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萤男孩
文：琉玄/绘：御手洗洗手
出自：《最幻想》
01
又跟丢了。薛璐站在小巷入口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她抹掉额头沁出的汗在心中默数：第几次了？她每天放学后直等菲尔前脚出门，后脚就亦步亦趋地跟上，出了校门后随即保持距离远远盯着他的背影，开始当天的跟踪行程。
大约有三十次了吧？她从来没有成功跟到他家门口。
头发是覆盖一半脖子的长度，线条利落的肩膀，白色校服衬衣下凸起的两片蝴蝶骨，走路的步伐轻飘飘的——这个背影快在她的眼底形成一片形状固定的阴影——或者光影了。
浅金色的头发，白到透明的肤色，菲尔本身无疑就是光，他的周边万物全是影。
国外来的转校生，在这样的小地方、小学校中很能造成一番轰动，更何况是个帅哥，不，说帅哥不合适，身材瘦小的菲尔应该说是个美少年，不不，说是漂亮男孩更合适。
他被同学包围起来示好时，不看人的眼睛，微微皱着眉好像是很苦恼又不愿表达的孱弱样子，当有人试图触碰他，他就会耸起肩膀，一手抱着另一只胳膊退后一步。
或许因为是外国人，所以对环境有点不太适应。大家很容易就原谅了他不甚友好的态度，虽然还是试图与他成为朋友，但渐渐地都知难而退，因为他不和任何人说话，不言不语地待在教室的角落座位里，亮亮的头发像是一盏悄无声息的灯。
他是个谜。
薛璐算不上是个花痴女，也不太八卦，却对菲尔异常执着，想要弄清楚他的一切，甚至做出跟踪这样离奇出格的事，是有原因的。
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但她相信他就是那天晚上搭救自己的发光少年。


03
兜兜转转地绕了好些路，最后又回到原地，确定是迷路了。
薛璐终于把两袋子矿泉水泄愤地狠狠掷在地上，又蹲下来拆开一瓶猛灌了两口，呛了一下，擦干嘴角的水渍，她沮丧地想：大家都走了吧？
肯定的，他们会想：“怎么还不来？”然后就会有人说：“该不会自己先回家了吧？”接着所有人会嘻嘻哈哈一阵：“再等一会吧？”——这么说着，其实也没有等，就上车了。
一定是这样。
曾经和最好的朋友去逛街时，薛璐和对方走散，打电话约好在公车站等，结果左等右等，几趟车过去了人也没来，再打电话过去问——“咦？啊，我碰巧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就上了。你还在么？我还以为你也已经坐车回家了呢。”——"怎么可以这样？“虽然很想质问，出口却是：“这样啊，那你到家了就好。嗯，我马上就回去。”
反正我是个可以不用知会的人，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即使再怎么努力，所有人都会把我忘掉——
蹲在地上的薛璐被夜色感染得有点想哭。天边传来了一串串像狼嚎一样的野狗叫声，在盛夏夜里的田野之间显得格外骇人，晚风轻起，吹凉了她后背上的汗水，使得布料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
抬起脸，夜空辽阔却只有几颗星星稀稀拉拉地遍布，毛茸茸的淡色月光遥遥地挂在山头之上。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模糊的轮廓——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好可怕。
怎么办？想起平日根本不上心的各种社会新闻，薛璐缩成一团抱紧自己想:大声呼救的话，来的不一定是好人，甚至可能不是人类，是野狗呢——
正在心慌意乱时，身后传来质感清冽的嗓音问：“迷路了？”


04
是人类么？
薛璐跟在陌生男孩的身后，紧张又好奇地打量着对方的身影。
在黑夜中猛地回头时，差点被他晃瞎眼——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不过，薛璐真的很使劲才憋住没让自己尖叫出来，因为眼前的男孩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从头顶到脚跟，橙黄色的光芒好像从他的皮肤下面透出来，由里而外的，他整个人仿佛一柱灯，但又和灼眼的人工电灯不太像，他发出的光由实到虚，一会儿强一会儿弱，比起人造电源来要显得更为自然。
“迷路了？”“跟我走吧。”除了这两句话外，他就没有再说过别的了，转身自顾自朝前走去，也没回头看薛璐是否跟上。
在这样的处境下，但凡有点光源，薛璐原本就打算不顾一切冲过去的，只是……发光的是个人类？外星人？人形电灯？……会说话的电灯？
无论如何也没别的自救方法，豁出去算了。薛璐咬紧牙关跟了上去，但远远保持了"至少转身能逃跑的”的安全距离。
在发光男孩的引领下，渐渐地，开始有些都市*有的零碎灯光在天边若隐若现，走了不少路的薛璐这会儿才定下紊乱的心跳。
前方终于出现一盏路灯，洒下的柔光如倒扣的金色笼罩。随着两人接近光圈，男孩依旧没有回过脸来，他抬手指着路灯说：“向着前走，前面就是马路了。”
薛璐抢先几步跳进光中，奇妙地感到身体温暖起来，她忙不迭转身道谢:"谢——”
人呢？
在路边营造的光圈之外，空落落一片，漆黑一片。
不及细想，薛璐朝着有大片霓虹灯光的市区狂奔而去。
鬼啊！她在心中疾呼。


05
回到家后的数日里，薛璐都惊魂未定，她以为自己会生一场大病，但接连吃好喝好大半个月后，她又开始内疚，人家帮了自己，却被当做鬼怪啥的，真冤枉。
不过要怎么解释他突然不见呢？或许是眼花？
现在也是眼花么？半年后，薛璐使劲眨了眨眼，在周边此起彼伏的小声惊呼和议论声中，定睛望着讲台边站着的转学生，班主任介绍道:"他叫菲尔。”


06
一定是他，肯定是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当时那个男孩的五官全浸在光里，蒙蒙的，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只能说这就是所谓“女人的直觉”吧，总之这个转学生的体型和气质都和那天遇见的发光男孩如出一辙。为了弄清楚，薛璐决定跟踪他，只要一直跟到夜晚降临就见分晓了吧？
到了夜里，他一定会发光的。
一个多月过去——如果有跟踪狂职业考试，薛璐绝对有自信能以满分拿下——可她的每一次行动都还是以失败告终，总是在几乎一眨眼的空隙里把他跟丢了。
每天放学后，菲尔走的路线都不相同，他像是没有目的的昆虫四处游荡，走走停停，然后在夜晚降临前“凭空消失”，不甘心的薛璐四处打听，没有人知道他的家庭住址。
既然如此，设个陷阱好了……


07
“你很喜欢看历史书？”
每天都在观察他，菲尔的爱好还是摸到了一点。薛璐终于在教室里人不多时，故作大方地踱到他面前做作地瞄了一眼人家手里的书后，看似随意地提到：“我爸也喜欢，特别地喜欢。”她加重语气，“家里都快被历史书淹没了，哪朝哪代都有。诶，我说，”接下来的这句话有点突兀得没头脑，但她也想不到别的台词，而且说真的，这么几句话让她心慌死了——“不然你哪天去我家看看？”
他如果拒绝，她也没招。平时话都说不上一句的*学突然邀请男同学去家里什么的，如果被别人知道——更何况对方还是女生间的红人菲尔——她就不用在学校里混了。
面对茫然望着自己的菲尔，薛璐的笑容僵持到脸颊发疼时，对方才终于犹豫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08
“进来吧，别拘束，爸爸周末也要上班，已经跟妈妈说过你会来，她还叫我留你吃饭呢，这会儿买菜去了。”薛璐站在自己的卧室里，指着塞满书的书架对菲尔说，“都在那儿，你看吧。啊，那个，因为就我房里有书架，所以爸爸都把他的书放我这儿。”
骗人的。爸爸才不看历史书，他什么书都懒得看。这满柜子崭新的和半旧的书都是在菲尔点头之后，薛璐从各个书店和旧书摊搜刮来的。
菲尔明显在看到书架时眼亮了一瞬，但又立刻拘谨地绷紧身体，他同手用脚地擦过薛璐身边时，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雨后气味。
“谢谢。”他站在书架前初次对她开口说话，或许薛璐过分相信自己的记忆，她就是认为他的声音也和半年前听过的一样，“我……”他踌躇地问，“可以借走吗？”
早就料到了，薛璐端出早已准备的说辞：“不行诶，爸爸不喜欢借书出去，你可以每天放学后来看，周末整天待在这儿也行，我不会吵你的，随便看。”说罢，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自己跳到一边的书桌前打开电脑。
菲尔呆了好一会儿，终于选好一本书盘腿在地板上坐下。
从此他每天都来薛璐家看书，总在日落前依依不舍又匆匆地离开，薛璐始终没能揭开他的秘密，但却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的目的，渐渐对现状感到心满意足。
他和她越来越熟识了，话还是不多，但从最初的不敢和她的妈妈打招呼，到现在能应邀坐上餐桌，甚至和薛璐的爸爸也能聊上一两句。
薛璐的父母也很喜欢这个“外国孩子”。
“话不多，但是一看就是乖孩子，长得又好看，”妈妈坏笑着挪揄薛璐，“是不是你男朋友？哎呦，如果未来你们结婚，我就可以抱上混血娃娃了。”
“好啦！他就是一喜欢来我家看书的普通同学！”虽然表面上反驳着，但妈妈总是开这样的玩笑，终于打翻了薛璐心底的一篓小火焰。
也不是没想过……
每天看似在专心浏览网页，但薛璐可是一直躲在电脑屏幕后面偷偷盯着菲尔，他勾着脖子坐在敞开窗帘的窗下，一动不动地盘着腿，偶尔换下姿势，阳光给他的后脖颈镀上了一层奶油色。
他看书时没有表情，但极难得极难得会突然轻轻笑一下，薛璐当然全部收在眼底。
也是有小动作，抬手挠挠鼻子，背过手去抓抓脖子时，如果穿着大领口T恤，会因为拉扯而露出大半个肩膀，他也没在意，就那么露着继续看书，于是薛璐就可以偷看他的锁骨，深陷的那一道沟里乘着光，像是盛着一碗金色的酒，让人想去舔上一口。
舔上一口？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薛璐的脸烧起来，就像心底的火势蔓延到几乎要烧光她的头发。可还是禁不住去想，想抱抱他，摸摸他的锁骨和后背，被他抱着，被他用脸蹭蹭自己的头发。
想要成为他的女朋友。
也不是、也不是没有机会吧……


09
菲尔虽然很受女生欢迎，但在学校里却没有一个要好的女生，薛璐快要成为那一个了。
“你跟菲尔交上朋友了？”这样的疑问开始常常出现。
“谈不上朋友啦，哎呦，”薛璐还是一贯的语气，有点活泼的但是不得罪任何人的，“他就是上我家去借点书看。”——其实是一直坐在我的房间地板上看书——这样的话才不会说。
“哦哦，能不能介绍我们也认识一下？”
“当然可以啊，但其实，我跟他还不熟，话都没说上几句呢。”薛璐做出抱歉的样子。
诱饵是历史书么？打探得差不多的女生们也羞答答地邀请过菲尔上自己家，但他都拒绝了。
比起她们来，也有不含蓄的女生，比如岩颜。
她是美女，传说在校内可呼风唤雨的校花，她当然听说了“三班的超美外国转学生”，不过她心高气傲，不屑与花痴女生为伍，所以从未刻意留意。
只是某天上体育课的时候，菲尔路过时替她捡起了羽毛球。
“我绝对要让菲尔做我岩颜的男朋友！”
没几天，她的宣言就传遍了全校。


10
突然间，原本拿菲尔当透明人的男生们也开始注意他，岩颜的拥护者们碍于她的面子不敢过分，但也开时不时捉弄菲尔。
起初都是些小恶作剧，比如唯独菲尔的试卷或作业丢了，在菲尔的后背贴上各种纸条，打扫时留下菲尔一个人，故意把水壶里的水泼到菲尔的桌子上。
一切的*源自岩颜的告白。
情书也送了，看电影的邀约也提了，课间时间也跑来搭讪问好，放学时也邀请一起回家——该做的都做了，对于从来都处于被追求位置的岩颜来说，做得够多够过分了。
菲尔就像个与地球格格不入的外星人一样，面对容貌、条件完美无缺的岩颜无动于衷。
终于有天，岩颜在众目睽睽下抓着菲尔的胳膊从教室里一路拖到学校操场，看热闹的学生们起哄追上去围观，薛璐当然也紧张地跟了出去。
“我喜欢你，我就是要定你了。”岩颜像女王一样昂起下巴，她的身后是近十人的高大男生挑衅地瞪着菲尔，“你选吧！要么，做我男朋友！”她抱起一双胳膊，竟然有点红了眼圈，但音调却没有降低，“要么，他们就在这儿把你打个半死！”
菲尔不说话，只是一如往常垂着眼。
“你……你有喜欢的人？”
没有得到回应。
“你——你——”岩颜感到自己从未这么难堪，但她却想不到任何攻击对方的话，只是抬手甩了甩菲尔一个耳光后，转身匆匆走出人群。
挨了个巴掌的菲尔旋即被岩颜带来的男生们包围，不一会他就被推倒在地，承受着雨点般落下的拳打脚踢。
“住手！”薛璐冲出去要保护菲尔时，分明听到身后传来各种议论：“她是谁啊？”“不知道。”“好像是三班的，菲尔的朋友吗？”“不认识，没听过。”
等她摸到菲尔身边时回过眼，对上同班的几个女生和男生，他们诧异地看着她，眼里是疑问和紧接着恍然大悟般的讥笑。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薛璐闭上眼，把菲尔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再一次大声喊：“住手！”


11
从校医务室出来后，不顾菲尔的反对，薛璐执意要送他回家。这一次，她不再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而是并肩而行。
菲尔依旧和过去一样沉默不语、漫无目的地满街游荡。薛璐也不说话，两人间的沉默氛围中有各种情绪蔓延。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菲尔变得急躁起来，时不时地发出咂嘴声，薛璐也开始为自己的存在感到尴尬，但她实在不放心身上遍布青紫红肿的他。
直到前方一个长发男子出现，才终于让菲尔停下了脚步，对方也是绝美容颜苍白肤色，他看起来二十出头，皱着眉问：“怎么受伤的？”
不等菲尔开口，他大步走来不容分说地横抱起他，对薛璐点点头说：“我是他的监护人，同学，辛苦你了，回家去把。”
“拜托让我跟着菲尔，我就是想确认他平安到家！”
面对她的坚持，长发男子只是嘴角挂笑地转过身迈出一双长腿，薛璐赶紧跟上去，渐渐地小跑起来，他走得太快了，没一会儿她就追到上气不接下气，在市郊交界处跟丢。
夜幕来临，薛璐不愿放弃，朝着黑夜深处走去，终于凭借运气发现远处有熟悉的光亮。


12
拨开芦苇，是一片在都市之外显得格外珍贵稀罕的清澈水塘，数不清的萤火虫在暗中起舞，星点密布。长发男子坐在池边，对她露出笑容：“竟然被你找到了。”
想要问菲尔呢，但却在目力触及时住了口，薛璐清楚地看见菲尔仿佛一叶浮萍般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浑身湿透的他侧眼看见薛璐，表情慌张地坐起来——就像从床上坐起般自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水珠从头发上一颗颗坠下来滑过他的脸，薛璐注意到他身上的淤青伤口已全部消失，这样子就像洗过澡便抹去了身上的污泥。
她的惊诧并不持久，倒似解开心结般地松了口气，直白地问他：“你……是人类吗？”
菲尔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不……现在不是。”
夜更浓，菲尔的皮肤开始散发出微弱光芒，果然他就是半年前为自己引路的男孩，只是此时的他散发的光要暗淡得多。
“菲尔他还在进化中……而我已经完成了。”长发男子来到薛璐身边，他摸了摸自己淡褐色的头发说，“看这颜色，越来越深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和你一样，纯黑。”说罢，他抬手撩起一缕她的发丝，见她困惑，继续笑着解释，“菲尔他，只要能融入人类社会二十年，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男孩了。”
薛璐的大脑还在消化这离奇的信息时，他接着说：“之所以告诉你呢，是因为——”
“我们要离开这儿了。去南方。”


13
什么时候？几时？明天或是后天？
面对薛璐不加掩饰的焦急追问，菲尔却不作回应，他依旧日复一日地出现在教室，也依旧如常地坐在她家的地板上看书。
自从在操场上挨打的事件发生后，女生们似乎对菲尔非常失望，或许因为他懦弱的样子和心目中的英俊能打的王子相去甚远，她们不再关注他了，而男生更是拿他当个笑料。
对于和菲尔看似要好的薛璐，她的朋友们也不再觉得她拥有优势，反而时不时讥讽一下且越来越疏远，好像和她相熟是多么丢脸的事——
原来的那个薛璐，面对这一切一定会崩溃，但现在的她不会了。
哪里有时间去关注周遭变化呢？现在，她的全身心都系在菲尔的身上，外面的世界已经和她没有关系。
虽然他每天仍在自己眼皮底下趴在课桌上听课，勾着脖子走路，坐在窗帘下看书，可是她的不安随着时日流逝变得越来越巨大强烈，就在下一秒了，下一秒她就要失去他了。
她时时刻刻感到危机将至。
仿佛为了回应她内心的挣扎，菲尔近来一天比一天更加虚弱，他在课堂上睡觉的时间渐长，放学后要薛璐摇晃一阵才醒，有时候走路也能睡着，看书的时候常常喘气，频繁地用手背擦拭眼睛提神。
“那是因为这儿的空气越来越混浊，已经不适合我们居住了。”自称“菲尔监护人”的长发男子看着日趋工业化的城市上空昏暗的浓雾，对薛璐说，“我们族人都要迁去南方，寻找更纯净的水质。”

14
“听说你的族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薛璐来到菲尔身边蹲下，盯着他手里捧着的书小心地问，“你不走吗？”
菲尔不出声，翻到下一页。
“如果你不走，留下的话，会怎样？你会生病吗？”
他依旧不说话，似在专心看书。薛璐叹了口气，伸手盖住他捏着书页的手说：“说实话，我不想你走……”
话音刚落，菲尔站起来边朝门外走去边说：“天黑了。”——言下之意是他要离开了。只是走到门边时，他忽然低声轻轻地说：“我不走。”

15
菲尔的状况越来越糟，他甚至连站也快站不稳。
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当他以身体贴着墙壁一点点往前蹭着前进时，会有顽劣的男生突然从背后冲撞他，菲尔就像一只柔弱无力的幼猫般摔出去，总在附近的薛璐会立即奔来，在扶住他的同时冲那些男生呵斥，听他们嘻嘻哈哈地嘲讽“菲尔的妈来了”也毫不在意。
许多事都变了，没有女生再喜欢病怏怏的菲尔，以及，薛璐变得坚强了。
无论别人在背后说什么也好，他们怎么看轻自己也好，薛璐才不在乎，他只要有菲尔就好，而且无论菲尔是怎么的菲尔，就算他有一天再也走不了路，说不了话，他还是菲尔。
喜欢他。似乎花了很多时间，又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薛璐察觉了自己的心意，哪怕她是这样平凡的女孩，是在外人看来多么配不上他的女孩——这都无所谓，她就是一心一意地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