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之月（1）
阴沉灰暗的浓雾笼罩着群山的北部。寒风刮来，一行人都感觉寒彻入骨，但在前领路的瘦削身影似乎毫不在意。他戴着头巾，身上裹着旅行用的黑色斗篷。就在这样高度的山上，甚至还能见到冰雪，特别是霜冻的痕迹。冰霜无处不在，因此，给他们搜索的杉木林披上了一种死人般的阴森光芒。 　　领路人身后两步的地方是艾尔德瑞克·吉坦领主，他裹紧身上厚厚的毛皮斗篷。这位贵族长着红色头发，身着华丽的棕白相间外衣，风帽下是他细小的眼睛，一只眼深褐色，另一只冰蓝色。他的双目快速地扫视着山地，搜寻着。他不耐烦地抿紧了嘴唇。 　　“巫师，还有多远哪？”他嘀咕着问道，呵出的汽化成了浓浓的白色气雾。 　　“大人，不远了。”黑衣人镇定地回答道。与贵族和他全副武装的五个魁梧仆人不同，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的感觉，对他来说就像是下午的远足一样愉快。对他这样瘦削而且语气又十分认真的人来说，他的声音低沉得令人吃惊，甚至比吉坦领主的嗓音还要低沉。他回过头看了肩膀宽阔的贵族一眼——贵族的身材与替他卖命的斗士并无二致。回头的时候，露出了他留着平头的脑袋、已经斑白的头发和棱角分明的脸部，细小的眼睛与脸形正好相配。他的眼睛之小，衬得艾尔德瑞克的双眼反而成了圆形。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黝黑又带着点微黄的特征，看上去就像患有黄疸病一般。他又开口说道：“实际上，我想，最初的迹象即将显现了。” 　　“我可什么也感觉不到。” 　　“大人，您的技术没有像我一样的得到过磨炼。不过，这个缺憾很快就能得到弥补了，对吧？” 　　艾尔德瑞克咕哝着说道：“那不正是我们这么忙活的目的所在吗，是不是啊，巫师？” 　　把目光转向前方，只给贵族留下戴着风帽的后脑勺，领路的人回答道：“大人，正是如此。” 　　他们再次陷入沉默。在艾尔德瑞克的身后，五个仆人背着沉重的包裹，艰难前行。除了食物和毯子，他们还背着镐、大铁锤和铁铲。每个人身边都配着一把剑。尽管树林荒无人烟，但还有危险存在，特别是来自雪怪的威胁。这些巨大的类人兽很少见，尽管没有人会愚蠢到敢去猎捕它们，但万一遇到的话，那么就一定要迅速杀死它们。雪怪因食肉而繁衍生息，人肉也是它们的食物之一。传说中，它们并不是生来就如此怪异可怖的，但西方王国中没人愿意相信这样的传说。只有血淋淋的事实才具有说服力。也只有死了的雪怪才是安全的。 　　吉坦领主可以证明，毕竟死雪怪至少还能制成精美温暖的斗篷，就像他现在身上穿着的一样。又过了几分钟，贵族还是没有任何感觉。他向前方稍远的地方查探了一番，但只注意到了山地上连绵不断的虚空感觉。即便这是西马奇的东南部，整个地区仍然荒凉一片，毫无生气。富饶茂盛的土地和恰到好处的降水使西方王国的这片低地地区成为世界上其他地区所称慕的对象，可这里丝毫不像低地地区，甚至他们在其中穿行跋涉的浓密杉木林也让人感觉贫瘠不堪，不像有生命的生物，更像没有生气的幽灵。 　　吉坦领主又发出了嘀咕声。难道这里就是古老西马奇的中心所在吗？难道这就是孕育最初的国家、那属于雷基斯之子的大片庄园吗？数月来艾尔德瑞克辛苦研究着那些破碎不堪的羊皮纸和几乎碎裂的干石板，它们提到的应该是一个温暖得多也更有王家气派的土地，应该有大型的城市般的庄园，每一个庄园都归属于那个传说中的大帝王的五个孩子的后裔。 　　34如今很少有人知晓雷基斯王的确切来历，他就是西马奇的创始者和首位君王。大多数人，包括艾尔德瑞克仅仅了解他来自东部某地，甚至可能来自凯吉斯坦丛林以外的地方。如同那些深信自己是这位君王的后裔的人，艾尔德瑞克认为这点千真万确，而且这就解释了为何自己的眼睛如此细小。 　　雷基斯的后裔最后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也只有少数人对此进行推测猜想，因为他们的遗物在现代几乎被人遗忘殆尽了。吉坦领主从仅存的遗物中推断出，在遥远的过去，为了某个象征权力的东西，不同派别之间发生了权力争斗。实际上，这种假说也不止一次地被提起，而这正是最初鼓动他继续探寻的原因所在。然而，在与前面这位外来的同伴偶遇之前，贵族发现自己的探索不过是一条死胡同。 　　但死胡同可不是艾尔德瑞克的追求。他晚上做的梦越来越糟糕，它们折磨他，又诱惑着他。它们暗示着寻找他的弱点的敌人和朦胧阴暗的影像。尽管这些影像从来没有呈现过清晰的面孔或说过令人明白的语言，但艾尔德瑞克觉得它们非常真实。每天夜晚，这些轻声低语的幻影越来越逼近，就快要控制他，而且每晚他心中的恐惧感也逐渐增强。他常常大汗淋漓地醒来，心里清楚自己的尖叫声响彻了自家的庄园。 　　但那些糟糕的梦境也给了他第一条线索，如今这线索指向了雷基斯领主们的历史，引导他攀登在这寒冷的山区。每次在梦中，当艾尔德瑞克被无法辨认而且阴森恐怖的敌人抓住的时候，就有东西来拯救他。起初，那东西不过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物体，魔法般地出现在他掬成杯形的双掌之中。然而，在后来的梦中，它逐渐显露了形状，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球体，一颗带着怪异而又熟悉记号的巨大珍珠。同时，雷基斯王与它之间联系的线索也出现了——已然腐烂却带着完整家族徽记的古老旗帜、阴湿寒冷的地下墓穴、石壁上雕刻着露齿咆哮的狼，还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