天荒的。所以大概他们到最后都会原谅他张起灵的一时犯浑。
              回过神来的时候吴邪已经捧着碗在吃面,哗啦哗啦地吃得很快,电视的光亮投影在他的眼镜上。
              他不再插科打诨,像下午那样坐在那儿看电视,吴邪时不时再喝一口酒,几个瓶子很快见了底。
              “牙疼啊。”他喝一口酒龇牙咧嘴地说。
              上14下14,是人的牙齿,而智齿最多能长4颗。
              吴邪说,他才开始长第一颗,他母亲长了4颗,听说这个遗传,或许他也要长满4颗才能完事。
              吴邪没再顺着问他有没有长智齿的事情。
              他不问了,张起灵就不知道该如何再告诉他。
              “小哥,我没洗碗呢。”半夜的时候吴邪有点迷糊。
              张起灵看了看桌面。
              的确,吴邪没洗碗,不过没事,反正就两个。他平常吃完就会去洗倒是真的。有必要这么挂心么?
              “要不,小哥你替我洗了吧。”吴邪不知道是困糊涂了还是喝多了。
              不过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张起灵把两个碗摞起来站起来向厨房走,然而吴邪猝不及防地几乎是拼了命地一把扯住了他,力气大得像是在抓一个落水的人,也像是他自己落水后死抓住第一个就他的人。以致于张起灵整个人摔了过来。
              碗碎在了地上。电视机的微光映照在碎了的白瓷上。
              张起灵看见吴邪还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上下打量,这些天他总这么打量他。
              吴邪用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看他,仿佛他刚才一拉就是救他张起灵于生死之间。
              张起灵无语。是你叫我去洗碗。而且。我只是去洗碗。
              厨房的灯还是亮着的,但是门是关好的,那里面难道有什么古怪?是有机关还是有血尸?
              吴邪像是煞有介事那么样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可别过去。”
              为什么。张起灵看着他等后文。
              “厨房开灯了。”吴邪解释道。
              开灯了又怎样。张起灵依旧奇怪地看着他。
              吴邪也看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就笑了,有点解嘲的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觉着,要是同时有亮的地方和暗的地方,你要是从暗的地方走到亮的地方,就会”
              吴邪笑着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那笑容好比嚎啕大哭。
              “刷的一下,消失了。”
              人总是在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并不是打算折磨吴邪到地老天荒的。所以大概他们到最后都会原谅他张起灵的一时犯浑。
              晚一步只怕他自己会原谅不了自己。
              


              19楼2012-10-12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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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吴邪最初先是觉得一阵冷,还以为自己踢了被子,然后他微睁了眼,张了张嘴,呼出一口酒气。
                有什么不对?
                最后他伸手摸了摸旁边。
                随后他整个人跳了起来,神经一下子绷太紧扯得头疼龇牙咧嘴,顶着宿醉的头痛冲到客厅,看见桌上那碗绿豆粥,再看见那张字条,登时就浑身发抖半天才缓过神来,胡乱套了件衣服就出门奔长途车站,冲出租车司机嚎了一句“去长途汽车站”,司机没含糊,踩了油门就出去了。吴邪坐在后座上觉得自己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泥,身子还在抖,心里却无比平静。
                没错,他心里非常的平静。
                说实在的他根本不认为自己能找到张起灵。来场车站追逐不过是走个过场。
                司机一说到了吴邪就冲进了车站,连司机找的钱都没要,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上台阶,然后把候车室翻了个底朝天,黑色短发提行李的小青年有那么多,然而哪个都不是张起灵,吴邪他一个一个地看,一个一个地找,但是心里却觉得自己根本可能找到他,到最后他就单纯是心不在焉地在看人,心里完全忘了找张起灵这回事。他想,他纳闷,他明知找不到还跑来干什么来的?
                越想越气。
                到最后他吴邪干脆朝大厅喊起来:“张起灵你给我出来!”一瞬间大厅里所有人都看向他了,不过他吴邪可不在乎,喊得一声比一声大。
                他想张起灵是躲着他那自然不可能让他找得到人,但是要是他还在,能听见他这声喊,或是他这脑残行径能见个报上个电视他张起灵正好看到,或者干脆成为杭州车站奇谈人尽皆知有口皆碑最好,没错,他就想那小哥知道他吴邪是来过了的。知道他吴邪来过的。
                知道他吴邪是有心带他回家的。
                那当他又无处可去了,兴许还会回来。
                “后来呢?”王盟禁不住问,顺便又开了瓶啤酒,往桌上一丢。
                吴小老板接过一瓶嘬了一口,又扒了两口盒饭,继续说。
                “后来,我中午吃饭的点儿就回去了,饿得发慌,一口气喝了半锅绿豆粥。”
                王盟撇了撇嘴。
                “老板,我以后再不笑话你没出息光看那二十块不看面值大的票子了。”
                吴邪也不看他,掏出那二十块就拍桌上了,“你小子懂什么,小爷看的不是钱。”
                王盟点头点头。
                “是是,老板您看的不是二十块钱,是寂寞。”
                吴邪乐了,把钱收兜里了又端起盒饭扒了几口。
                “是啊,这是初恋,初恋。”吴邪越说越理直气壮,“谁的初恋不寂寞?”
                王盟不惜理他,也端起盒饭哗啦哗啦地狂吃。吃了好几口才再抬头看他那没出息的老板。点个头示意。
                “是,是,老板你想开了真好。”
                吴邪不答话,只是笑了笑就喝酒,乐得真欢,王盟看得心里一凉。
                “老板,你别这样,要不,你骂骂他?”
                吴邪听了这话笑得更欢。
                “傻小子,吃你的盒饭。”
                王盟不知该接什么话好。倒是吴邪拿起酒瓶,一口又一口地嘬了起来。
                那天吴邪从长途车站回来的时候心里真的是很平静,就好比上台唱了出戏,唱完了戏子就下来了,卸了妆我还是我。
                算了这比喻还是留给小花吧。
                其实他吴邪早就料到张起灵是打算走了,从他开口说要去西湖边找什么冷清的小庙开始。
                所以吴邪就故意带着他往弯里绕,其实那天他们走的根本就不是张起灵来的那天的那条道,想再找见那破庙根本想都别想,吴小爷他在杭州湖畔住了这么些年,三言两语还能判断不出庙是哪座,***在逗我呢?他吴邪没别的心思,就想多留张起灵两天,这法子要实在不中用,就多给他留个遗憾吧。让他对杭州多个惦念的,以后还能想起这事,来趟杭州,兴许还能遇见。
                不过他低估了张起灵没心没肺的程度,人家不管找到没找到地儿,收拾了收拾就走人了,吴邪那点小心思小腹黑,搁在人家眼里根本不算个事儿。吴邪觉得他真是栽了,不过想想对手是那个半只脚已经入了仙籍了的张起灵,也不算丢人。
                想到这里他就又灌了自己一口啤酒,冰镇啤酒真是夏天必备。
                王盟拉着他。
                “老板,你那三杯倒的,这才中午,下午人家还说来送货。”
                吴邪白他一眼。“说什么三杯倒呢?”
                王盟不拦了。
                “成,喝吧,知道你心里不爽,收货看不好别怪到我。”
                吴邪乐了,端着酒瓶子就又嘬了两口,又掏出来那张二十块钱看了又看。
                “王盟,你说我还能再见着他么?”
                王萌萌同学从盒饭里抬头再看看他老板,再看看盒饭。
                “老板,你不是自己说了,捏着这钱就等自己七老八十的时候吃着粽子带着孙子看他从门口经过了么?”
                “那你说我七老八十之前能不能见着他?”吴邪继续问。
                王盟为难了,放了饭盒,伸舌头勾了勾嘴角的饭粒。
                “那老板,你在七老八十之前,还想见他吗?”
                吴邪闻言也放了饭盒。西泠印社,一个老板和一个伙计就这么捧着盒饭隔着桌子大眼瞪小眼。


                22楼2012-10-12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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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中篇:梦旅人
                  很久以前有一间出租房的白灰墙上有用不知什么刻下来的一行字。
                  ——我想我是海。
                  字写得很工整,很漂亮,字迹洒脱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字。
                  写得真是很洒脱。
                  这种洒脱似乎感染了看着它的新房客张起灵,他突然也想在下面写点什么。
                  然而张起灵似乎没有多少文弱诗人的天赋,至少他没把握像这个人那样写出这样洒落的短短的一句。术业有专攻,那个草书好手想必也不能只手提刀杀遍天下。
                  自愧不如的张起灵思考良久,还是随意写了一句,后来想起根本是干了件跟小孩子涂鸦差不多的事情。
                  很多年以后当他知道“我想我是海”其实是当年一首流行歌的名字,不免就有点黑线。
                  而至于张起灵到底在那里刻下了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他本人也失忆了。
                  他既然多少想起了一点,多少也有些感慨。
                  济南下雨的深夜,他睡不着转身看见有点发灰的白墙,光秃秃的,就好像在等他去涂个鸦什么的。
                  老实说张起灵其实是又睡糊涂了。
                  我当时到底刻了什么呢?
                  你到底刻了什么呢?
                  吴邪问他。带点江浙口音,耳语着回荡在空落的出租房里。
                  当然,其实吴邪并不在那里。
                  从济南出来去夹喇嘛。向导是个很健谈又知分寸的年轻人。恰好也姓张。
                  小张笑起来很爽朗,书生气,普通话有江西味道。不是行里的,不知为什么跟着。
                  在车上一帮大老爷们聚在一起插科打诨,讨论自家凶婆娘还是外面的温柔乡。张起灵只当自己已经在睡。他坐在里面,小张坐在外面,背对着他和别人聊天。
                  “牙子哥,你那么多姑娘,到底喜欢哪个啊?”他笑着说。
                  那叫牙子哥的也笑。
                  “当然是我婆娘!”
                  起初张起灵还能无视这些没意义的对话,但是车上颠簸久了,头脑也转不灵光,竟有些心烦。
                  余光看到小张在说说笑笑,没来由地就想,这个人一定能和吴邪合得来。
                  向导是不跟着下地的。
                  小张是看得出孰是孰非的,却还是对张起灵多说了一句
                  “张爷多保重。”
                  张起灵照例没有理睬他,头也不回的跟同伙的走了。
                  看起来莫名其妙地落魄。
                  这里到底是一片海底的深处。还是一片蓝天之外的顶端。
                  分不出来,反正都是一片漆黑。
                  等了三四天,才看到张起灵还有其他人从盗洞里爬出来,看到人最后都是平安回来的,小张明显松了一口气。
                  张起灵看在眼里,有一种既视感。
                  小张可能像吴邪那样的单纯又心善,但是却像张起灵那样聪明善察。
                  在回程的车上,所有人都累了,躺在座位上也不说话,小张还是坐在张起灵边上,突然就说了一句。
                  “张爷你说,这斗里面有能勾魂的东西么?”
                  张起灵吓了一跳。
                  地底下没有,但是地面上有。
                  “不要多问。”
                  很多的事情就这么从时光的指间流走。别说你留不住它,你都忘了你曾经想留住它过。
                  张起灵坚信他人关于自己的记忆也是这样。早晚有一天都会消失的。记住他的早晚会想不起他的相貌。
                  张起灵坚信吴邪也是这样。吴邪也能这样。
                  他对了一半。
                  他跑去济南是躲避着吴邪的,他张起灵一辈子没几次这么狼狈。
                  吴邪似乎很高兴,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夸耀这么一来自己真是比吴老太爷还要厉害了云云。
                  耳朵很痒,惹得张起灵无比困难地翻了个身,他想抬头看看那边吴邪的脸,他想看吴邪是不是在笑。
                  他只看到一堵白色的墙,刻着深深浅浅的字迹。
                  地底下没有,但是地面上有。
                  小张摇了摇他肩膀,到了到了,别睡了。
                  张起灵昏昏沉沉地醒过来,转过头看见其他人都又说又笑地下车了,车灯突然亮了,晃眼。
                  小张也背了双肩背包就要走。
                  张起灵也背了黑金古刀要走,从客车上下来的时候小张正站在车外面侧对着他和谁说话。张起灵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他脱口而出。
                  先是济南,然后是四川,武汉,长沙,长沙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打开手机,有一条短信:回去以后记得去看大明湖。
                  张起灵没有看过大明湖,听说风和日丽宽广水域鸟语花香一派生机欣欣向荣,张起灵有点心驰神往,张起灵开始想象大明湖的样子。
                  想到的是一片烟雨的西湖。银珠细线无声地落入水面。真静,谁也不知道。
                  小张回头看了他。
                  “嗯?”
                  如此熟悉。


                  25楼2012-10-12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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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疲惫地抬起头迎着光朝远处望。一片轰鸣轰隆轰隆地过来了。
                    远远的平原的荒芜的尽头,似乎是要落雷,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
                    他随着人流上了车,卧铺下面已经有人在吃泡面。
                    那人抬头看他,有点惊讶,但很快恢复自然,叫了声张爷。真巧。
                    张爷,你回来了啊。他们不见了你就自己去了,我没有事情,就和同学继续结伴旅行。
                    张起灵愣愣地看他,竟只是点了个头。
                    那是小张。
                    小张有一双亮亮的眼睛,健谈但不多言,很有分寸,很招人喜欢。
                    张起灵背对着他爬上床,只觉得无比头痛。
                    他觉得烦闷,他把外衣脱了随手扔开,里面只有一件短背心,有马鞭的伤从前胸到后背。
                    痒死了。
                    张起灵终于开口。
                    “你有药么。”
                    他再次遇到牧仁的家人,是当他照着羊皮纸上自己的所写,去过那座荒漠深处的废城之后。
                    两张羊皮纸上的字是他用密文所写,除了张家人根本没有人能够解读,少年时的牧仁太听话,竟是把它带入了土。
                    他遇到的是牧仁的小孙子吉雅。就他一个。
                    少年跨上马就追了上来,草原牧民马术了得,他气急了真是发了疯,竟是一挥鞭子把张起灵从马背上打了下来。
                    少年噙着泪愤怒地看着他,像极了当年的牧仁。
                    张起灵无言以对,他到底是挖了他爷爷的墓。
                    小张问他。所以你身上那一道是那孩子给了一下?
                    张起灵点头。
                    那后来呢?小张问。
                    后来我弄晕了他,放到他马背上,拍了拍马脖子让它带他回去。
                    你当年对追上来的牧仁也是这么做的吗?小张问。
                    张起灵想了想。
                    是。
                    牧仁有一双不服输的眼睛,像是草原上的狼。
                    他骑着快马追上张起灵,骂他懦夫,不敢跟他决斗。
                    张起灵没有办法,他用蒙语解释他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
                    牧仁不服输地看着他。
                    张起灵有些无奈,草原上已见落日余晖。
                    于是他翻出写有密文的两张羊皮纸交给了牧仁,告诉他,他还会回来。然后趁牧仁不注意打晕了他,把他抗到马背上。
                    张起灵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还打算回来,但事到如今他当年为后来人留下的线索确实派了些用场。
                    然而说实话张起灵不是很清楚,这究竟值不值得。
                    牧仁到死都守护着张起灵的一段过去。
                    他的记忆入了土,他失了忆,他辜负了一个人。这些秘密真的有这么重要?
                    小张吃完了泡面。
                    “我明白了,你这是在替牧仁不值,或许还有别的人,你一定是想到了不少人,为了你说的这秘密不明所以地就搭进去一辈子的人,你在替他们不值。”
                    张起灵略微烦闷地看着那一碗泛着油的泡面汤,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拿出手机,摁了几下,它很给面子地没电得很彻底。
                    小张说,你是要打电话?没电了用我的吧。
                    小张递过来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手机。
                    张起灵接了过来。小张看见他走出了车厢,一开门外面夕阳照得人双目刺痛。
                    很多人都在做完某件事情之后,发现其实为这种事情费心根本不值得,比方说名,比方说利,比方说色,比方说情,他张起灵既然有幸,能得以知道有些人正在误入歧途,就会努力避免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比方说他从没有狠心去造第二个牧仁。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牧仁。
                    这世上有没有上一个吴小三爷?
                    张起灵面对着夕阳的余晖,看着手机。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他的的号码。
                    包厢外的过道另一个年轻人提着水壶走过去,走进包厢里,带着眼镜,颇有些书生气。是小张的那个同伴。
                    张起灵听到他们在包厢里谈笑。
                    吃完了就快爬上去睡吧,睡一觉,一觉醒来咱就到家了。
                    小张说,过站了怎么办。
                    那青年说,那怕什么,我不是也在么。
                    


                    28楼2012-10-12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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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沪铁路一路向南。
                      他躺稳了身子抬头看见头顶无星的天。算了算到济南也用不了几个小时,怕坐过了也不敢真睡,但是迷糊一下还是可以的。
                      迷迷糊糊地就听见铁路声吵得很,钢材也随着颠簸乱撞,吵得很,像是坐火车,在包间里,大家都坐在下面打牌,他一个人在上铺打盹,车声也吵,人声也吵,伙计,向导,领队的,有吴三省,潘子,王胖子,吴邪也在。
                      他们又是打牌又是聊天,他背对他们裹着毯子睡,吵得他烦了,但是又觉得这么听着挺好。
                      胖子说,你说我手气怎么这么差。这一手啥牌啊这是!
                      吴邪说,得了吧你,自个不会打怨牌不好。上一把好牌也没见你打出花儿来!
                      潘子声音含糊,貌似叼着烟,随了一句嗯,亏得小三爷你跟我打,没跟他一边儿,不然那真就是,猪一样的队友。
                      胖子一听急了,说不带打击报复的,你他娘的一天到晚拐着弯说我胖!告诉你,胖爷我走南闯北,靠的就是这一身神膘!
                      大伙儿一听都乐了,一时间尽是挤兑胖人的话往外冒。
                      有人一手拍了扑克在桌上,是吴邪。一边整牌一边说行啦行啦,胖爷你牌运都贴神膘都长身上去了,大不了小爷让你两局!
                      胖子也不示弱,跟着一手拍了牌在桌上说,等着吧,胖爷这一把就转运了,用不着你让!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不是啊小张?
                      嗯。
                      有人清清冷冷地应了一声。
                      张起灵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个翻身就从上铺半坐起来了,向后一转低头看见下面坐在对面的那人。那人手里拿着一副牌,安安静静地,抬头看他。
                      那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牌,坐在那里,抬着头,看着他。
                      一时间周围没了声音,只剩铁轨咔哒咔哒作响听的清楚。
                      张起灵想说什么,闭了闭眼,又睁眼。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小张似是偏了偏视角,依旧看他。
                      “我有个朋友,”张起灵继续说,“我想他若和你认识了,一定会很要好。”
                      小张抬头看着他。开了口。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吴邪。”
                      小张似乎弯嘴笑了一下,非常不明显,但是他凭借敏锐的洞察捕捉到了。
                      “很巧。我有个大学同学,和我一块旅行的,他和我很要好,我想这世上没有比他更要好的人。以后也不会有。”
                      小张说得很认真。
                      “他也叫吴邪。”
                      张起灵有了一丝惊讶。
                      而小张又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而我”他说
                      梦做到这里就结束了。
                      张起灵从桌子上爬起来,姿势不好睡得有点脖子疼,快餐店里面的灯有点晃眼,音乐还在循环播放,他迷茫地四下看了看,想起了自己这是在济南,他睡在快餐店的桌子上。他暂时并不敢回那屋子。他还没查清吴邪的行踪。呆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即是被发现了也不好下手。
                      他揉了揉眉心坐直,看了看时间,他睡了五分钟,五分钟够做一个很长的梦,他好像梦到了自己这一两个月的经历,从离开济南,下斗,到回到济南之前的事情。
                      不过好像多了点什么。
                      多了点什么。多了什么人。多了什么从来就不存在的人,似乎有两个人住在他梦里面。他想仔细想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并不好,但也不陌生。几个月前在出租房里面,他夜里发低烧又睡不着,整个人都迷糊了,竟然看见墙上有一行字,黑暗里看不清,伸手去摸。字迹很新,一摸才知道原来不是幻觉,他凭借发丘二指他辨别出那写的是什么。
                      他用手指读出来,五个字,读完了,这才清醒过来,对了,这句话是我白天刻的来着,夜里迷糊了,竟然忘了。
                      记性不好就别强求了,他揉了揉眉心,看看窗外,外面下着雨。
                      北方的道路排水系统素来不好,门前的街道已经水流成河了,秋雨寒气重,不能随便淋,却还是依稀看见有人蹲在雨水里,淋得浑身湿透。
                      火车还在行进,铁轨咔哒咔哒地响。他手握着那幅扑克坐在那里,张了张口。
                      “我不想离开。”
                      他对对面空无一人的上铺说。
                      ——————梦旅人 the end
                      


                      30楼2012-10-12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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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浪者札记
                        北方的道路排水系统素来不好,门前的街道已经水流成河,秋雨寒气重不能随便淋,却还是依稀看见有人蹲在雨水里,淋得浑身湿透。
                        张起灵愣愣地看,黑暗中那人坐在马路牙子上,颇有些颓废,低了头,又抬头,又低头,脸埋在双手里,张着嘴像鱼一样喘气,像是呼吸困难。
                        看清楚了,那人在哭。
                        张起灵当时就冲了出去,直跑到街上步子才稳当,一步一个水花,满天满地的雨,他就像趟一条河一样地跑了过去。那个男人也抬了抬眼睁睁地看着他跑过来,看他溅了一裤管的水,他抬头,他低头,他们互相看,那人就像被割断了气管那样张着嘴喘气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打量那个人,那人浑身湿透,衣服也乱的很,胡子也没刮,一脸的水,憔悴的要命,只是瞪打了眼看他。看的他觉得整个人都冷得慌。
                        “吴邪。”他说。
                        那人听到这两个音节,像是如获大赦那样终于低了头,抬了右手非常用力地朝他摆了摆手,像是非常不耐烦他在那里站着看他似的,手挥得极用力,一只手扶着脸,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抹开脸上的水。
                        “吴邪。”他说。
                        “吴邪。”
                        “吴邪你起来。”
                        “我们去屋里。”
                        “吴邪。”他说。
                        吴邪并不理他,他只觉得满天满地的水声好像要把他一口吞了,他找到了他,他看到他坐在那店里睡,非常累,但是睡得非常安生,这自然不能叫他,他睡得这么好。外面这么冷,屋里那么暖和。他就不想去叫他。他干脆就坐在这里等他醒,反正早就淋得浑身都是水,一开始还想点个烟抽抽,一摸口袋特么的烟丝都湿透了。
                        他一边想着自个怎么就这么没脑子一边就开始喉咙发痒,难受的不得了,心里想着劳资对这个人算是服了,劳资追他千里,真到了跟前,打也不敢是骂也不敢,特么的连吵他睡觉都不愿意。
                        他心里矛盾得不得了地坐在这里等,等他醒,他想他醒,他知道他一醒来绝对看见自己,他又怕他醒。他丝毫不知道他醒了自个该怎么办。
                        可他自然还是醒了,醒得他措手不及都还抹干净脸上的水就只见张起灵一醒抬头视线一对上,他吴邪顿时就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玩完了。气都喘不过来,轰的一声。
                        他还在那消沉着,却又听见水声哗哗地响。那个混蛋跑别处去了。
                        张起灵又抱着一把伞跑回来,都不晓得自个打,到了吴邪跟前才开了伞,之前还费了点力气扯开包装纸什么什么的,塑料扣扔一边迅速就随雨水进了下水道了。
                        吴邪低头看它们流。
                        伞在头顶打开了。张起灵举着伞就蹲坐在他边上,给他打着伞,他们挤在伞底下,远远看就像个水蘑菇。
                        吴邪依旧丝毫不看他。该怎么哭怎么哭,根本不搭理他。
                        张起灵抬手去摸他的背,顺气似的拍两下,顿了下,然后就一下一下哄他一样轻轻地拍。
                        吴邪。
                        他再叫了一声,就再也没说什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也看着前面满地流的雨水,听旁边这人抽气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拍他。心里想的是他如何找到这儿来的,谁告诉他在这儿等的,他有没有遇见什么人,他有没有被谁怎么着了,然而他就听着雨声听着他哭,这些统统都问不出来。
                        其实吴邪没气的一见面就一刀抹了他脖子都是他万幸。
                        他陪着他一起低着头看着伞挡下来只剩的那么一点空里,只能看见满地渐行渐高的雨水。
                        他不该这样。张起灵想。这个人不该这样。
                        他理应在杭州看看账本糊弄客户欺负伙计,而不是在这里陪着为了一个算不上好人还老骗他的混账一边哭一边淋雨。
                        而这些都是他害的。
                        


                        31楼2012-10-12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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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洗咱一块洗,我看着你。我他X的不能让你再跑没影了。” 他一字一顿说的十分坚决,
                          张起灵没答话就站那看着一浴缸的热水发呆,没声没息看的吴邪都有些心烦,还是不退让。
                          “就这么一个浴缸。你淋了雨,得驱寒气。”
                          “你也淋了。”
                          “你进去,我就在这儿。”
                          这是最大的让步了。吴邪没反对,就干脆把内裤也脱了一扔往水里钻,整个人一泡进去就顿时觉得浑身舒畅,本来没觉得累,这么一来,倒是从骨头里都觉得酥软,这下倒是真叫他出去把这缸热水让给别人也不会干了,整个人瘫在里面伸展了手脚不动弹了。
                          张起灵坐在边上放了盆热水洗他换下的衣服,若是平常吴邪肯定要推脱一番,可这回他也说不动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说了那么多话,想拿万里寻人记来感动他,那是胡扯,要拿眼前这副憔悴的鬼样子来留他,那好像更扯淡。想着想着倒是自己乐了,斜着眼睛看他在那儿洗衣服,只觉得他把衣服洗的这么认真实在是怪好笑的。说来说去,他就是知道自己就算找到这人还一样是没辙,想起自己当时收到那两柄匕首的货还犹豫着去不去找人,觉得去了可能将来会后悔,不过到了现在,真让他找着人了,他倒真的觉得丝毫不后悔。
                          张起灵直到洗完衣服晾起来了才转头看他,发现吴邪竟然在一个人傻乐,愣了一下,吴邪看了也就不笑了,眼看着他就站在那里也不说什么,还是那副没声没息的样子,愣了半响,又没事人一样走过来,拿着毛巾就给他擦头发。
                          他挨得太近,吴邪整个人一震,紧接着就缩了腿,水哗啦哗啦一响,张起灵肯定听见了,但也没做什么反应,手上力不大地胡乱地揉,揉了一会又停了,退了半步。
                          “出来,擦干。”
                          吴邪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然后一下就站起来,水哗啦一响,一身水光溜溜地往下滑,眼看着张起灵拿着那毛巾看着他居然突然就皱了皱眉头,他看准势头一把就拉他肩膀往自己这里抓。他一抓他就一躲,两个人都一身水滑的很,推推搡搡好一阵子跟泥鳅打架一样,到最后吴小爷爆了种吼了一句:“我都这份上了***少跟我玩这一套!”
                          就全世界都安生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对吧?”吴邪说。
                          张某干把头抵着他胸口上半句话都懒得说。
                          “我就不明白,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能装,这么能忍。”吴邪捉了他肩膀就问。看起来颇为急切。
                          “你他娘的怎么就这么能装?都这份上了还装?你都什么年纪了我不清楚你自己也有个谱吧,都这份上了…都这份上了你还装不明白,谁信啊?还,还他娘的擦干?去你娘的擦干!就这样,就这样你还能擦的下去?”吴邪哼地苦笑一声,抓了他张起灵的右手就往下边那东西探。谁知道还没摸上呢那手就刷的抽出来了,提着他肩膀就往外走,他整个人被从浴池里拎出来脚一滑就一个踉跄,张起灵扶他站稳,把他推到门外。自己靠着门框,靠着看了他一会,刘海特别低,眼睛特别深,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半响,微微点了个头。
                          “成,我知道你怎么看我了。”
                          说完了,也不看对面赤身**一脸愕然盯着他的吴邪,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是想了什么,然后像是回过神那样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
                          吴邪接过来,两个人就那么对视了几秒。
                          张起灵伸手摸了门把,说,“我洗澡,你别看。”
                          然后,就关了门,
                          吴小爷一个人在门外站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地盯着关严实的浴室门发呆了一会,然后无奈地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抹了抹脸,一边拿那毛巾擦身上,一边去找能蔽体的东西。
                          张起灵关了门后就靠在里面等了一会,听吴邪走了,就拧开了浴池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又开了热水喷头到最大,听水打在梳洗台上发出水流的噪声就把手机从口袋里摸了出来。
                          电话里一片乱糟糟的水声,说话嗓子也压得低。
                          


                          33楼2012-10-12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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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都是你的人。”张起灵拿着手机靠着墙,看着滴水的天花板,话说的没有丝毫疑问。
                            对面貌似是嗤笑了一声,顿了顿,像是呷了一口茶,倒也不急着答话。
                            “那地图我没拿到,我到的时候有人先来过了。” 张起灵沉吟了一下,换了个姿势靠着墙。“裘德考的人。”
                            那边终于开了口,嗓子有些哑,听起来上了年纪,不过咬字十分清楚。
                            “下了那个斗的人才知道那地图上写的是什么,那斗之前没人下过。”
                            张起灵继续抬着头看天花板上的水滴。
                            “我在北京装了一份假的给黑瞎子,告诉他那是假的让他替我卖给裘德考。这趟要是夹喇嘛他敢出,那真的就在他手里。”
                            电话那边又笑了一声。
                            “哑巴张,别跟我兜圈子。”
                            “我不会把买家供出来。”
                            “你倒不怕死。”
                            “我不会死。”
                            他说的很肯定,引得电话那边为之一顿。
                            “那东西是烫手的山芋,既然有人替我收着,那就收着,”陈皮阿四道,“你把我的人往凶斗里引,这个亏我可不准备吞下去。”
                            “你想怎样无所谓。”他说的很平淡。“别动吴邪。”
                            “你倒是很护着他。”电话那边口气和蔼了几分。“现在要么你自己下来,要么我的人进去。你可以扔下他自己逃,你也可以带着他逃。只是他要是死了,现在吴家乱,我只交代一句是你下的手。”
                            张起灵靠在那儿,转头看看还在流的热水,伸手去拨弄,哗啦哗啦地响。
                            对面似乎对他的沉默很满意,声音里面竟是有了几分笑意。
                            “兴许你可以把你的买家供出来。”
                            张起灵依旧伸手去拨弄热水,也不说什么,或许在对方听来他在思索,而实际上他只是在发呆。


                            34楼2012-10-12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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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出了浴室的时候看见吴邪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那本来是拿桌子当床睡,现在看起来倒是恰好是一张单人床。
                              那人在被子里也没什么反应,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张起灵把披着的衬衫连带着里面的手机一并丢在地上,然后撩开那被子就往里面钻,摸到吴邪的肩膀,不出所料浑身都是冷气,干脆就揽着他肩膀湿乎乎的胸口往自己胸前一贴,吴邪当时就一个翻身挣起来了,把他一推差点连人带被子掉到桌子底下,翻身一摁他肩膀。
                              “你干什么?”
                              “别动。”张起灵说。
                              这句话把吴邪噎得难受,手上又紧了紧,最后一个泄气,松开了,整个人又倒回去原来躺的地方,无奈就那么大点地方,两个人还是挨那么近。他刚躺下就听见张起灵在他背后轻声说。
                              “我要是又走,你打算怎么办。”
                              吴邪挪动几下转过来看着他,眼睛直冒火。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生吞活剥了你。”
                              他话说的很狠,然而张起灵却反倒越发沉寂。就侧躺在那里一手枕在头下面,没声没息地盯着他。
                              然后吴小爷就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手撑在桌子边上从上往下看着他。
                              “你说真的?”
                              张起灵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眼睛貌似盯着墙角,也不看他,就留给吴邪一个侧面的太阳穴。
                              “嗯。”
                              吴邪伸手就把侧躺的给扳正过来。
                              “为什么?”
                              “我有事情要去做。”
                              “你总这样。”吴邪压着嗓子说道,“你就一句话,就把我支得远远地,你一句话,我又跟狗一样往你跟前跑。那天***的摸黑进我家,说要住我就让你住,好吃好喝供着,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到最后,你倒是走的痛快。”
                              张起灵抬了抬眼,只觉得这七分书生三分匪气,果然还是吴家子弟。
                              他躺在那儿不动就等他说下去。
                              “我知道,你心里明白,绝对早就明白了。甚至你明白的比我还早,可你就是躲着真相,你躲着我,一天到晚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吴邪说,“我真受不了你这样,看你这样我就难受,你把我赶走,把别人都赶走,不让任何人管你,是,你强,你厉害,你什么都能一个人扛,你自圆其说说这是为别人好,这都他娘的扯淡,你就是逃避。”
                              张起灵抬眼也省了,放松了身体平躺着继续听。
                              吴邪的声音略微发颤,大概实在是气糊涂了,再加上眼看这人又说要走,说什么也得把心里的能说的都说出来给他。
                              “我以前就一直看着你一直搞不明白,我心里难受得要死,你怎么就还能装没事人,现在我算想明白了。”
                              然后他感到吴邪把右手食指放到了他胸口,在某块肋骨上敲了敲。
                              “你这底下是不是没有心。”他说。
                              “吴邪。”张起灵突然开了口,声音低得很。
                              吴邪愣了一下,忽然就恢复了一点书生气的样子,大约是片刻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话说的太重。
                              张起灵抬了抬手去拉那还搭在他背上的被子。
                              “要掉下去了。”
                              吴邪干脆把那薄薄的一层被子抖了下去。头顶的灯还亮着,他看的很清楚,这个人什么也没穿地就钻进来了,头发和身上还尽是潮气,怪不得刚才胸口一贴他就觉得一股粘腻感。
                              张起灵眼看着吴邪呆愣了片刻,眼睛里闪了一闪,然后像是一个猛子扎下水那样低头就咬他脖子。
                              他立马伸手就去推他肩膀,他一推吴邪就捉他手继续咬,他一甩手挣开抓他肩膀,可是这人动的太厉害,他又不敢下狠手,就这么一张桌子大的小地方他又折腾不开,又不晓得该不该一脚踢下去完事。
                              还没犹豫完呢突然就觉得那双手一下往下了抓了他一条腿就往上抬。
                              他吓了一跳当即就全身肌肉绷紧准备不遗余力地往外踢出去。
                              不行。脑子里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别踢。这要死人的。
                              他这么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就有东西钻进来了,蛇一样,又涩又烫。他惊得马上抬头去找吴邪的眼睛,他找着了,吴邪注视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复杂的东西。
                              那些复杂的东西太多了,满满的像水一样流了出来,从眼睛里流出来。吴邪抬手抹了一把,就干了。
                              张起灵看着他这些动作,只是顿时就觉得一败涂地了,愣是就让那东西一寸一寸往里面钻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他一边咬着牙一边把吴家祖上骂了个遍,别说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吴邪这临门一脚连窗棱都踹下来。
                              天知道这个人怎么这么混蛋,他张起灵过的是什么日子,几十年如一日,没边没际没完没了,这受的是什么罪,自己惯了也就罢了,怎么敢分给他去担一半。他怎么敢留他,怎么敢带他,怎么敢告诉他,怎么敢陪着他,不留他不带他不告诉他不陪着他,又怕他伤心难过连话都不敢应一个,到头来这个人却是越发的不怕死,可是你不怕死我怕你死,他张起灵自认不是什么善人,可是人是要坏到什么地步,才会明知道一个人喜欢你,你还要拉着他上刀山下火海。
                              他一边死撑着桌子边一边抬手挡了自己的眼,嗓子里绞杀了声音发出困兽一样的声音,抬头一动不动地就死盯着吴邪的眼睛,吴邪也死盯着他一边拉着他腰就往前送,两个人像是要把对方瞪出个洞来那么电光火石地僵持着,直到吴邪一个发狠就直接插了进去,疼的他差点掰断了桌子沿。
                              “你说点什么啊。”吴邪的口气软下来了,柔和得就差跪下来求他,伸手去摸他。
                              他把他伸出的手挡开了,一言不发,还是没声没息地看着他,刘海低,眼色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说话,说什么?
                              今天门外就有一票人等着今晚咱们两个至少弄死一个,哪来有资本跟你多说一个字。
                              天天都有一票人也好鬼也好粽子也好等着弄死我,哪来有资本跟你谈那个字。
                              人家杀到门口了劳资都不舍得告诉你。
                              你都做到这步了劳资都不舍得踢飞你。
                              张起灵闭了闭眼,一咬牙咬开了嘴唇里的嫩肉,舌尖一沾血腥气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不过,我张起灵还是要保你的。
                              他眨眨眼,抬腿一个翻身就踢了出去。
                              


                              35楼2012-10-12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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