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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寂沙>他日沙场再相逢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听了首晴殇突然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就跑过来开了个贴
1L不给度娘了
给少紫,求复出写续篇
给风寂沙
给易昭


IP属地:江苏1楼2012-04-14 18:12回复
    风寂沙是少紫写的一篇中长篇文
    很大气的笔法,是我这辈子看的第一篇BL文,虽然当时只是仅仅被易昭一个人所打动了,悲伤地被背叛、回不去的故国,几近苟且偷生地耻辱的活着
    祝你幸福
    很多年以后,或许我会记不起污黑,或许我会记不起活着就是恶心,或许我会记不得药大写的很多文,或许我会记不起音频怪物,但是我会记得风寂沙
    爱一辈子的文章
    @伊·雪漫
    @未见陌上桑 和你提起过的
    在此郑重推荐


    IP属地:江苏2楼2012-04-14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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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紫09年就隐退了。。。09年在一本好像叫翼的杂志上看见了风寂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少紫大人说这是写的最没有压力最随心最放松的一本小说
      所以也是读者最喜欢的
      不知道少紫大人为什么封笔。。。当年说好的风寂沙是第一部,可是再不见续
      我们只是很想要一个完满的结局
      @少紫
      我们不想痛苦的凭空想象他幸福。。。
      既然你已经用风寂沙带走了我们的心,那么就用风寂沙的续让我们的心快乐
      起码要有结局,不想要支离破碎
      谢谢
      也祝少紫大人幸福我一直都是你忠实的读者,这样的读者也有很多


      IP属地:江苏3楼2012-04-14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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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一首歌,非常的伤心。。。
        http://fc.5sing.com/1225504.html
        [00:10.60]风寂沙
        [00:15.45]主题:少紫《风寂沙》
        [00:20.83]伴奏:绯羽怨姬
        [00:24.91]词:樱破宵
        [00:29.54]唱:风月
        [00:32.14]
        [00:32.82]风起狼烟腾 论 长剑化乾坤
        [00:39.17]血泪流几度 顺 手中的锋刃
        [00:45.43]腥风几万里 过 春秋亦两分
        [00:52.86]摧枯拉朽 一言为谶(chen)
        [00:58.42]
        [00:58.79]玉宇琼楼依旧非是旧时皇城
        [01:04.61]舞袖殷勤处何遇故人
        [01:11.08]酒醒茫然四顾不过一日浮生
        [01:17.55]夜夜笙歌唱尽往事如梦
        [01:23.94]
        [01:24.17]铁骑前万乘 踏 万里烟尘滚
        [01:30.25]箭影划天际 横 吴弋向昆仑
        [01:36.70]满空的星辰 映 朦胧的宫灯
        [01:44.04]暮色沉 闻 军帐里琴筝
        [01:50.83]
        [02:00.23]
        [02:10.59]
        [02:15.36]铁马冰河遗下他乡白骨铮铮
        [02:21.38]残阳如血染山河深深
        [02:27.93]一曲战歌唤醒那亘(gen)古英魂
        [02:34.18]家国恨 昔日情长存
        [02:40.75]
        [02:40.94]策马烟硝蒙 曾 相视只一瞬
        [02:47.08]青宵孤星冷 犹记你温暖的唇
        [02:53.50]沧海变几更 风 带走了前尘
        [03:00.41]沙场上何日再相逢


        IP属地:江苏4楼2012-04-14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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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
          战到中途,连挥刀的动作都已麻痹,满心只剩下杀意。
          迎面对着兀兰士兵凶狠一刀劈下,用力拔了一下,却没能及时抽回来,身左右已经有两杆长枪同时刺到,我只能丢了刀狼狈的闪过去,劈手把其中一杆枪抢过来戳中对面的一个士兵,
          正待再杀左右两边之敌时,忽然听周围齐声惊呼“李将军!”
          就在几步之外,几把尖利的刀锋同时刺入人体的声音刺耳的传来。大片的鲜血猛地泼溅出来,激起的血花溅出半米多远。
          我闭了闭眼睛。李震将军也殉国了。
          几个士兵围成半圆形向王老丞相的方向逼近,枪尖在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我眼睁睁看着,却只能在周围五丈之内徒劳的杀戮,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眼前的层层人墙封锁冲过去!
          不过瞬间,七八杆长枪已经架在他的身上。王丞相是文官,又是老者,只怕再也无望逃离命运了。
          带着潮湿水汽的风从大海的方向吹过来,城上的战旗飒飒的响。嘈杂混乱的厮杀声中,只有王老丞相苍老的声音在我们的耳边越发清晰。他曼声长吟,
          “天苍苍兮易水寒,战士身兮归波澜。”
          只听了两个字,泪水便已盈满了易水战士的双眼。王丞相自知不能幸免,此刻所唱的,正是我国军队的殇歌。
          “路迢迢兮易城阳,战士魂兮归故乡。
           风漫漫兮易山长,战士灵兮永守家邦。”
          苍老沙哑的声音低沉的响彻在周围的空气中,连敌方的军士竟也如被感染了一般,缓下了手中的动作。
          王老丞相靠在城墙垛头旁,花白的头发在迎面的大风中乱舞,目光炯炯的望着我的方向,忽然微微一笑,似宽慰,又似遗憾的看了眼周围染血的城墙,身子往后一仰,整个身体笔直无声的落下城墙。
          “王丞相!”
          我嘶声大喊,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手中的长枪用力一拨,竟然荡开了六七柄压过来的长枪,直冲过去!
          胸膛碰到冰冷石头城墙的那个瞬间,背后几个地方同时一凉,想必有无数明晃晃的枪尖已经架在我的身上。
          我从城墙探头往下望去,王丞相的身体静静的躺在城墙角边。他的身边,还躺了无数英勇将士的躯体。他们的血交汇在一起,共同流入我们城邦人视同母亲的易水河中,再在我看不见的远方奔流入海。
          这样不是很好么?
          想到这里,我也微微的笑起来,不理会顶在身后的枪尖,干脆连自己手上的长枪也丢下,手一撑便跳到了城墙上去。
          居高临下的,我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大喝道,
          “生擒他!”
          远远的,我看见了那抹金色的光芒。穿着金色盔甲的将军连亲兵都甩在身后,三步并两步的从石梯大步迈上城头来。耀眼的盔甲上,手里持的兵刃上,到处溅着城门士兵的累累鲜血。
          他就是今日的攻城主帅,莫炎!


          IP属地:江苏7楼2012-05-18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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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有节奏的皮鞭打击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每每抽到受伤处的皮肉的时候,身体都会不自觉的一抽,却没有大痛觉,大约神经已经麻木了。
            “停下来。”前方传来斥责的声音,“怎么都是你们在数数?他自己为什么不数?”
            只听扑通一声,我的视野里突然多出来一堆灰色的东西。仔细看了几眼才辨认出来,原来是刚才喊数的那个灰衣执刑人诚惶诚恐的伏在地上,
            “小人该死!这个犯人顽固的很,无论怎样都不出声,请大人责罚!”
            莫炎恍如未闻的从玛瑙盘里拎出一颗红色果实塞进嘴里,喃喃道,“果然是只有易水才能见到这么多好东西,难怪陛下对这块小地方志在必得……”
            他忽然扭过头向站在旁边的一个人问道,“王参军,你可知道这种果子叫什么名字?”
            王参军长得相当斯文年轻,看起来实在不像军中的人。这个没有光线的房间里,他那种干净的温文笑容看起来实在扎眼的很。
            王参军回道,“禀将军,这个叫胭脂果,鲜美多汁,是南疆有名的水果品种。在我们兀兰境内倒是见不到的。”
            “原来这个就是胭脂果啊……我听说这个佐盐吃味道最好?”
            “正是,在果肉上洒一点点上好的精盐更能提鲜。”
            莫炎点点头吩咐道,“小究,拿一罐盐来。”
            旁边那个年纪轻轻的亲兵立刻一溜烟的小跑出去,不多时就捧了个陶罐回来。
            看他那个架势,王参军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大一罐都可以吃到明年了。将军用不了这么多”
            话还没说完,莫炎对他笑笑,“谁说的?”嘴里说着话,目光漫不经心的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我看着他的笑容,忽然全身有些发冷,手臂上力道不由一紧,手腕的铁链立刻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你急什么?”
            莫炎嗤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把玛瑙盘剩下的几颗胭脂果剥出果肉,一颗颗沾了精盐吃下去,在亲兵递过来的水盆里把手洗干净。
            眯起的眼睛盯了我看了一阵,伸手把陶罐里剩下的盐全部倒进水盆里。
            “你。”
            他伸手指了指仍然匍匐在地上的执刑人,“给他泼点水提提神。”
            我冷冷看着他。
            果然如此,真是没什么新鲜伎俩。
            他靠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抱胸笑得恣意,“不要这么凶狠的瞪我,你还是省点力气的好,别又撑不住昏过去了。”
            高壮的执刑人捧着那盆掺了货的水几步走过来,在我面前转了半圈,居然转到背后去。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刚才被打了三十多鞭的就是背后,到现在还火烧火燎的疼,这下只怕不能善了了
            “!”
            瞬间炸裂般的痛楚从背后直冲头皮,背后鲜血淋漓的皮肤被突然剧烈的刺激,剧痛鲜活的在四肢白骸里到处流窜,肢体不停的微微抽搐着,撑着地面的脚尖一软,支撑的力气似乎从身体里被猛然抽去,耳边铁叮叮当当的嘈杂响声似乎响个不停,声音听起来却越来越远。
            意识逐渐抽离的时候,仿佛才有水流从背上慢慢流下来的知觉……
            周围很黑。无尽的黑暗笼罩在周围,仿佛是雨季来临时漫天密布的黑压压的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我试着蜷起手指,指尖碰到了冰冷的地面。不对,这不是地面,摸起来的冰冷触感分明是钢铁。
            失去的知觉渐渐回到自己的身体,眼睛那里传来了纱布摩擦的感觉。我猛然伸出手,一把扯下了遮住眼睛的黑布,回头瞪视坐在身边的那个人。“放肆!”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站在旁边背手俯视的男人不满的咕哝了几声,“程医官,不要理他,你继续。”
            我咬着牙坐起来用力挡住医官的手,沉下脸色对旁边那人道,“莫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炎指指医官手上的大小瓶子和纱布,一笑道,“自然是替你上药了。”
            我冷冷道,“何必把好好的药浪费在我身上?你大可放心,这点皮肉小伤还弄不死我。”
            “这点皮肉伤当然弄不死你,不过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对我很麻烦。”莫炎终于收起了那张笑脸,带着几分嘲弄神色伸出手指。
            背后的刑伤突然被重重戳弄了一下,我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IP属地:江苏9楼2012-05-18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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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轻轻一碰就不行了,明天怎么完成降城礼?”
              莫炎神色间的嘲弄之色更深,“殿下玉体还有大用,不如乖乖趴好让医官上药,你也少吃点苦头。”
              我用力推开医官第三次伸过来的手,冷冷瞪着莫炎,“我的身体用不着阁下关心。”
              他啧了一声,对惶恐不安的军医道,“你出去吧。易昭殿下金枝玉叶,只怕需要我亲自调理才行。”
              我脸色沉下来,“你要干什么”
              那军医刚刚走出门去,莫炎忽然一把反扣住我的双手,用力拉过头顶。我大吃一惊,用力挣了几挣,没有挣脱,双臂反倒挣得酸麻不止。
              “莫炎!”
              后面愠怒的话还没冲出口,只听啪嗒一声,手腕处一凉,左手竟然被他用铁制手镣扣在铁床的柱子上了!
              我大怒,看准他的腿骨关节弹腿就踢过去。他手还扣着我的手腕,眼看着避不过那一脚的重心,手臂上突然施力往下用力一压
              就在瞬间,我的身体被他的全身重量压得硬是转了半个圈,出脚的角度登时偏了,虽然扫到他的腿骨却少了几分力量。
              又是啪嗒一声,他硬生生搳了这脚,我的右手却被他同时用力一扯,拉过去也铐在柱子上。
              他随手擦擦头上的汗,喃喃骂道,“真是难搞。”
              我僵硬着身子半趴在铁床上,忍着他满是厚茧的手在背上粗鲁的揉来揉去,好不容易搳到背后的伤被他涂抹完,我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有几股细细的鲜血缓慢的沿着身体往地上滴。
              果然有伤口被他弄得绽开了。
              我咬牙问道,“这下可以了罢?”
              他不说话,却单手拉开了我的腰带,简单几下,身上最后的那点装蔽物就被褪的干干净净。
              “你……你要干什么!” 我脸色猛地一变,几乎弹起来,却被他又用力压回去。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意味,
              “不用怕,虽然兀兰王都男风盛行,不过你现在就一张脸能看,身上到处这里是疤那里是血,我对这种身体可没兴趣。”
              两条腿被分开,大腿根部的那道旧刀伤被他不轻不重的按了几下,我痛得浑身一抽,差点晕过去。
              “肌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敢硬撑着上城头,再多站个几天这条腿就废了。我可不想送个废物回临川。”
              清凉的伤药小心涂抹在伤口周围,用白纱布一层层的裹好,我像条砧板上的鱼笔直的挂在铁床上,动弹不得。
              莫炎似乎很满意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径直走了出去,对外面守卫的士兵吩咐道,
              “仔细注意里面的动静。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开这道门。”
              我狠狠拉了几下铁镣铐,床头的铁链哗啦啦的乱响个不停。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个混蛋!
              几乎赤裸的身体贴在铁床上,衣服就丢在几步远的地上却碰不到,我气得发晕, 恨恨挪开视线,逼自己冷静下来。
              “降城礼”……
              刚刚听到的三个字突然跳入脑海。心头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
              就定在明日么?好快……
              一口气吸的大了,背上的鞭伤突然传来一阵热辣辣的抽痛,我急忙屏息,动也不敢动。
              不止背部,身体就像被车碾过的布袋,浑身各处的伤口都在痛。这么多年,虽然在宫廷校武场上练习武术兵法受伤是常事,却从来没有伤到这么重过。
              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昨日城破时没死成,沦为阶下囚的下场果真好不到哪里去。
              趴在冰冷的铁床上,我苦笑着合上眼睛。还是储存些体力吧,明日那一关只怕不好应付。
              父王,王兄,你们走得干脆,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难道我们的血缘亲情,我们的国家,在入侵者的铁蹄面前都不值一提么……
              


              IP属地:江苏10楼2012-05-18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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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恍惚间,耳边又充斥着无尽的哭喊声。那是母亲和妻子们带着绝望的神色,搂住一具具丧失生命的身躯哀哀恸哭的声音。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怵目的红,无数只手从血水中伸出来,向着我的方向哀求,“殿下!救我!救我!!”
                我伸出手想去拉其中的一只手,可是我的手竟然从那只手的影像中穿过去了。最后抓住的,只是无尽的冰冷空气。
                “殿下,保重。”
                我蓦然回头,王丞相靠在城墙边上,花白的头发在大风中纷乱的舞动,对着我似宽慰,又似遗憾的微笑着。
                我惊惶的向他的方向飞奔过去,流着泪大喊,“王丞相!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眼前一花,王丞相的身体已经像断线的风筝笔直无声的坠下城墙。
                我呆呆的站在城上,望着周围的尸体,远处无数兀兰士兵手中明晃晃的长矛,慢慢的向我立足的方向逼近过来,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从眼睛的视觉开始,直逼上心头,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
                我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捂着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几滴汗水从额头滑过脸颊,滑落到铁床上。
                举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铁链轻响了几下,动作突然顿住了。
                周围有轻微的呼吸声。
                我猛然转头望去。看清床边的那人是谁,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看来真的睡沉了,竟然连房间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莫炎靠着铁床的床头大刺刺坐下来,眯着眼睛瞅了我半天,突然嗤的一笑,“就在你刚才哭着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的那个时候。”
                我愣了愣,想起刚才的那个梦来,急忙伸手擦擦眼眶,果然有些湿。
                该死!怎么偏偏让他看见了?!
                被莫炎仿佛很好笑似的盯着又看了半天,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狠狠的一锤床沿,震得手上铁链哗啦啦乱响,
                “落在你手上我认了!有种你就干脆给我个痛快,不要半死不活的折腾人!”
                莫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笑道,“易昭殿下这是什么话?殿下如今归降我国,以后我们同殿称臣,彼此间相互亲近亲近,多了解些对方岂不是很好?”
                我冷笑,“莫帅用的真是很独特的亲近方式。”
                “承蒙夸奖,愧不敢当。”他的脸色泰然自若的很,仿佛当真在虚心接受别人的赞赏似的。
                对这样的人,说什么也是白费力气。
                我很快明白了这一点,放弃和他磨嘴皮功夫,干脆直挑正题,
                “你回来干什么?”
                莫炎挑了挑眉头,伸手把床头扣住我手腕的两个镣铐解开一个,从地上捡起几块布料丢在我身上。
                我一愣,勉强坐起来。刚刚活动了几下失去知觉的手腕,就见他拉开了牢房的铁门,“你们进来,给他整装。”
                一群宫娥打扮的女子捧着盛着各式衣料的银盘,垂着头从门外鱼贯而入。那些宫娥应当都是王宫中的侍女,依稀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个个双目红肿,暗自垂泪。
                房间里面一片沉默,只有衣料的摩擦声偶尔响起。我默然坐在床沿,任她们服侍着梳理头发,擦去身上的污处血迹,一层层穿上华丽的典礼长衣。
                门外兀兰士兵的虎视眈眈之下,自始至终没有人敢开口说话。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把周身打理完毕之后,宫娥们又沉默的自铁门鱼贯退去。
                最后的那个宫娥脚已经迈出门去,却又突然转身冲回来,趁周围士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扑通跪在地上,对着我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个头,
                “殿下,前路艰险,请务必保重,重建我易水!”
                “抓起来!”
                看到莫炎蓦然沉下去的脸色,王参军在旁边出声下令。旁边的几个士兵立刻大步上去拳脚龘交加,那叫不上名字的女子被殴得倒在地上呕血不止,被拖出去的一路上血痕斑斑。
                我眼睁睁的看着,指节握紧直到泛白,心痛如绞,却说不出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力庇护子民,此身枉为丈夫!
                


                IP属地:江苏11楼2012-05-18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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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炎沉着脸色注视着那群宫娥被驱赶走远,回过头来盯着我又打量了一阵,冷不防开口道,“她倒是提醒我一件事了。无论怎样你也是易水的王族,对民众有莫大的影响力。如果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我打断他,“降城礼上我会合作。”
                  他扯了扯嘴角,“我该信你的话么?”不知为什么,那盯着我若有所思的眼神中总透出些古怪。
                  他很快的走出去对外面吩咐了几句话,不久一个亲兵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进来,托盘上面高高放了一个银质酒壶,一个酒杯,一个纸包。
                  瞥了我一眼,莫炎把鼓鼓囊囊的纸包拆开,里面艳红色的粉末倾数倒进酒壶里,然后把酒壶拿起来晃了晃,斟了一杯酒递到我手上。
                  我望了望杯里,倒出来的酒水果然一片血色。
                  还没端到唇边,一股浓烈的辛辣味道已经开始强烈的袭击嗅觉。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把酒杯拿的远了点,压抑住声调平稳,“这是什么?”
                  “酒。”这就是莫炎的回答。
                  我瞥了他一眼,讽刺的问,“红色的酒?”
                  “大陆最上等的琥珀酒,本来应该是琥珀色才对。”莫炎微笑道,“不过现在加了点灯笼椒的粉末,看起来颜色就变了。”
                  我沉默望着酒杯里的血色。
                  琥珀酒的颜色澄清润泽,看起来就如同半透明的琥珀玉石一般耀眼,酒也因此而得名。不过色泽上好看还是其次,琥珀酒最为出名的,是它被人公认为大陆第一最烈的酒。
                  而灯笼椒则是兀兰西部的特产。据说只要把一只艳红色的灯笼椒放在水里浸一浸,整缸水就辣的难以入喉。
                  今天莫炎把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是存心不让我好过了。
                  “琥珀酒配灯笼椒末,这可是兀兰皇家的秘方。不管是谁,只要喝了一杯这样的酒,几天之内保管再也说不了一个字。”
                  我霍然抬头瞪视着他,“为什么要弄哑我?几十万子民的性命在你手里,莫帅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个难说的很,虽然你目前看起来很正常,但也说不定会是个煽动民众送死的疯子。这种事情我可不想再遇上一次。”
                  莫炎的嘴角微微上挑,“再说,降城礼上我要的只是你的人,不需要你的声音。易昭殿下,请用酒水吧。”
                  我低下头,目光在酒杯上逡巡几圈,最后深吸了口气,抬起手腕,一口气把那杯血红色的酒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
                  凶猛而剧烈的咳嗽震得胸腔都几乎震破,从口腔灌入的热流好像熊熊火焰般不断的灼烧喉咙,火势越来越大,一时之间身体其他的地方竟都失去了感觉,仿佛只剩下那股灼烧感,长久而持续的存在着,无休无止。
                  忽然,一股清凉的感觉流过喉咙,灼痛的虽然仍然厉害,但感觉却好多了。
                  我从昏天黑地中找到几分平衡,挣扎着重新睁开眼睛,莫炎就站在眼前,手里拿了个行军水囊。
                  而我的双手,现在还紧紧的握着那个水囊。
                  “……”
                  我张了张口,完全嘶哑的喉咙里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莫炎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可以了。通知下去,今天要在易水王宫外面准备盛大的降城礼,把全城还没死的人都集龘合出来观礼,违令者斩。”
                  我脸色一变,却硬生生的忍下去,在莫炎的示意下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走出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清晨的阳光温和的拂照在身上,我微微眯起眼睛,心里一阵隐约的抽痛。昨天到今天,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朝夕之间,却不知已经有多少易水的儿子再也见不到这初生的太阳了……
                  “易昭。”
                  我瞥了眼旁边突然开口的莫炎,偏过头去。
                  虽然不看他,不过声音还是挡不住要传进耳朵的。
                  “你今年多大了?”
                  我怔了一下。怎么是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们兀兰有句古话,叫做‘过刚则易折’。”
                  我又怔了怔,不觉望了他几眼。莫炎的神色在阳光下一片漠然,似乎说话的根本不是他。于是我同样漠然的扭过头去,又去看那冉冉上升的朝阳。
                  


                  IP属地:江苏12楼2012-05-18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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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从今天的形势看来,帝国皇帝伤重垂危,兀兰两位皇子同时觊觎皇位,各自培养势力分庭抗礼的传闻果然不假啊……看来这次所谓的庆功大会也是他们各自拉拢势力的时机,难怪国宴大厅里的气氛乌云重重,也难怪那么多精致的点心食物流水似的被盛上来放在桌上到现在,居然没有怎么被动过。
                    真是可惜了。
                    我注视了一阵无心饮食的众位帝国精英们,又瞥了那位记不清名字的子爵阁下一眼如此非常时刻,只要稍微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不会有心思找我这个小小异邦降臣的麻烦。也难怪今晚碰到的都是胡搅蛮缠的类型。
                    一边暗自想着,一边慢慢就往大厅边角里走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突兀的响起,眼前突然有道亮光闪过,一柄长剑明晃晃的横在眼前。
                    年轻的子爵愤怒的苍白了脸,在正对面的方向瞪视着我,
                    “平南侯,你刚才的种种怠慢行为严重侮辱了我的尊严。我要求你立刻为你的无礼道歉,否则我,帝国二等子爵,御前骑士容亚,会在各位贵族的面前要求与你决斗!”
                    他的声音相当的响亮,正在大厅里的人们纷纷吃惊的扭过头来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他带着几分骄傲的神色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我微微一哂。
                    “容亚”……
                    如果说刚才还有些疑惑,那么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跻身在帝国名流的阶层中了。
                    容这个姓在大陆上相当少见,不过最近几十年这个姓氏可谓是声名遐迩。大陆上几乎近人皆知,兀兰帝国除去皇帝以下,朝廷的第二把手就是手握全国政务大权的帝国太宰大人。而这位太宰大人的名字就叫作容光。
                    眼前的荣亚子爵如果不是太宰容光的子嗣,就肯定是他的侄子辈。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轻易取得平民士官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爵位,也难怪他的一举一动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慢来。
                    注视了他几秒钟,我不冷不热的道,“无论是道歉还是决斗,本人一律拒绝。”
                    “……”愤怒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赶在对方吐出任何激烈的言辞之前,我向四周围观的贵族们礼节性的欠了欠身,“对不起,在下不胜酒力,想要离开了。”
                    其实我也知道,以自己尴尬的降臣身份,本来就不应该在进城之后的第一场国宴中闹出任何争端。我对于他人的故意挑衅向来是迎面回击,这次已经刻意收敛了,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却那么激烈,小小的争执甚至影响到了全体在场的贵族。
                    这已经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了。
                    转头向着门外刚走了两步,眼角似乎光芒一闪,脖子处的皮肤紧接着传来一阵并不陌生的冰冷感觉。我顿住脚步,不动声色的向后瞥了一眼,容亚的佩剑果然已经架在脖子上。
                    身后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降臣,还敢装什么清高。我要求你道歉。立刻!”
                    我的眼神沉了下去。握紧了手指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宴客大厅里一阵突然的沉默。
                    突如其来的沉寂持续了不很久毕竟两位皇子都在场的情况下,这样的争执也不是其他贵族希望看见的。不算太久的僵持之后,一个面目相当和善的贵族长者从周围的贵族人群中走出来。
                    从那人开始斑白的头发看来,岁数应该至少有五十了。岁月在他的脸上流下了明显的风霜印记,但很惊异的没有给人以苍老的感觉,反倒比周围某些中年男子更显得精神奕奕。
                    那老者直接走到我的面前,呵呵笑道,“平南侯,你和容亚子爵都是兀兰帝国的年轻栋梁,还是不要因为小事情闹得不愉快的好。这样吧,不如按照本人的提议,你向容亚子爵敬一杯酒,表示愿意和他解开矛盾的诚意。阁下认为怎么样?”
                    他的身份看起来应该颇高,说了这几句话以后,旁边立刻出现了不少赞同的声音。
                    看了那么久的好戏之后,打圆场的人终于出现了么?只不过这圆场打的未免太偏了点。
                    姑且不论今天是谁开头挑衅,只要随便换了帝国任何一个其他的侯爵,以容亚的子爵身份,都绝对不会有胆量当众将剑架到对方脖子上去。
                    平南侯,平南侯。
                    虽然名义上被赐封为侯,但谁都心知肚明,封爵再大的降臣也不过是个人人可辱的傀儡。
                    看到我不说话,那老者回头吩咐道,“来人,请给平南侯一杯酒。”
                    站在对面的容亚冷笑着收起长剑,打量了我几眼,神态倨傲的重新戴起白手套。
                    侍者端来的托盘上放着一杯色泽艳红的葡萄酒。香格里拉盆地出产的极品葡萄酿制而成的美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慢流动着,色泽流光溢彩,散发出芳馥的香气。
                    我接过那杯酒,凝视着那杯中闪烁的波光。
                    只要手向外一翻,整杯酒就可以全部泼到容亚的脸上。他此刻的盛气凌人,立刻就会转变成满身狼狈,成为贵族间的笑柄。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就闪过去了。我慢慢的把手里的葡萄酒举起来,瞥了容亚一眼,举杯就唇,把整杯酒一口喝干。
                    饶有兴趣的旁观着好戏的贵族群体中突然一阵轻微的骚动。
                    看到容亚伸出来准备接受酒杯的手尴尬的伸在半空中,那老者的脸色蓦然沉了下去。
                    “再给平南侯一杯酒。”
                    端上来的是同样的葡萄酒。
                    我什么话也没有说,还是把酒杯端起来一口喝干。
                    “再上来一杯。”
                    …………………
                    随着托盘里的空酒杯越来越多,周围的气氛也越发尴尬起来。
                    容亚的脸色由开始的傲慢转成明显的惊怒,到了最后,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某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可以和他对比的则是,那贵族老者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显得深沉。
                    我想我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就在这互相僵持的时刻,骚动的人群后方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笑声。
                    “有意思。”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人群背后清晰的传出来,
                    “‘易水王族只向值得尊敬的人敬酒。’从今天看来,这句流传甚广的传言倒是真的。”
                    围拢的人群忽然向两边分开,身穿银白色礼服的大皇子举着一杯色泽同样鲜艳的葡萄酒迎面走来,微笑挂在嘴角,
                    “不知道鄙人能否值得平南侯敬一杯酒?”
                    


                    IP属地:江苏16楼2012-05-18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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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围拢的人群忽然向两边分开,身穿银白色礼服的大皇子手里举着一杯色泽同样鲜艳的葡萄酒,带着微笑向我迎面走来,
                      “却不知道鄙人能否值得平南侯敬一杯酒?”
                      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是只一眼我就察觉了,这位兀兰帝国大皇子的眼神,比酒中的冰块还要森冷三分。
                      ‘平南侯’三个字被刻意着重的从他嘴里吐出,提醒我目前身份的用意勿庸置疑。
                      我,容亚子爵,年长贵族,现在再加上个大皇子莫极,四个人成环形围站成一个小圈子,彼此不出声的站着。远处不明究竟的众多高官贵族纷纷围拢过来,穿着华丽晚礼服的贵族女士们则手执羽毛扇散在远处小声议论个不停,数百双眼睛落在莫极手中的那杯鲜艳的葡萄酒上,原本就相当诡异的气氛现在越发显得诡异,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眼前的形势早已经超过对一杯酒的争执了。虽然身处在陌生的环境中,但是凭借一种几乎是本能的直觉,我几乎可以嗅到那平静表面下面掩藏的暗涛汹涌。
                      若有所思的视线与大皇子对视了一眼,他似乎察觉到我在揣测他的心态,脸色微微一沉,眉宇间登时露出几分阴鹜来。
                      我心头刚刚一凛,下个瞬间,莫极却突然大笑出声,
                      “怎么,看平南侯的神色,不会连鄙人手里这杯酒也想拿过去喝干了吧?”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适合时机的哄笑声。
                      哄笑声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早已有训练有素的侍者从莫极手里接过那边葡萄酒,半送半塞到我手里。
                      我淡淡瞥了眼手里的酒,还没说什么,旁边忽然插进来一句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皇兄,当众邀酒的举动也太为难人家了吧?”
                      围拢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又分开了一条道路,身穿着亮色礼服的二皇子莫都在随身侍卫的簇拥下,从人群里意态闲适的踱出来。
                      莫极神色冷峻的望着站在正对面的兄弟,不发一言。
                      年轻的二皇子脸上带着微笑,神色似乎纯真的望着莫极,不紧不慢的接着道,“皇兄今天的举动如果传到外面的话,知道的人都清楚皇兄是开平南侯的玩笑,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我们皇族居然小气到连杯酒都舍不得买哪。”
                      无视于兄长蓦然阴沉下去的脸色,莫都侧过头来对我笑道,“平南侯,既然皇兄非要你敬他的酒,那不如就换我敬你的酒吧,这样大家就扯平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阁下意下如何?”
                      换成二皇子向我敬酒,我自然无不可,干脆的接了莫都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莫极在旁边冷眼看了许久,忽然哈哈一笑道,“皇弟又在说笑话了,这顽皮的性子实在难改的很。”
                      轻轻几句把眼前的场面带过,他随即向周围聚拢的贵族人群举起酒杯,朗声笑道,
                      “既然平南侯那里已经由皇弟敬过了,那么就换鄙人向在场各位敬一杯吧。以此手中美酒,祝我兀兰帝国繁荣富强!”
                      这句话甫出口,周围众人当然立刻跟从,纷纷举杯道,“祝我兀兰帝国繁荣富强!”
                      觥筹交错间,场面热闹无比。
                      我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大皇子,又望望笑逐颜开的二皇子,心里泛起一阵反胃的感觉。
                      亲兄弟间居然互相倾轧到连一句话都要分个高下的地步,如此的水火不容,实在让人看得很不舒服。
                      不过无论如何,这两杯酒喝下去之后,只怕这舞台上就是他们几个帝国中心人物的戏分,我这个配角总算可以退场了。
                      果然,喝空的酒杯刚刚被端下去,莫极向周围扫了几眼,转换了话题,“我们凯旋归来的元帅人呢?”
                      说话的口吻似乎很不经意,然而这句话传到众位贵族的耳中,大厅里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又有些紧绷起来。
                      我成功的退回没有人注意的人群里,乍听到元帅两个字,忍不住轻微一声冷哼。
                      宴会已经举行了几个小时,却始终都没有看到莫炎的人影。本来还以为他不在,没想到今天他也参加了么?
                      随着大皇子的问题提出,在场众人纷纷四处寻找莫炎的人影,右手边远远站立的几个贵妇忽然不约而同的用手中的羽毛扇掩住口轻笑出声来,眼睛却都是盯着阳台边上挂着的帷幕那里看。
                      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莫炎站在哪里了。
                      


                      IP属地:江苏17楼2012-05-18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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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我捂着昏昏欲沉的头,正想听那几个女仆说“免不了会”怎样,垂下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高脚皮靴。
                        警戒的口气从上方冰冷的传来,“是谁躲在这里!”
                        我惊讶的抬起头望去,黯淡的夜幕模糊了来者的面目,在那个瞬间,视线里只看到一双灼亮的眼睛。
                        接触到那双眼睛的时刻,全身的寒毛猛然炸起来,我反射性的跳起后退了一步,摆出防御的姿势。
                        绝不会错,那双灼**视的眼睛里,弥漫着敌意和……杀气!
                        那种瞬间盈满的杀气,没有经历过战场、没有沾染过屠戮血腥的人,决不会拥有
                        “你是谁?!”我厉声喝问。
                        那双眼睛里令人难以逼视的异样光芒忽然收敛了。
                        “原来是平南侯。失礼了。”
                        来人微笑起来。借着黯淡的月色,仅仅一瞬间,我已经看清了他的相貌。
                        大约二十多岁、长相相当普通,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刚才在国宴上一定看过……
                        啊,原来是他!
                        第一个敬酒给莫炎的那个不知姓名的贵族!
                        “今夜王宫的警戒由下官负责,刚才注意到这里有人影出没,所以下官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惊扰了侯爵大人,不胜惶恐。”
                        青年贵族微笑着道歉,我勉强克制住烈酒反胃的恶心感,同样客气的寒暄了几句。
                        他忽然问,“您的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么?”
                        我心头一惊,掩饰的笑笑,“哪里的事,只是出来吹了点冷风罢了。”
                        他看了我几眼,也跟着笑起来,“鄙国春天的天气干燥而寒冷,侯爵大人可要千万当心才好啊。”
                        “多谢好意,不胜感激。”
                        “哪里哪里。”
                        相视几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止住了笑容。
                        “恕下官鲁莽,侯爵大人今夜有何打算?”沉默了片刻之后,年轻贵族抛出了一个和之前话题完全搭不上边的问题。
                        某种警觉涌上心头,我不动声色的回答,“在下现在疲惫不堪,当然是要找个地方休息了。”
                        “呵呵,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话,陛下今日的诏书里似乎并没有指派平南侯爵府啊。不知道今夜您准备休憩何处?”
                        我哈哈笑了几声,“这么大的临川都城,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地方供在下居住么?”
                        “这个嘛……”年轻贵族浅浅一笑,“侯爵大人的情况比较特殊,颇有些难办哪。”
                        “哦,阁下此话怎讲?”
                        “下官的意思是……”温和平缓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只说了几个字就突然顿住了。他侧头看了看远方,脸上随即浮上一丝奇异的笑容,
                        “请恕下官告辞。”
                        “阁下!请等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青年贵族微笑着点了点头,就转身悄无声息的沿着长廊走开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我有一瞬间的恍惚。青年贵族脸上温和的笑容和方才那双黑夜中如野狼般的灼灼眼睛,怎么也无法在这个背影上重合起来……
                        正在短暂的出神间,一阵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传入耳中,越来越清晰。
                        “易昭!”
                        正扶着白玉石柱的我瞬间放开了手,挺直身体,没什么表情的正面迎向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几个人影,“什么事?”
                        不必猜测来人是谁。以整个临川之大,在我今天早晨受封之后,现在还以姓名来称呼我的估计已经没有第二个了。
                        “原来你在这里!” 走到离我还有七八步的地方,莫炎停住了脚步。
                        黯淡的月色下,他的嘴唇紧抿成了一个冷厉的弧度,神色似乎不太好。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视线带着一贯嘲讽的神色扫过我的方向。
                        “今天你的表现真是一如既往的风光啊。”
                        “还好。”我撑住涨痛的头,淡淡颌首,“今天你的表现倒真是不合往常的谦逊啊。”
                        自从在易水城中被灌下一杯‘琥珀烈焰’以后,我的声带直到前天才恢复正常。十几天被迫说不了话的后遗症之一,就是这两天每当看到莫炎那张脸时,说话总会情不自禁的带出几分火焰味来。
                        看来易水宫廷的说话挑衅方式还是太含蓄了。听到我的话,他的反应居然是大笑起来,然后转头吩咐身边的亲兵,
                        “小究,小伍,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么就恭请我们的易昭殿下回司马府吧。”
                        看着那几个亲兵以半包围的姿态走近来,我皱了皱眉头,不过再想到目前身处临川的尴尬处境,反正是一片无根的浮萍,随便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有或明或暗的监视窥测,在哪里不是一样?随遇而安也无妨。


                        IP属地:江苏20楼2012-05-18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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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光线很亮。
                          明亮的光线从笼纱碧窗的栏杆里漏进房间,直射到床前,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模糊的光圈。
                          我的手放在额头上,向四周的陌生景象注视了许久,直到确信回忆起昨天的全部经历,这才轻吁了口气,慢慢起身坐起来。
                          “醒了?”耳畔传来一声平淡话语,仿佛好友见面的每日问候。
                          我点点头,深吸口气,平静的注视窗边的莫炎,“昨晚在下喝醉失仪,让大司马见笑了。”
                          他眉头一挑,漆黑的眼睛里露出几许讽刺笑意。
                          我只有苦笑。身为降国质子,在这个步步皆危的地方,居然只凭一时意气,让自己喝得大醉。昨天喝醉的时候不觉得,今天回想起来那些场面,不由冷汗湿透重衫。
                          我岔开话题,“昨夜国宴,大司马辛苦了。”
                          他笑了笑。“今日只怕更辛苦。”
                          见我不解,他几步走过来,把方才在桌旁翻阅的一堆文笺丢到床上。“你自己看罢。”
                          我随手翻了翻,迎面第一张就是装裱精致的烫金拜贴。打开内页,果然是邀请莫炎今日过府赴宴的帖子。
                          翻过下页,花俏的兀兰语体赫然写着:
                          “期大司马携平南侯于今日过府一叙……”
                          为什么指明要我陪去?我诧异的看了面前的莫炎一眼,翻到最后那页,落款之处赫然写着两个灼眼的大字——“莫极”。
                          无言的拿起第二张拜贴翻翻,果然是如出一辙的内容。翻到最后一页看那最后的落款——“莫都。”
                          丢下第二张拜贴,打开第三张,这次干脆直接翻到落款那页,一眼望去——“容光。”
                          “………”
                          我合上所有拜贴,将床头衣物拿过来披在身上,捂着隐隐作痛的胃部起身, “请问大司马,今天先去哪位大人府上?”
                          莫炎洒然一笑,指指我手中拜贴,“顺序不是早就排好了么?”
                          坐在华贵的马车上,穿越半个王都,于午时抵达城东大皇子府。
                          论身份,官职,地位,自然是以莫炎为尊。马车停下片刻,我识相的起身,准备先下车恭迎大司马大驾。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他突然叫住我。“易昭。”
                          “什么事?”我一只手拢住车门帘,不回头的问。
                          “皇子府不比王宫,无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要出声。”
                          “该不该出声是我的事,不劳大司马挂心。”冷冷说罢,我径直下车。
                          彼此距离心知肚明,何必做出这副姿态来。
                          大皇子莫极设宴中庭。我们到来的时候宴席早已开始,陪客数以十计,大略扫了几眼,皆是王朝贵族。
                          见到我和莫炎入座,坐在上首处的莫极大笑道,“大司马来的迟了,还不过来罚酒三杯!”
                          莫炎倒也不多说,走过去爽快的接了三杯琥珀酒,眼睛眨也不眨的喝下去,顿时赢得满堂喝彩掌声。
                          我坐在莫炎的下首位,面前正对着十几个年轻妖娆的舞姬轻歌曼舞。围在中央的美丽姑娘拿着一枝海棠花,紧身的艳红舞衣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笑容娇媚有如三月春风。
                          听那紧密的鼓点,隐约的曲调,应当是时下大陆最流行的折花舞无错。
                          这种舞蹈寻常百姓虽然难得见到,宫廷之中却是见得多了。我看了几眼,视线便从舞姬身上挪开,悄然扫过上首那几位人物,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
                          还没听到几句寒暄,我的视线就突然撞上莫极的眼睛。
                          虽然正在对着身边的财务大臣说着话,那双鹰隼般阴沉的视线却一直盯着我的方向。
                          似乎感觉到我的吃惊,他露齿一笑,做手势示意财务大臣先退下,拍了拍手,“正事明日再说。来人,把预备的好节目演上来。今天我们要尽兴!”
                          不过瞬时间,那些媚人的舞姬,诱惑的声乐,全都消失在众人眼前,留下宴席中好大一块空地。
                          在座众人,也身处在焦躁的等待中。
                          远处传来一阵淡淡的香。
                          清悦和雅的花香,如同夏日午后悄然绽放的那一朵睡莲,不经意的芬芳,却又隽永。
                          然后音乐如潮水般的涌了进来。
                          来自东方神迷大陆缥缈的丝竹乐中,无数挥舞盈动的五彩绸缎中,我看到了中央的他。
                          一袭素衣,淡定无波,在众多惊叹眼光中翩然起舞。那清丽无双的面容,眉目间的茫然,仿佛精灵迷失在人间。
                          


                          IP属地:江苏22楼2012-05-18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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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却又诱惑的舞蹈,纯真却又放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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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紧紧握在衣下,几乎可以听得见咯吱咯吱的声音。虎口将崩裂。
                            我认得他。厥目国的前任储君,姑姑唯一的儿子,我的表哥。
                            一年之前,厥目兵败于都城下,王上自尽,储君被擒,随行官员千人押解至临川。
                            早已预料到他这一年的日子想必过得坎坷,却没有想到相遇见的时刻,在此时,在此地。
                            那清丽的姿容,昔日高傲的身段,如今随着婉转幽怨的丝竹,如风中蒲柳般扭动着腰肢,摆出种种撩拨诱人的姿势。
                            满堂的喝彩中,我死死盯着那个回旋起舞的身影,紧握的双手早已捏到麻木,身体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头脑一片空白中,清晰的传来大皇子的嗓音。莫极矜持的微笑着,低垂眼帘望着手里殷红如血的酒杯,口里平淡却重复的问道,
                            “平南侯,这新编的厥目独舞,你看得可喜欢么?”
                            我啪的摔开手里的金杯,瞪视上首端坐的人!
                            两边的侍卫脸色大变,齐齐抢上来拦在左右,明晃晃的枪尖刺目。
                            莫极坐在上首不动,带着深究之意的目光盯着我注视半晌,慢慢的笑起来。
                            他转头向莫炎道,“大司马,平南侯对皇子不敬,你说该如何?”
                            莫炎和他对视片刻,缓慢的站起身来,行礼,大步走出宴会场合。
                            莫极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然后他对剩下的满堂宾客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罢!”
                            刹那间,所有宾客走了个干干净净。
                            莫炎给自己斟了杯酒,细细抿了一口,这才似乎注意到周围,“丝竹怎么停了?该吹的继续吹,该跳的继续跳。”
                            端坐在高位之上,隔着眼前轻纱朦胧,他远远望着我笑,“平南侯远来是客,鄙人先敬一杯。”
                            音乐骤起,舞跳得更急。
                            我脸色如冰,不作声的拿起桌上那杯酒,一饮而尽。
                            连敬三杯,连饮三杯。
                            莫极沉沉的笑了。他拍了拍手,丝竹声立刻停止了。
                            “过来。”
                            他对着跪伏地上的人招招手,篱真,我曾经的表哥,立刻欣喜的膝近几步,柔顺的伏在他脚下。
                            莫极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仿佛对待心爱的宠物一般。
                            我突然打了个寒战。不是其他,是篱真抬起眼睛看头上男人的时候,那种带着祈求渴望色彩的眼神。
                            “你是降将,得封万户候。他也是降臣,却落得辗转众人手中。易昭,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我没什么表情的望着他。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莫极粗鲁的推开面前的人,抖衣起身,缓慢的走下来。他的眼中带着炽热的光芒,
                            “易昭,你带兵只有数年,不过二十岁就已经是当代名将,就连莫炎那种眼高于顶的人私下也敬你三分,不惜得罪容光那老狐狸也要把你抢在身边。今天莫炎愿意带你来赴宴,我实在高兴的很。”
                            他走上一步,亲热的揽住我的手臂,低声道,
                            “昨天宴会上种种,想必你也看出个大概情形了。虽然昨夜是莫炎抢先把你接进司马府,不过大好男儿也不必在乎这些小节。如果你愿意改入我的府邸的话,鄙人一定倾力厚待,保证你从此在王都不会有任何麻烦。”
                            我退后半步,声音不冷不热,“大殿下,如果你是真心想请在下效力的话,又为什么在我的面前侮辱我的表兄。”
                            “篱真?你我之间的大事,关他什么事?”莫极大笑,“在我们兀兰这里,无能自保者,人尽可辱之!有空你倒可以问问你这位貌美如花的表兄这一年来的遭遇如何?”
                            说着,他似乎终于想起那边来,回望了望仍然跪在座椅前的篱真,
                            “你要是答应助我一臂之力,我就把他赐给你。美人易得,一将难求啊。”
                            飘散的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更加缥缈。如离愁。
                            我沉吟不语。
                            牵扯到兀兰内部的政权纠葛,无论如何,以目前尴尬的身份来说,都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美意。但我还是不——”
                            一只手没有预兆的拉上衣襟。衣服上繁复的暗扣被扭脱了两三个。
                            我一惊,挡住那只蠢蠢欲动的手,“大皇子殿下!”
                            


                            IP属地:江苏23楼2012-05-18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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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极却趁势反抓住我的手,冷笑道,“易昭,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用力摔开他的手,“殿下,请自重!”
                              莫极不但没有把手收回去,反而变本加厉的逼近几步,两人之间呼吸可闻。“别一副装模作样的姿态。昨夜你都宿在莫炎府上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你还不懂?你……”
                              一声龙吟清脆的响起,手中宝剑出鞘。我指着他的咽喉,冷冷道,“你们这儿的规矩,我不需要懂。不过大皇子殿下招募幕僚的手段倒真是令人惊讶……”
                              我倏然顿住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拿着剑的手忽然有些发软?
                              头有些晕沉沉的,刚才嘴唇还是不住的开合,我却不知道最后几个字说了些什么。
                              剑身撑住地面,身子软绵绵的靠在柱子上。
                              透过开始模糊的视线,我看到莫极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晕红,他的手掌火热,压过来的身体也是火热。
                              头晕目眩。朦胧的视线茫然的注视前方。视野里出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
                              “表哥……”我吃力的呼唤着伏在椅子那里的身影,“篱真……表哥……过来帮……”
                              带着茫然的表情,一直无动于衷的注视我们的篱真突然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易昭,不可以~”
                              在那个刹那,我无法反应他为什么那么惊惶。混乱的大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一刀划在莫极的胸膛上。鲜血就将泉水似的涌出来,染红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襟。
                              篱真的脸色大变,呆呆的站在我们身前两步的地方。
                              莫极垂头看着胸口伤势,又抬起头来,盯着我的眼神阴霾,仿佛一匹择人而噬的恶狼。
                              我也几乎呆住。就算出手也不应该这样的拿捏不住力道,更何况对方是兀兰的皇子。
                              我这是怎么了……
                              恍惚间,忽然听见一阵外面走道传来的响动声,无数纷杂的脚步声匆匆靠近。
                              若是让别人发现了这里的情形……
                              我心里一惊,猛的有些清醒过来。
                              咬了咬牙,我勉力过去,打算找个地方藏身,绵软的手足却还是使不上劲,竟连打开柜子门跳进去的力气都没有。
                              莫极靠在柱子旁,捂着自己胸口血流不止的伤口,倨傲的眼睛里满是讥讽。
                              我变得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
                              这里,是大皇子的府邸。能在府邸里行动的人,都是大皇子的亲随。那么外面这些走近的,想必都是他的人了。我的躲藏落在莫极眼里,又有什么用?!
                              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几乎在厅堂墙壁隔壁的位置,出人意料的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皇帝陛下驾临大皇子府,全体恭迎!!”
                              那声音几乎就在眼前,脚步声近到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莫极倨傲嘲讽的神色在听清楚的同时褪成煞白。
                              就在这个时候,他做出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来。
                              莫极的一只手还按在胸口的伤处止血,他的人却突然扑过来。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加上扑过来的力量,立刻把我虚浮的身体带得跌倒在地上。他的胸牢牢压住我的背。
                              被扑倒的下个瞬间,我挣扎着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只脚从中庭的门口踏进来。
                              兀兰帝国的皇帝僵立在中庭边,吃惊的看到他的大儿子和刚刚降服的臣下衣衫不整的在地上纠缠。
                              在他的身后,二皇子莫都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渐渐的绽开了笑容。


                              IP属地:江苏24楼2012-05-18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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