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房清擦去嘴角的血渍，从地上坐起来。
“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要敏捷。”嘴边是凝固的笑意。“还是看到她遇险而不顾一切了？”
新一把三浦房清掉到雪地上的刀，踢到他面前。
“拿起你的刀。好让我能堂堂正正地把你杀掉。”新一冷冷地说。
“哼！”三浦房清捡起刀，站起来。“你的气势，不似初次相见时沉稳。对公主的感情，蒙蔽了你的理智了么？”
新一咻地抽出天丛云，指向三浦房清。
“能说的话，你就趁现在好好说吧。敢伤害她的人，我不会放过！”
圆月，披着月晕，静静地照耀着银色的大地。
夜空中，只有偶尔飘过几片淡淡的云彩，和几颗特别明亮的星宿。
四周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静得让人发秫，仿佛那一场伊贺与甲贺之间的战斗，从没发生过。
兰双手紧握拳头放在身前，屏息看着雪地中的那两个人。
新一背对着她，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一定别受伤啊，新一！
兰心里默默祈祷着。
三浦房清倾城的容颜，表情却是阴魅。
“从初次见面，已经期待与阁下交手的一天。”咧嘴一笑。“被准许跟在安芸公主身边的男人，让我来会会你吧!”
语音未落，身形已经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
新一冷静地用刀鞘挡下三浦房清袭来的刀锋。
“彼此彼此。”冷语一声，随即右腿向三浦房清下盘扫去。
三浦房清跃起，避过新一的攻击，后退一步半蹲下，腿一蹬，刀借助向前的力道平行往新一的咽喉刺去。
“不愧是陶晴贤的心腹。”新一冷冷说道。头一歪，三浦房清刀势落空。
新一趁势向前，天从云反手从三浦房清胸膛划过。

砍中了吗？
兰紧张地看着。
三浦房清后退两步，胸前衣衫飘下几片碎片。
但没有受伤。
“果然。”三浦房清冰冷的语气。“让你们二人先死，是正确的抉择。否则，你们将成为攻下安芸的障碍。”
刀收回刀鞘。
新一紧盯着他，不放过他一丝动静。
“工藤新一，你令我涌起想要认真对战的欲望了。”三浦房清冷笑。
随后，向右走一步。
新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眼花，三浦房清的身影，似乎隐约分裂成两个。
三个……
四个……
“忍术！”新一低呼。
这家伙，竟然会忍术！
“混乱吗？看不真切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似乎十多个三浦房清，围绕着他在转。
“唔！”
新一冷哼一声，背部被砍起一丝血花。
挥刀向后砍去，砍中的却只有空气。
哧！
右臂也被划下深深的伤口。
“新一！”兰凛眉，拉起弓，箭指前方。
“公主殿下您最好多费点心神，万一射中的是您的情人，感受实在不太好。”
传来三浦房清的嘲讽。
“可恶！”兰咬牙说道，看着前面那混乱的无数个身影，手和弓箭都颤抖着。
新一身上已经有好几处伤口，溅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染上一朵朵梅花。
但新一挥出的每一刀，都落空。
这样下去，迟早会落败。
新一心想。
有什么方法，让他的身影停止下来？
看着面前无数个带着冷笑的三浦房清，新一突然心念一转。
有了！
新一突然举起刀，狠狠往地上一劈！
一大股雪粉随着刀势向外溅起两丈的高度，几乎把新一的身影包围着，似乎凭空在雪地上扔下一枚炸弹。
带着力道的积雪扑面而来，三浦房清的动作不由得放缓。
“新一！这个才是真的！”在远处的兰大叫一声，一松手，箭矢疾射而去。
“你应该知道你的箭永远到不了我身上。”三浦房清冷笑，接下兰射出来的箭。
我不是要攻击你！
看到三浦房清接下了箭，兰激动地心想。
我是要指示给他看……
“这个，才是真的！”
新一的低喝。
三浦房清一愕，骤然发觉新一已经攻至身前。
“呜哇！”
一声惨呼。
随着天丛云扬起的一抹银光，三浦房清手里的箭断成两截，连同脸上，从左下颚到右眼，出现一条血线。
“可恶！！！”三浦房清咬牙喝道，左手掩着右眼，后退三丈才站定。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

“新一，伤口痛吗？”看着他身上那些伤口，虽然没在出血，可是一片片的血迹还是很渗人。
“不痛。”新一无所谓地说道。“只是些皮肉伤而已。”
“你在玩什么？”兰好奇地看着他把手上的一大块雪球捏来捏去。“不冷吗？”
“好了。”新一一笑，随手把雪球扔开，然后双手轻轻捂到兰红肿的脸颊上。
“这样，有没有好受一点？”新一温柔地说道。
“哎……”兰傻傻地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感受着他冰冻的手心，从脸上传来的舒服的凉意。
“傻瓜新一！”兰笑着说道。“这样新一不会着凉吗？”
新一一鄂，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你舒服就行了……”凑近兰的耳边，低声说了这一句。
“诶？”兰一呆，然后觉得，这样的对话，上半夜好像也出现过……
“色狼！”兰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作势一拳要打到新一的脸上。
新一早有防备地一手包着她的拳头，转而紧紧握着。
“好了，我们也走吧。”笑说道。“服部家的事，我们也得努力去善后才行。”


离服部邸几近十町远（砂华注：约1公里）的树林——
“可恶！混账！”三浦房清掩着受伤的右眼，跌坐在幽暗的山壁前。
“工藤新一……毛利兰……这一刀，我一定会还回去！”
“房清大人。”
忽然从暗处传来淡淡的男声。
三浦房清冷哼。
“你们甲忍，也失败了吧？被服部家打得七零八落。”
“是，首领也已身亡。”声音答道。
“一开始，你们甲贺就太看得起自己。”三浦房清冷冷说道。
“甲贺所犯的错误，与房清大人所犯的是一样的。房清大人没资格批评甲贺。”声音依然毫无波澜。
“你倒是很敢说话。”三浦房清说道。“准备向我发牢骚吗？”
“在下是通知房清大人，刚收到晴贤大人从周防带来的口信，命令房清大人立刻回周防，不得有误。”声音淡淡地说道。
“哼。”三浦房清闭上眼。
也就是说，他私下对毛利兰出手的事，被知道了。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是。”


这场伊贺和甲贺间的恶战，最终以服部家在丹波百地守以及伊贺藤林家的帮忙下险胜。
本是偷袭的甲忍，在首领被杀后就已经定下失败的基调。即使一众忍者训练有素继续进攻，却还是无力取得胜利局面。
服部家也付出惨痛代价。
三十多名忍者在战斗中牺牲，其中包括数名上忍和十多个中忍。
六名家仆死于大火和流箭。
与此同时，服部邸三分二的房屋，在大火中被烧毁，现场只留下一片焦土。
幸好参与喜宴的客人，在藤林家的保护下，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
那一夜的腥风血雨过后，太阳如常升起，照亮这个深冬的天气。
服部平藏以服部家首领的身份，向受惊的来客表达了歉意。
当然这并非主人家的过错，好好一件喜事落得这样的下场，宾客们也不好说什么了。
百地三太夫确认了甲忍已经全面退去，才启程回丹波。藤林家也负责帮忙护送一些宾客离开。
死去的家人，被好好安葬在服部邸后的山林。然后，被重创的服部家，必须从这片废墟中一石一瓦地重建起来。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尤其是在严寒的冬天，大家刚从一场恶战中回过神来。
可是，毕竟是服部家，伊贺首屈一指的上忍。不曾流下一滴眼泪，大家自发主动地去收拾那些还被烧成炭，还冒着淡烟的废墟。
一点一点的努力，从漫长的冬季，终于走到和暖的春天。
冰雪消融，化成清澈的流水，滋润这被火烧过的大地。
于是原本焦黑的土地上，又重新长出充满生机的花草。
四处的山林，也从冬季的寂寥，抽出枝桠，然后变得茂盛。
已经是三月了。


硕大的服部邸，重建起来的房屋，已经有一定的规模。崭新的房子，令人对未来充满希冀。
服部邸南侧，一座不大的房子。
看外表，也是新建起来的。结构简单而实用，门前一小方泥地，载着几株兰花，在春风中淡雅地盛放着。
“兰~~~~~~~~~~”和叶在屋子外开朗地叫道。
片刻，房子的趟门被推开，掀起门帘，身穿素蓝色和服的兰，走了出来。
依然一头乌黑的长直发，即使嫁为人妻，也没有像其他的女性那样挽成发髻。因为她知道，他喜欢看她一头轻柔长发在风中飘舞的样子。
依然若兰花般清丽的脸庞，褪去几分少女的羞涩，增添几分妩媚。不变的是清澈温柔的双瞳，犹如三月的青空。
“和叶。”兰微笑着打招呼。
“你家男人呢？”和叶好奇地朝屋里张望。
“一早就到服部君那边去了。”兰答道。
从一开始的不自然，到现在，也习惯了和叶这样对新一特别指定的称呼。
“那正好！”和叶示意自己怀里抱着的一扎野百合。“我要去探望大家，兰也一起去吗？”
兰了然地笑了。
“当然！”
服部家在战斗中牺牲的家人，就葬在邸后的山林。
苍翠树林中的一片空地，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土堆，上面各自树立长眠于此的人的名字。
兰与和叶，在每个土堆前分别放下一株野百合，再双手合十祭拜。
山边一棵野樱，花开正茂。风吹过，飘落一片片缤纷。
兰拢起被风吹乱的长发。
“母亲的墓地，那一大片樱花，应该也开了呢……”
微笑着说道。
正在低头祈祷的和叶，睁开眼，转头看着兰。
“兰……想回去安芸吗？”
兰一呆，随即无奈地浅笑。
“怎会不想回去呢……那是家呀……”低头清嗅手上的百合花。“只是，虽然新一不说……但大概也想到，应该是父亲不让我们回去吧……”
蹲在地上，把花放在另一个土堆上。
“现在的安芸，不可能指望羽衣了，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那样的实力对比，太悬殊。安芸几无取胜的希望。所以父亲不让我回去……”
抬头看着和叶。
“因为是父亲呢！”看着和叶一笑。“所以，明白他想要我安好的希望。”
“兰……”
和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不知道阿玉和阿舞怎样了……”兰看着飘落的樱花，微笑着自语。


新一和平次端坐在和室，神色严峻。
两人之间的榻榻米上，摊放着一卷书信。
“元就大人，已经开始在严岛西北部的宫尾地筑城了。”新一说道。“探子的回复，周防也正在集结军队。”
“用严岛这么狭窄的地方作为战场，的确是可以令到数量较多的敌军不能铺展开来，也是以少剩多的办法之一。但是，必须有两个前提条件。首先必须在周防正式进攻安芸之前，把城筑好。其次，还需要一个够分量的诱饵，让陶晴贤心甘情愿地带军登陆严岛。”平次分析说。
“陶晴贤这种奸狡之人，实在很难令他上当。还有三浦房清，估计也回到他身边去了。这个人，不得不防。”
伊贺变得风平浪静，也没有再有人对他和兰，以及服部家出手。
“看来目前的样子，还在毛利家可以控制的情况下。”平次抱着双臂，看着榻榻米上的书信。“但是，这些事，你真的不打算和兰说吗？”
“隆景大人在信里提也没提过兰，就是不想我告诉她吧，徒添担忧。”新一垂下眼睑说道。
“那也是。毛利家就她一个女儿，谁都希望她能置身与安芸的危机，好好活下去。”平次喃喃道。
新一沉默。
看到气氛实在凝重，平次忽然故作轻松地说：“对了，上次你跟毛利家的人说，你和兰成亲了，他们怎么回复？”
新一一愕，随即脸色变得很古怪。
“隆景大人说……恭喜……”
平次也呆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什么嘛！还以为会让你回去砍个头切个腹什么的！把人家公主拐了居然还说恭喜！工藤你是早被他们内定为兰的夫婿嘛！”
新一无语地看着平次一脸可恶的表情。

不过，他也想过这个问题。
尤其当年，在伊豆，八重夫人问他的那一句话：
“新一喜欢兰吗？”
若是单纯想为兰找个护卫，似乎用不着说到这个份上去。
也许八重夫人也在毛利元就身边，提示过这一点。
从一开始，八重夫人不单要为兰找一个护卫，而是一个全心全意爱护着她的人。
新一低头看着放在身旁的天丛云。
毛利家家传的神器。
作为家臣，要得到这样的赏赐，也未免异想天开。
也就是，毛利家，一早默认了他和兰将来的关系。
自从想通了这一点，心里残存的一丝不安和愧疚也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是如何贯彻当初的誓言。
他还是会保护她的。
不是主人，而是他的妻子，他的家人。
从平次的居处回来，新一一直微皱着微头，想着安芸的状况。
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他和兰的小屋。
兰正站在屋前，小心地为地上的兰花浇水。
“回来了？”看到归来的新一，兰像以往一样，微笑着问道。
新一回过神来，一笑。
“我回来了。”
这句话，他已经学会怎样去回答。
那是从心底自发说出的话。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的神情，兰心里有些担忧。
“新一，是不是……”
安芸，也许情况开始有变化了……
“什么？”新一问道。
兰沉默了一下，闭上眼摇摇头，转而展开一抹灿烂的微笑。
“没什么。欢迎回来！”


安芸的毛利邸，最近都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一种危机感。
“父亲大人。”吉川元春一身武将打扮，拿着刀，走进毛利元就的房间。
毛利隆元和小早川隆景，也端坐在房内。
“陶晴贤，开始发动攻击了吧？”毛利元就问道。
“对。”
“就这样，尽量把战场拖在折敷畑。不要全力反击。在适当的时候落败。我们的希望，是押在宫尾地。不要让对方察觉到我们的目的。”隆景谨慎地叮嘱道。
“不放心的话，你也跟来不就好了？反正你也握着小早川家的兵权。”元春抱臂，好笑地看着手足。
“你明知道我的人开始在严岛部署了。”隆景明知道他在说笑，只能无奈地答道。
“那就放心等着。我不会让安芸就这样挂掉的。”元春转过身，随手挥了一下，笑着走出门外。
“等等，元春。”说话的是隆元。“你自己……也要小心。”
元春站定。
“放心，大哥。”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挂掉。还有咱们那可爱的妹妹，估计这里的事也瞒不了她多久了。要是她哭着跑回来娘家，你们就好好照顾她吧。”


安芸的危机一触即发，而在伊贺，日子依然平淡地过着。
樱花散尽，油绿的青草带来夏日的芬芳。日照的时间更长一点了。
一些聒噪的夏蝉，开始迫不及待地叫着，宣告夏天的来临。
服部家，也重现了昔日的宏伟。
又过去了五十多天。
受服部平藏所托，和叶和平次，把一些春夏的衣被拿来给新一和兰。
“请带我向平藏大人致谢。”新一认真地说道。
“得了，反正你现在也是他半个儿子，客气什么。”平次无所谓地挥挥手。
“兰，那我把这些旧衣服拿回去了哦……”和叶一边打包那些厚厚的冬装，一边转头向兰说道。
“哎呀……”和叶不好意思地放轻语气。
刚才还和他们说笑着的兰，靠着墙壁，睡着了。
“工藤君，兰她……”和叶向新一提醒。
新一转头，看见熟睡的兰。
“抱歉，稍等一下。”
站起来，走到兰身边，轻轻把她抱起来，走向里间，放到柔软的床铺上。
“新一……”兰半睁开眼，呢喃着说道。
“没事，累的话就睡吧。”新一温柔地说道，然后把被子拉好。
“嗯……”兰微笑着应了一声，安心地闭上眼，再次沉睡。
拉好里间的门，新一走回起居室。
“兰没事吧？”和叶担忧地说道。“最近总觉得她很疲惫的样子。”
“不会是工藤你这家伙，晚上都不让兰休息吧？”平次抱着双臂，暧昧地问道。
新一无语地看着他。
“怎么会，工藤君那么疼爱兰，连家事都很少让她做，怎么会不让她休息。平次你别冤枉人家啦。”和叶主动为新一抱不平。
“笨蛋！我说的不是那种！”平次半月眼瞪着和叶。
“诶？那是什么？”和叶好奇地问道。
看着和叶那单纯的目光，平次忽然赧然起来。
“别问啦……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可恶，明明和我同年，装什么大人！”和叶不满地反驳。
新一看着他们斗嘴，也懒得争辩。反正和叶已经帮他把平次说得无言以对。
“也许她在担心安芸的状况吧。”新一低声说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再瞒下去了。始终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国土发生着什么事。”
“那还是干脆地告诉她吧。”平次说道。“你也知道兰的为人，你不说，她为了不让你为难，也不会追问。可是这对于她自己来说，很难受吧？自己的父亲，兄长，家人，都面对着强敌的威胁，唯独自己一人置身事外。”
“折敷畑的战况，真的有那么差么？”和叶插话。
“根本不可能赢的。”新一说道。“实力相差太大了。但估计，元就大人不会全力应付这场战争。否则只能落得个兵败亡国的下场。如果控制得好的话，这场战役，让周防小胜就好。安芸没必要搭进去太多兵力。”
“有可能这么顺利么？”和叶担心地说。
新一微微一笑。
“把握战败的时机，是很难，而且还必须要付出牺牲。但是兰的三位兄长，都是出色的人。还有元就大人，能够想出以严岛作为与周防一决高下的战场，就十分不简单。所以，情况应该不至于理论上的那么坏。”
和叶叹了一口气。
“只是觉得兰……有点可怜呢……”
新一沉默了一会，看向平次。
“服部，安芸那边的状况，就拜托你继续跟进了。”

从午后，兰一下子睡到黄昏，才醒过来。
“你醒了？”新一坐在旁边问道。
兰揉着眼睛坐起来。
“我睡了多久？”
“不久，还是五月。”
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和叶他们呢？回去了吗？”兰打量着空荡荡的起居室。
“嗯。”
“新一，这些是什么？”兰看着放在榻榻米上的数册书卷。
新一拿起其中一卷，一笑。
“安芸的来信。”
花了好长的时间，向兰说明了安芸现在的状况，毛利元就的计策，还有折敷畑的战事。
兰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当新一叙述完，两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良久——
“呢，新一……”兰试探地问道。“我们……回安芸去，好吗？”
新一没有回答。
“元就大人，想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片刻，才说道。
“我知道。”兰点点头。“可是，那是父亲和哥哥们啊……还有阿玉，阿舞，其他的家人，安芸的百姓。那也是我的国家，我不能自私地抛下他们，只管自己偷生。”
“而且……还有母亲。”兰垂下眼睑，轻声说道。“万一……万一真的战败，那么母亲，就真的只能被孤零零地留在安芸了……”
新一默默看着她眼神里的坚定。
良久，才吁了一口气，释然地笑了。
“好吧。”握着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回去。”
兰露出惊喜的表情。
“不过，你还是再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再出发吧。看看你，好像很疲惫的样子，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兰一呆，别过脸，欲言又止。
“不……只是季节变化，有点不适应嘛……”吞吞吐吐。
“回到安芸，就没有在伊贺这么安逸了。”新一看着屋外金黄的余晖。
“我会努力不成为负担的。”兰认真地说。
新一失笑。
“什么时候说你是负担了？兰好像一个人打十个男人也没问题吧？”
“可是我就打不过你……”兰嘟囔着说道。
“你要那么强干什么。”新一从身后抱着她，把下巴舒服地搭在她肩窝上。“公主天生就应该有人守护……看，月亮出来了。”
示意兰看着屋外，东方天边，仿若挂在树梢上的弦月。
“真的……”兰温柔地看着那抹银色的光辉。“辉夜姬，也在那上面看着我们吧？”


当新一向平次叙述他和兰的决定时，平次只是不出所料地一笑。
“好了，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平次开朗地说道。“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新一答道。
“三天啊……”平次沉吟道。“那我也得准备一下了。”
“哈？”新一愕然地问道。
平次一挑眉。
“三名上忍，五名中忍，全是我的直属忍者。还有我，和叶，会跟你们一起回安芸。”
“服部你……”新一意外的说道。
“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对于我来说，算是一个磨练。而且父亲也表示过，服部家会成为你的后盾。所以就做了这样的决定了。”
“服部家真的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新一难抑感动地说道。
“客套话你和我之间就别说太多。”平次托着头，撑在膝盖上。“从礼仪上说，我们也算兄弟了。”
新一不语，沉默了一会，笑了。
“那服部家的好意，我收下了。”

服部邸的后山，葱郁的树林，掩映着在此长眠的人们。
种下的兰花，茂盛地开了。兰捧着一大束，在每个坟墓前放下一株，再诚心祈祷。
“兰，你果然在这里！”和叶微笑着跑过来。
“和叶。”兰回应道。
“找不到你，我第一时间就来这边了。”和叶走到兰身边，停下。
“嗯，因为三天后就要离开。先来跟大家告别。”兰双手合十，闭上眼祷告。
“真舍不得呢……好想兰一直留在伊贺。”和叶低下头说道。
她曾经向平次提议，一起护送他们回安芸。可是平次神神秘秘的没个肯定答复，弄得她烦躁不已。
“这段时间，谢谢服部家的照顾了。”兰微笑着说道。“这份恩情，永生不忘。”
“说什么呢……”和叶有点鼻酸。“能够认识兰，是我这辈子觉得最幸运的事情之一了。”
“认识服部君才是和叶最幸运的事吧。”兰好笑地说道。
“那叫阴差阳错！或者冤家路窄！”和叶不服气地说道。
“好了。”兰笑着摇摇头。“和叶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对了！”和叶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这是阿鲲婶婶做的芝麻糕，让我带来给你尝尝。”
说完把一个油纸包递给兰。
“谢谢。”兰微笑着想接过，却在嗅到芝麻糕的香气时脸色大变。
“呜……”急切地走开几步，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干呕着。
“兰！”和叶惊讶地喊道，连忙走上前去察看。
“没事吧？”担心地把手帕递给兰。“脸色好苍白。吃坏肚子了吗？”
“没事……”兰勉强笑着说道。“这段时间……有时候会这样。”
“那我去帮忙找个大夫好吗？”和叶皱着眉头问道。“兰好像很辛苦的样子啊。工藤君真是的，都没有察觉到吗？”
“他是不知道。”兰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这个样子还说没事，好歹得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啊？”和叶不同意地说道。
“我……”
兰犹豫了一下，凑近和叶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和叶瞪大双眼。
“诶？什么……”


入夜，太阳下山后，即使是初夏，风也依然带着些许凉意。
新一拿出大衣，披在坐在门廊上的兰身上。
“在想什么？”新一在兰身边坐下，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没有……”兰摇摇头，脸上带着兴奋的绯红。“只是想到，可以看到家人了，有点按捺不住的期待。”
“对不起，之前一直瞒着你。”新一歉然地说道。
“那又不是新一一个人的意思。”兰抬头看着他。“还有父亲大人和兄长们。我好幸福呢，这么多人为我着想着。”
双手放上还是十分平坦的小腹。
“还有这个孩子……要是能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里出生就好了。”
“会的。”新一在她馨香的秀发上吻了一下。“安芸的危机，一定会平安度过。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有一个安稳的家。”
兰喟叹，向后依靠在他的胸膛。
“谢谢你，兰。”新一无来由地说道。
“怎么新一今天特别客气？”兰好笑地看着他。
新一看着她清丽的脸容，微微一笑。
“因为你，我有家人了。”
“啊，我也是新一的家人呢。一生一世的家人……”兰闭上眼，呢喃着，渐渐地又沉浸在梦乡。
新一不再说话，不打扰她的好眠。
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
抬头看着远方，在夜里只能显示重重黑影的山林。
可是有漫天的繁星，大地一点都不黑暗。