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流沙吧 关注:398贴子:8,101
  • 4回复贴,共1

布朗肖与文学空间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无尽的对话
  《文学空间》中译本终于得以面世。布朗肖虽说是萨特、巴塔耶、勒维纳斯的同龄人,罗兰•巴特、德里达、保罗•德曼、福柯的前辈,他的名字在法国以外的文化圈却常常迟于他们到来,但这无碍于他的思想所保持的领先位置,这是由其思想自身的姿态来保证的:从自己消失的点上开始出发。因此布朗肖这样来回答“布朗肖是谁?”——“莫里斯•布朗肖,小说家和批评家,生于1907。他的一生完全奉献于文学以及属于文学的沉默。”这段题词留在了他许多书的第一页上。1
  那是一个忍耐的点,悲哀的点。通过对这个点说“是的”,他持留在俄耳甫斯对黑夜的凝视中:“在黑暗中挽留仅通过黑暗而发光亮的东西并且将这东西保持黑暗直至在黑暗把光明视为第一缕曙光中。”(P236)2这是盲人的洞察力。“在这目光中,瞎仍是一种视觉。”(P15)这是不可能的观看,也是“看”的不可能。从这个点开始,激情成为色彩,寂静成为声音,神的缺席转为了对那“不可命名的”的等待,而等待在遗忘中。在遗忘的掩饰之中,等待似乎更加轻快、更加真实。在遗忘中,空间摆脱了时间,开始了神圣的转换,进入“另一种”时间,一种重新开始的时间。“重新!重新!”这先于开始的强大力量!文学空间,是对于这种重新的体验,“我的生活是出生前的踌躇”(P56)。
  通过《文学空间》,布朗肖拒绝了萨特对“文学是什么?”的亚里士多德式回归,而坚持让作品“成为通向灵感的道路”(P190)。这是一条拒绝返回自身的路。同时也是一条迎接他者,等待他者的永恒复返的道路。那不可命名的他者先于世界,正如“另一种夜”先于白天和黑夜以及这二者的辩证法。有一种说法把上个世纪40-70年代的萨特比作法国知识界的白天,布朗肖是夜晚。那么布朗肖的夜是别样的。他部分地承接了德国浪漫主义和法国象征主义的文学精神,也部分地承继了德国哲学家的词汇与言说方式,但他却在这一切之外,也在自身之外,孕育了萨特以后的法国解构思潮的丰产。
  显然,布朗肖是重要的,但这并非一个价值判断,而是由于他所参与的这样一场对话:我们在他的字里行间可以发现许多熟悉的声音和背影:黑格尔、尼采、海德格尔、勒维纳斯、巴塔耶、荷尔德林、卡夫卡、马拉美、里尔克、勒内•夏尔、策兰等等。那些名字所代表的天赋与苦恼在他的作品中磷火般地跃动,但却不再只是它们自己,它们是它们自己的“不可能”。那些富于时代精神的词汇和隐喻穿梭流淌,交相辉映,在布朗肖的写作中汇成河流,但却是为了完成了一个消逝的过程。“消逝”正是河流的别名。在一种激情中持续的,不是超越,而是解体。这条河在世界之外,时间之外,永无止尽,永不停歇,而河流中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部分都空出自身,融入一个等待的过程:
  “如果我们一起等待,每样事物都将改变。”
  “是的,假如等待是能够分享的,假如我们都属于等待。然而那正是我们正等待着的,不是吗,在一道?”
  “是的,一道。”
  “但在等待之中。”
  “一道,等待,却并非等待某种东西。”3
  最后一句的原文:Ensemble,
attendant et sans attendre. 正是这个et
4构成了布朗肖的文学空间。它既连接又分离,既混淆又拒斥,在双重不在场之间逗留。这种“等待,却并非等待某种东西”的姿态既属于文学本身,也属于那个人——“他的一生完全奉献于文学以及属于文学的沉默。”在这个神不在场、甚至不在场也已被遗忘时代,文学成为了对其自身实质的关注,它试图寻找它的本质,而这本质就是非本质,是对于本质的打断——这个纯洁而空无的词et。在它的引导下,文学是等待和等待的自身涂抹。这场关于等待的对话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在et的打断中接近沉默,接近沉默中的震撼,而这震撼是不可接近的、可怕的力量,死亡的本质力量,是灾祸、剥夺、和失败。不可能性成为布朗肖一切作品的主角,它寒冷的气息弥漫于布朗肖写作的笔调,而布朗肖自己则渐渐地隐匿了,让位于一个无名的叙述的声音——等待的无能为力成为了叙述的能力。
  显然,无尽的对话也在布朗肖与较他年轻的读者之间展开,(但这实际上是属于文学内部自身的对话,所以有时听着象一种喃喃自语?)因而也持续在罗兰•巴特、德里达、福柯、德勒兹、南茜等人的写作中。但我们却并不能因此就说布朗肖是他们的源头,因为如此评价,就等于否认了他们从各自的方向上开始的对于不可能性的敞开。然而,在布朗肖已经拒绝了黑格尔、尼采、海德格尔式的死亡之后,从“死亡的不可能性”铺展开来的“可能的不可能性”(与海德格尔“不可能的可能性”相对)的视野已经以各种方式渗透在他们的思考中。不可能性首先意味着启蒙运动以来的主体和理性的失败,然后是以整体性、同一性为特征的西方形而上学传统的解体。这是在这个时代从事思想活动所要面对的根本语境,由此开始了一个解构时代的探索。



1楼2011-12-26 18:43回复
    3.文学与僭越
      布朗肖所说的文学,主要是指一种广义上的书写。这是一个具有欧洲历史性的概念,一种与民主制度存在某种同盟关系的建制。它一方面与启蒙相关,另一方面也与偶像崇拜有亲缘性——书一旦完成,就会面临着被偶像化的危险。对于“大写的书”而言,写作不过是服务于使用这一归宿,语言不过是思想和表达的工具,它完美地整个消失在使用中。“大写的书”象征着一种黑格尔式的哲学大全——这是作为绝对知识目的论的书,暗示着同一性的秩序,在此观念体系里,言说优先于书写,思想又优先于语言,并且相信交流终将会变得直接而透明。虽然马拉美是“大写的书”的设计者,但是他已经在其自身的写作经验中察觉到了书写自身具有的激进性和他异性,他最终穿透了这个“书”的概念,使“书”转化为书写。布朗肖也同样是通过对于语言问题的反思而推进了一步——他将书写命名为“书的缺席”。书写正是由这缺席释放出的赌注般的力量。这股缓慢自由的力量似乎完全只停留在其自身中而没有任何身份,并且渐渐地发展为一种完全是他者式的可能性来。这股无名的,具有破坏性和消解性的力量动摇每一种事物的存在,直至传统意义上的书和作品。这种叫作“书写”的疯狂游戏破除了整体性的圆圈,开始成为对法则的僭越。因而,文学在布朗肖那里,始终意味着一种激进的**性。13而且,对他而言,在经历过了半个世纪的政治运动之后,真正的**只应当是一种文学式的,或者说,就是文学本身,而非诉诸于现实的暴力。基于这样的理解,布朗肖一方面彻底放弃了早年作为国家民族主义者的立场,而试图为政治问题的解决寻找一条“文学化”的途径,例如:建立一种非共同性的共同体(a
    community without
    communion)14,在此,我们可以发现解构主义政治主张的灵感之泉;另一方面,在坚持文学式的“介入(engage)”之时又反对萨特式的方式,因为这种方式取消了文学的空间,而它相对于政治空间而言应当是更加本源性的。
      显然,作为当年科耶夫的学生,布朗肖的理论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对黑格尔主义的批判上的。他明显地受到了巴塔耶的“僭越”概念的影响——文学正是对于表象化、整体化思维的僭越。巴塔耶认为在清醒的整体结构中始终有一个消极的维度,一个闲散的家伙,没有任何意义与用途。那怕所有该完成的事情都在理性行为中完成了,那多余的消极性总是会要迫使黑格尔的历史模式关闭。15从黑格尔式的有限经济及理性的自明性中多出来的东西:死亡、激情、渴望、突然爆发的笑声、心醉神迷,对于布朗肖来说,就是文学的本质——“艺术是那种不愿在世上占有份额的主观激情。”(P219)
      巴塔耶通过考察献牲揭示了人类对于死亡意识的困境,这也是一切哲学、宗教和文学所要面对的根本问题。他发现了献牲内在的不可超越的悖论——献牲只是两个世界间并不成功的桥梁,一种失败的僭越。由此他揭示了死亡的不可超越性和僭越的必然性:僭越就是让死亡作为纯粹的消极性、不可能性而死去。一旦界限被越过,那通往死亡的道路就意味着个体主体性的解体。然而僭越的本质并不完全只是否定性的,后现代理论家们更为强调其肯定性的那一面:在节日里爆发出来的对破坏的渴望也是一种保护性的智慧——使其依然保存在秩序和界限中,因为没有一个系统的正常运转仅仅只需依靠其自身就能够维持。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说过:城邦生活需要依靠公正来维护,而公正又需要友爱来维护。《新约》中耶稣的爱成全了律法而高于律法,“字句是叫人死的,精义乃是叫人活”。
      在接近献牲与僭越的作用这个问题的方法上,巴塔耶后来从人类学背景转到了抽象哲学背景,布朗肖正是借用了后面这种视角来描述写作和阅读。16对于布朗肖,真正的作品永远不是在作者的期待中写出来的。写作是“中断把话语和我自身结合在一起的联系”(P8),“使言语脱离世界的流程”(P8);写作就是“同那种固有的被动性建立接触并保持接触”(P6),“这意味着话语不再说话,而是存在着,把自身献给了存在的纯粹被动性”(P8);最终,写作是俄耳甫斯在灵感的诱惑中,由于不耐烦而作出的最后僭越,他被歌声粉碎了——这是向着歌而作的献牲。通过僭越行为,他拒绝了作品,但却又使作品超过了确保它的东西。
    


    3楼2011-12-26 18:43
    回复
      我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弱,还是中文版翻译的有点文法不通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5-03-17 17:40
      回复
        国内对莫里斯布朗肖的研究才刚刚起步,文学空间虽然早有译本但是有些生涩,顺便,死刑判决真他妈好看。


        来自手机贴吧6楼2015-07-17 20:27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